衛州處於大梁城的北面是通往碰州、遼州的必經之地在衛州城外有不少供行人住宿的小旅店。
天色微黑之時兩名帶著腰刀、行色匆匆的男子來到了衛州城外的一家極為普通的小旅店一個男子頭上有一條長長的傷疤。兩人極為謹慎一左一右圍繞著小旅店轉了一圈又四處觀察了一會兩人才走進小旅店這兩人就是因為誤殺小蓮子而逃出大梁城的殿前司禁軍軍士傷疤男子正是出手打死小蓮子的張疤臉另一名是他的同伴柳三郎。
見有客人進院一個胖乎乎的店小二趕緊迎了上來熱情地招呼著兩人。
張疤臉冷冷地看了店小二一眼手握手柄站在院中柳三郎逐一查看院子內的每一間房子連馬廊、廚房也沒有放過見沒有什麼異常兩人便選了一間西廂房安頓下來。
兩人進入房間後張疤臉扔過來一小錠銀子道:「茶、酒、肉全給我拿上來。」小胖子見兩人出手大方把小銀錠拿在手裡連忙點頭哈腰地笑著出去倒水端茶。
經過這一番折騰已是圓月當空張疤臉把房門打開坐在上座他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小院子的大門月光之下院子內的情況一清二楚。
張疤臉的衣衫早被汗水打濕他脫下衣服光著膀子坐在胡椅上再脫下了很有些臭的鞋子用手指在腳指丫上使勁地搓*揉直到腳指丫微微出了血才停下手來張疤臉把手上的血往衣服上一擦帶著心滿意足的表情道:「這腳癢得出奇撓一撓真他媽舒服!」他見柳三郎有些鬱鬱寡歡。訕笑道:「柳三郎那個小女子真是不禁打輕輕一拳下去就沒氣了害得老子當不成官軍只好又去當強盜不過。拖累了你們幾人實在有些對不住。」
柳三郎是一名膀大腰圓、頗有些英俊的年輕人他右手習慣性地放在腰刀的刀柄上悶悶地道:「疤哥事已至此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們是好兄弟不要說這些話。」又皺著眉頭道:「走了三天。才到衛州不知何時才能到遼州我們找得到張大哥嗎?」
張疤臉成為禁軍之前和他的親哥哥一起過著流竄四方的生活。雖說逍遙自在可每日被官府剿殺提心吊膽地日子並不好過。因此在顯德元年禁軍招人之時張疤臉便投了禁軍而他的哥哥不願意投軍仍在遼州一帶過著快活卻危險的生活大周官府追得緊他就越過邊境隱藏到北漢的地盤。風聲過了再潛回遼州一去二來手下也有數百人馬成為令遼州官府頭痛的山大王。
柳三郎和張疤臉不太一樣。他是三心二意的強盜自從當了禁軍以後雖說軍規較多生活受到許多約束可畢竟有了相對較高地社會地位且禁軍待遇不錯不打仗的時侯生活也很穩定安逸時不時可以喝點小酒聽聽小曲比當個小強盜舒服多了因此他並不想重操舊業只是趙匡胤作為殿前司都指揮使具體負責禁殿前司禁軍的訓練和整訓工作殿前司禁軍的軍法較之以前嚴了許多張疤臉打死那個女子的時候自已和他在一起若張疤臉逃跑了自已回到軍營定要成為替罪羔羊。
闖禍的其它四名禁軍都是無奈之下跟著張疤臉一起逃出大梁城。五人在大梁城外的小村莊裡搶劫了一個看著有錢的大戶用刀逼住房主把財物搶劫一空令五人遺憾地是這個房主一匹馬都沒有。五人脫下禁軍衣服換上老百姓的服飾然後分成二路一路朝東往青州方向而去一路朝北直奔遼州。
「我今天心裡慌慌的官軍不會追來吧我們不住在這個旅店裡隨便找個山神廟過一夜就行了。」柳三郎右眼不停地跳有些擔心地說道。
張疤臉沒有回答他對著裡屋叫了一聲:「掌櫃的酒菜弄好沒有快一點我前胸已貼著後背了。」然後再拍拍那個年輕人的肩膀「柳三郎看了小女子模樣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對於殿前司禁軍來說這事算不得什麼了不起地大事我估計殿前司最多在城中搜索一遍找不到我們此事就算過去了更何況我們已經跑到衛州的地盤來了你想想以前禁軍遇到這種事情會追這麼遠嗎?小心一點就是不用太過擔心。」
店小二是個小胖子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酒菜慇勤地道:「今天兩位實在是有口福昨天前院老陳家摔死了一頭小牛我們掌櫃買了回來鹵得香噴噴地你們聞聞多香啊。」
張疤臉聞到肉香早就食指大動「今晚我們哥倆好好喝一杯酒這三天光顧著跑路沒有歇息著實累得慌。」
