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莫名的抽搐了一下,力道大的足以讓睡夢中的小莫驚醒,耳畔似乎有人在輕聲呢喃她的名字:「莫憂……」
低沉輕柔,卻辨不清是誰,只是那語氣心酸的讓人想要落淚。
門外似乎有些騷動,門縫中透出時明時暗的火光,有人在她帳前跑來跑去。
抹了把臉,甩去心頭那一絲酸楚,小莫定了定心神,自床上爬起來,倒了杯水。清涼的水在身體中劃過,舒暢了不少。
杯子離唇的那一刻,忽然響起急切的敲門聲,伴隨著驚呼:「小憂!小憂!快起來!」
然而比小莫腳步更快的,是莫漢大媽的刻意壓低的聲音:「死丫頭,叫什麼,還不回你的氈房呆著去,這沒你什麼事。」
出了什麼事?
小莫緊走兩步,拉開木門,剛好看到還沒走遠的莫漢大媽和阿蒂。
阿蒂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慌,見到小莫出來,忽而眼眶一紅,向前邁了一步,卻被莫漢大媽一把扯住。
「沒什麼事,你回去睡吧。」大媽的臉上要平靜許多,但眉目間也是解不開的憂愁,看著她的眼中似乎有些憐憫。
小莫不用她們說些什麼,她只是靜靜的看。看到有幾個人急急忙忙的闖進莫漢大媽的氈房,面色凝重,看到小雪花抬起兩隻前爪語無倫次的對著阿蒂比劃,看的毫無頭緒。
是什麼事,能讓阿蒂驚慌失措地跑來敲她的門?
心意一動。小莫轉頭看向營地的另一邊。阿離和梁塵飛所居住的地方燈火通明,有人在營地中不停的穿梭。寂靜地夜空下有人綽綽低語,比鴉雀無聲更讓人覺得壓抑和煩躁。
不再理會還要試圖勸說的莫漢大媽,以及欲言又止的阿蒂,小莫毅然轉身。走向營地的另一邊。
會是誰?阿離?還是梁塵
不會是阿離,他最近發生的事情自己雖然沒有細看,但印象中並沒有什麼會嚴重到會讓阿蒂失態的事情
那麼……是梁塵飛?不……不會……阿蒂對他並不上心,又怎麼會……不會的……不可能是他的……
氈房前圍了密密麻麻地一圈人,有幾個站在外圍的見到小莫過來,扭過頭去,神色有些古怪。
呼吸突然間就急促起來,眼前的景象混亂的閃爍著。時而是某些人的一生,時而又是燈火通明的營帳前靜靜矗立的人群。蹣跚學步的嬰兒,嬉笑歡叫的孩童,縱馬奔馳的少年,他們轉過頭來,最後都化作了一雙雙沉靜地眼眸。
不同的人,不同的眼眸,唯一相同的是那裡面閃爍地憐憫悲慼的光。
這是……怎麼了?
手腳僵硬的無法行走,僅披了外袍的身子在寒風中,只一會就變的冰涼。而那冰冷似乎還在蔓延,緩緩的向裡滲透。
肩上一沉,一個從未聽過的男聲說道:「蒼小姐,你最好還是先回自己的氈房去。莫漢會陪著你。」
手臂被一雙有力地手握住,莫漢大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走吧。」
順著肩上的那隻手,小莫緩緩抬頭,看向那個蓄著短鬚的中年男人,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過,「蕭族長,這是梁塵飛的氈房嗎?」說完不待他回答,便用力掙開莫漢大媽的手衝了過去。
像是被竹竿用力擊打地水面。人群隨著小莫地動作分向兩邊。
蕭族長拉住莫漢大媽的胳膊,「算了,隨她去吧,早晚並沒什麼差別。」
「你們男人一個個都是心狠地玩意!」掙開手臂上的鉗制,莫漢大媽隨著小莫的身影擠了進去。
被留下的蕭族長默默的歎了口氣,心道:早晚都有這樣一天啊。
「族長。已經派人去通知少爺了。」
聞言點了點頭。頓了一下,他又問道:「通知蒼家的那位了嗎?」
「是。已經派人去了,說是已經睡下,要等會才能過來
「哼,他倒是心狠。罷了,你們盯好這裡,有什麼異動馬上來找我。」
門外的對話根本沒有傳到小莫耳中,準確的說她幾乎是與週遭隔絕了,眼中所看到的景物好像都蒙上了一層閃爍著金星的紗,只有那個橫躺在床上的身影格外的清楚。
什麼嘛,只是在睡覺而已啊,小莫心底一鬆,眼前的金星化作了點點黑幕,身子晃悠了一下。
「小憂,你……看看就回去吧,剩下的事,等子粲回來再說。」莫漢大媽緊緊的摟住小莫的肩膀,好像生怕他飛了一樣。
「什麼接下來的事?」不解的回頭看向莫漢大媽,她躲閃的神情、欲言又止的樣子,把小莫給搞糊塗了。
莫漢只當小莫是悲哀過頭,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結實的身軀震了一下,猛地抱住小莫,「命苦的孩子,別多想,是他沒那個福氣。我們總要往前看,你……節哀順變。」
「什麼節哀順變?誰節哀順變?」奮力的在莫漢懷中掙扎,小莫這次是真的搞不懂了,明明她在梁塵飛身上什麼也沒看見啊!為什麼要節哀順變?
「好孩子,你冷靜點。」不敢太過用力,生怕小莫在掙扎中傷到自己,莫漢只好鬆開手,任小莫轉了身走到床邊。
心中篤定,但指尖卻還是止不住的顫抖,觸到梁塵飛手指的那一刻,小莫就像是個被嚇哭的孩子一般,哀怨的轉頭對莫漢說道:「什麼嘛,明明就沒事。你看,他的手還是溫地。」
「喂,你醒醒,別睡了,你把大家都嚇到了。」小莫晃了晃梁塵飛的身子。掌心壓倒他胸口的時候猛然想起他傷在這出,趕忙縮了回來。
被單上一點殷紅,緩緩的深處,氤氳著擴散開來。
小莫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弄裂了梁塵飛傷口,驚慌的回頭喊道:「大夫呢?去找大夫來啊,他地傷口又裂開了。」
角落裡的老大夫看著小莫,心下唏噓。前個才跟老婆子打賭說這丫頭的心上人是這小子,一轉眼……人就沒了。
歎了口氣,老大夫走上前,扶著小莫的肩膀,將她往後帶了帶,「沒關係,只是衣服上的血滲出來了而已。」
驚聞老大夫的聲音,小莫急切又喜悅的扯著老大夫的手臂,「大夫,你快給他看看!」
老大夫為難地看了看莫漢。後者歎著氣搖了搖頭,上前拉過小莫,「孩子,我知道你傷心。但人死不能復生,你讓他安靜的去吧。」
「什麼人死不能復生?你們在說什麼?他明明就……明明就還活著啊!」身子被莫漢大媽定住,小莫只能轉頭衝著梁塵飛嚷道:「你倒是起來啊!」
屋內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小莫,氈房中心的地灶中嗶啵著,騰起一朵火花。
不可能……她不可能會看錯。
身上的鉗制突然放鬆了,小莫猛地往前衝了一步,定住了。心中惴惴,不敢上前。
耳旁似乎有人歎了口氣,小莫茫然的看著身前多出來的兩隻手臂,扭了頭說道:「莫離,你告訴他們,梁塵飛沒有死。我不會看錯的。」
「莫憂。他已經沒有呼吸了。」莫離緊了緊手臂,示意小莫回頭去看。
「我不管。就算沒有呼吸,他也還活著。」固執的搖了搖頭,蒼瞳不會看錯……她必須信,也只能信……
莫離愛憐的攏了攏小莫散亂地頭髮,眼中滿是疼惜,嘴裡說出的卻只有冰冷刺骨的話:「莫憂,他死了,梁塵飛死了。」
腦子中突然一空,似乎往昔的記憶與眼前地人們突然都消失了,小莫腦子裡只迴盪著兩個字:死了……
梁塵飛死了……
滔天巨浪般的哀傷幾乎讓小莫溺斃,每呼吸一次胸口都撕裂般的疼痛。無法思考他為什麼會死,又是怎樣死去的,小莫只知道,那個人沒了!那個溫柔的微笑再也看不到了。
眼前莫離的臉似乎變得扭曲又詭異,小莫喘息著壓抑住想要嘔吐的慾望,推開莫離的手,踉踉蹌蹌地晃到床邊。
俯下身,手指輕觸著那人溫熱的臉,小莫似哭似笑的呢喃:「沒有啊,我什麼都沒看到啊,明明就還是溫熱的。」
週遭的人只當她是悲傷過度,才會這樣說。只有莫離和不知何時站到門口的蕭氏族長明白小莫話中地含義。
莫離走上前,攬著小莫晃了晃,「別說胡話了,走吧,他已經死了,你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處。」
肩上那股想要將她帶離地力量徹底驚醒了小莫,不能走!走了,就什麼都沒了!就算他不會笑了,不會再開口說話了……但至少還有這張臉,留在這裡,至少還有這個身子在……
掙扎間一枚漆黑的墜子自小莫頸間滑脫出來,隨著她地動作激烈的搖擺著。那一抹純黑晃在小莫眼中竟是無限在擴大,自眼中蔓延至腦海裡……
然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只餘那一抹黑。
莫離一把抱住軟了身子的小莫,回頭歉意的笑了笑,「她太激動,今天就她就留在我這裡。」
現在這樣的狀況,自然是無人會攬著他,眾人紛紛讓開一條路。
蕭族長若有所思的看著莫離的背影,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鬚,低聲吩咐道:「再派人去找少爺,要他盡快回來,越快越好!」
「是!」
「族長,那他要怎麼……」老大夫為難的看了看橫在床上的梁塵飛。
「等,在等一天,你先去把他的傷口處理一下。」
人都死了,還有什麼還處理的?老大夫心中滿是疑惑。算了,反正這幫子附魔師平時就總是神神秘秘的……他們說,他照做就好。
一旁的莫漢聽了,卻是一怔,遲疑的看了蕭族長一樣,被對方眼中的猜測驚呆了。
最近很忙,校稿不算及時,抱歉哈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