小胖子見兩人吃得香嚥了一下口水道:「你們慢慢吃我給老陳家也送一點肉過去。」
河香、肉香順著風飄出了小院子。
在小院子外面一百米處有一個小土堆小土堆上長著十幾株小草散亂的小草隨風亂晃一個灰衣人扯下一片草葉放在嘴裡不停地咬他身後十幾個灰衣人手持長刀靜靜地蹲著土堆後面。
一個灰衣人輕手輕腳卻又極為迅地從小旅店來到小土堆對著咬草葉的灰衣人道:「兩人在屋裡喝酒。」
緊接著又一個灰衣人提著一個小胖子來到土堆旁小胖子嘴被布塊緊緊堵住臉上腫了一塊小胖子下了地驚恐地看著這一群人。咬草葉的灰衣人把長刀放在小胖子脖子上道:「不許叫喊老實答話否則一刀砍死你。」
小胖子把腦袋點得像啄米雞一樣灰衣人把手一放。同時取下他嘴中的布塊小胖子一下就軟倒在地。
「你是店小二?」咬草葉的灰衣人問道。
「是、是。」
「我問你話照實說來。」
「是、是。」
「今天店裡是不是來了兩個人。」
小胖子長期迎客送客也聳得上閱人無數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領他馬上明白這群凶神惡煞之人是為另外兩個凶神惡煞之人而來。便竹筒倒豆子般說道:「今天傍晚來了兩人正在西廂房喝酒吃肉他們帶著刀真是凶神惡煞一看就不是好人其中一個臉上有傷疤地漢子眼睛一瞪就如要吃人一樣。」他嘴巴越說越利索。正要再說灰衣人打斷道:「他們如何稱呼?」
「我聽到他們互相稱呼一個叫疤哥一個叫柳三郎。」
咬草葉的灰衣人猛地一吐草葉沉聲道:「就是他們了。按原計戈行事不要放跑一人。」
十幾個灰衣人迅分成幾組兩人輕輕巧巧上了院牆。取出手弩安好弩箭後就一動不動地隱在院牆的黑暗處。另四人守住後院小門在小門處放了一根繩索只待有人出來便拉動繩索絆倒來人。咬草葉地灰衣人帶著七個人。隨著店小二大搖大擺地進了院門。
張疤臉是個江湖經驗豐富的老手他喝酒之時把門打開一邊喝酒一邊看著大門大門外有任何異常都逃不過他地眼睛。他看到店小二帶著八個人進了院門這八個人個個帶刀舉手投足之間頗有法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軍營中人他輕聲對柳三郎道:「有八個人進來了不要回頭若他們向我們走來我們就向外衝不要戀戰。」
柳三郎正好舉起一杯酒聽到此言臉色數變他沒有回頭只是把酒杯慢慢地放在桌上右手已觸到刀柄。
張疤臉盯著店小二等到店小二走近之時他心中突地一跳店小二臉上有一處黑紫分明是被打傷的他沒有多想對柳三郎道:「我們被人盯上了趁其不備衝出去。」
他們兩人從強盜到軍士又準備變為強盜戰鬥經驗何其豐富張疤臉說到「衝出去」有時候人已跳了起來提刀向門口衝去柳三郎也沒有任何遲疑抽出刀跟著衝了出去兩人對著灰衣人就是一陣猛砍。
咬草葉的灰衣人本想扮作房客靠近兩人房間進行突襲見張疤臉、柳三郎兩人已經動手便不在偽裝大喊一聲:「張疤臉你受死吧。」
八個灰衣人把張疤臉、柳三郎緊緊包圍張疤臉、柳三郎都是悍勇之輩屢經戰陣見對方人多因此一出來就是採用拚命的打法意圖出其不意衝出包圍圈。
但是灰衣人個個都是硬手幾招過後柳三郎被一名灰衣人當頭一刀劈翻在地緊接著數刀砍在柳三郎身上柳三郎在地上呻吟了兩聲全身一陣輕微地顫抖便再沒有動靜。
張疤臉也是身中數刀可每刀都不在要害灰衣人似乎並不急於砍殺他很有些貓戲老鼠的味道。
張疤臉知今日不能牽免於難他極為強悍邊打邊喊道:「你們是誰我和你們一無冤二無仇為何下此狠手。」說話間張疤臉猛地一刀向一名灰衣人砍去這名灰衣人揮手格檔開來另一名灰衣人對準張疤臉持刀的右手狠狠砍去。
「叮噹」一聲張疤臉的腰刀連著手臂落在地上。
張疤臉呆了片刻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斷手斷手處鮮血噴濺足有半米遠很快張疤臉就感到了鑽心的疼痛豆大的汗水從臉上不斷流下他聲音有些嘶啞嚎叫道:「你們是誰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他也真是勇悍不再理會灰衣人彎下腰用左手去拾掉在地上的腰刀。
咬草葉地灰衣人上前猛踢一腳這一腳極重張疤臉仰面倒在地上用單手撐著地面努力想爬起來卻已是渾身無力又頹然倒地他心猶不甘地再次問道:「你們是誰?」
咬草葉的灰衣人俯下身。對著張的臉輕聲道:「本來想把你凌遲掉敬你是條好漢子就讓你做個明白鬼我是黑雕軍校尉杜剛你打死的那個女子是我妻子老子索命來了。」
「原來如此!」張疤臉歎息一聲。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他喃喃道:「黑雕軍、黑雕軍死在黑雕軍手上也算不錯。」
杜剛沒有再囉嗦刀鋒在月光中一閃張疤臉頭輕鬆地被刀鋒分梨。
一個灰衣人上前提起柳三郎的屍體一個灰衣人提起沒有級的張疤臉地屍體杜剛把張疤臉地級放進皮囊裡。一行人迅出了院門。小胖子店小二躲在院子的角落裡完整地看到了所有這一切他看著滿地的鮮血顫抖個不停灰衣人走出院子很久以後。他才出一陣揪心的大喊:「殺死人了殺死人了。」
小院子還有一些其他的客人他們聽到打鬥聲後。都湊在窗框處偷看院外當看到灰衣人凶殘地殺人眾人都驚呆了呆呆地看著小胖子在院中失魂落魄地大叫竟然移動不了腳步。
這十四人是由杜剛率領地飛鷹堂行動組行動組成員全部是獅營軍士。小蓮子意外被打死後孟殊就安排飛鷹堂部屬。沿東、西、南、北四個大方向快馬急馳到各地飛鷹堂分堂命令他們在各地查找逃跑的張疤臉、柳三郎、趙衛、黑熊和李七郎五名禁軍軍士在距離衛州城四十里的小鎮上張疤臉臉上地傷疤。暴露了他的行蹤杜剛率領導飛鷹堂行動組成功的阻殺了張疤臉和柳三郎而趙衛、黑熊和李七郎三人則在二十多天後在愕州被周繼才率領另外一隊飛鷹堂行動組阻殺當然這是後話了。
十四匹戰馬如飛般朝大梁方向急馳杜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掛在腿邊的皮囊隨著戰馬的節奏一下又一下地拍打著他地大腿。
十四騎如風般地在官道上奔了一陣後來到一處野山十四騎下了官道拐進了小道又走了一柱香的路程來到一處密林十四人一齊下馬四名灰衣人取出掛在戰馬上的小鍬找了一塊土質較厚的地方不一會就挖出一個大坑柳三郎的屍體和張疤臉地身體都被扔進了大坑中杜剛本來打算用張疤臉的級來祭奠小蓮子可殺了張疤臉之後他並沒有報仇的快感杜剛猶豫了一會取下皮囊把張疤臉地級也扔進大坑中。
四名軍士揮動鐵鍬只用一會功夫張疤臉、柳三郎就安靜地消失在泥土中再也不會和世人生爭鬥了他們的身體也將化為養料滋養哪些扎根在泥土裡的小草和樹木。
大梁侯府侯大勇坐在小廳內這是符英專為郎君製作的機密會客室和鄭州侯府的小廳結構、性質和用途都一模一樣只不過符英在侯大勇所坐的椅子上鋪上一層厚厚的虎皮坐墊還專門做了一個書架放上《太白陰經》等郎君平日常看地書。侯大勇看著栩栩如生的完整虎皮感歎了好幾回:「坐在一級保護動物的皮毛土面真是犯罪啊。」不過侯大勇坐了幾回後也就習慣了只是天氣漸熱坐在虎皮上面熱得很有些不舒服。
杜剛筆直地站在侯大勇的身旁講完了如何殺掉張疤臉、柳三郎的經過。杜剛、陳猛是侯大勇極為信任地兩個親衛陳猛任了獅營校尉杜剛也被任命為校尉只是他不到黑雕軍軍中而是作為孟殊的副手協助做好飛鷹堂的事務。
「飛鷹堂做得很好不過三天就殺掉了張疤臉判斷準確行動迅不留後患可以說是一個經典的戰例。」侯大勇表揚了杜剛一句。
經過小蓮子事件杜剛就沒有笑臉每天陰沉沉的幾天的時間神情、氣質都生了極大的變化從一個開朗直爽的青年突然質變成一個不芶言笑、氣質內斂的情報機關主管。
侯大勇也沒有婆婆媽媽的勸解杜剛只是緩緩地道:「殺掉張疤臉你的任務也算完成了其餘三人你就不必管了多休息幾天好好送送小蓮子。」
聽到小蓮子的名字杜刖眼睛有些濕潤他微微向上仰頭不讓眼淚流下來平靜地道:「小蓮子雖說還沒有過門但我要以妻子的名義安葬她。」
侯大勇拿出一張紙道:「符娘子和小蓮子名義上是主僕實際上情同姐妹這是符娘子早就備好的讓小蓮子改賤為良的文書準備在你們成親之前送給小蓮子然後風風光光把小蓮子嫁出去可惜生了這等意想不到的事情。」
杜剛取過文書認真地讀了一遍道:「小蓮子不幸的是自幼為奴幸運的是她跟著符娘子長大我在這裡代小蓮子向節度使和符娘子道謝我把這個文書燒給她她在另一個世界也會高興的。」
杜剛說完鄭重地向侯大勇行了個舉手禮然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