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紅蓮業火,燒盡一切苦厄。
金蛇狂舞般的火苗映入雪空的眼中,生生將冰藍染成殷紅,狂躁如張狂的火焰般在他眼中蔓延。
那精巧的崖壁懸樓,現在已經變作了一朵紅蓮,照亮了整座山壁。幸好前幾夜的雪阻了火勢,飛濺的火星只點燃了零星的幾處乾草。若是擱在平時,怕是連整座山都要燒起來了。
雪空凝視著,恍惚中彷彿又看見了阿珍微笑的臉,她揮揮手,笑的很甜,懷中的嬰兒仰著臉,看著她,彷彿天地間,只有她。
腳下,是尚未畫完的法陣,凌亂的腳步踏散了優雅的線條,幾點飛濺的血液,落在地上,花一般盛開著。
他身前,門沙煙羅一身狼狽,衣衫襤褸,血跡斑斑,但依然手執長鞭,攔在雪空身前。唇角的血滴緩緩滑下,他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卻只是一瞬不轉的盯著雪空。
靜了許久,門沙煙羅緩緩放下手中的武器,「你該替他們高興,那樣活著……已經不算是人了……」
木然的轉頭,雪空的動作很慢,眼中的狂躁差點讓門沙煙羅以為那個與他纏鬥的傻大個又回來了。
「為什麼攔我?」雪空蹣跚著向門沙煙羅挪了一步,細看之下,他腰腹間的陰影中不停的有血珠在緩慢的滴落。「我不能讓他們有機會傷害丫頭。」費力的重又舉起長鞭,手臂上的肌肉一突一突地跳動,左臂墜在一旁。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竟像是掛在上面的,門沙煙羅的情形也沒比雪空好到哪裡去。
「並無人會傷她!」退後兩步,雪空踏在自己的血上,絲毫不為所覺。挫了身子,作勢要往前撲。
輕蔑地一撇嘴,門沙煙羅側過身,讓開受傷的左肩,說道:「你說了就算?哪怕是一絲可能,我也不會放過。」
雪空頓了一下,竟是扭頭想往火裡扎,奔了兩步。(電腦閱讀耳邊傳來嗖嗖風聲,墨綠色的長鞭橫在面前,再多一步便要撞了上去,不得已只好使力轉向,地上落下大片的暗紅。
「閃開!」
門沙煙羅的鞭子像是有意識一般纏繞在雪空身旁,兩個人俱都是疲憊不堪,卻都還是鍥而不捨。
一個是明知人已不在,仍舊要衝進去,哪怕是屍體,也要搶出來。
另一個。卻是拼盡全力,也不肯給對方留下一點希望。不肯給自己的小女孩,留下一點受傷的可能……
那火燒了一天半,染紅了天邊。炙白了岩石。
而門沙煙羅與雪空也足足鬥了一天半,當蕭子粲帶著雪晴與雪嬰自妖魔道趕來時,只見到雙雙昏到在地上的兩人,雪空地頭尚還引向山壁的方向,腳爪交疊,似乎正在奔跑。而門沙煙羅的鞭子則死死的纏住他的後腿,左臂扭曲的疊在身下。
塵土飛揚,竟是一片暗紅的血霧。
璧山的火並沒有引起蕭家多大的恐慌。似乎他們並不知道自己賴以遵循的軌跡,已經隨著那一場火,塵歸塵,土歸土了。
小莫與莫離均猜想,阿珍怕是蕭家地秘密,除了族長和其親族之外。別人是不得而知的。
自打前個晚上發了一陣瘋後。莫離似乎變得通情達理了許多,對梁塵飛的敵意也少了許多。小莫再去看他時,反映也不是很大。
只是他有意無意的總是咒梁塵飛死這點,讓小莫很是無語,每每反駁時,莫離都是耍著賴地岔開話題,可說了沒幾句,又舊事重提。
激憤之下,小莫乾脆躲到梁塵飛帳中,留他一個人獨自反省去吧!
歇了一天,梁塵飛的臉色好了許多,已經能*著軟墊坐起身來了。
見小莫入帳徑直走向自己,剛笑了要打招呼,她已經一屁股坐到床邊,嘴上說著:「給我看看。1——6——K-小-說-」卻不待梁塵飛答話,手上已經掀開他的衣衫,盯著那堆繃帶,死命的看。
包紮好的傷口自然看不出什麼……除非你把它拆開。小莫盯了許久,也沒看出個門道,憤懣的出了口氣,「怎麼還不好!」
「快了,在等個幾天,傷口就能結痂了。」揉了揉小莫的腦袋,見她盯著自己的眼睛看了一會,又開始用力地揉自己的眼睛,便拽開她手,說道:「怎麼了?眼睛不舒服?」
「嗯,看不大清東西。」抻了抻左手,未果。小莫乾脆又用右手去揉,她想看看梁塵飛什麼時候會好,卻總也看不清楚,朦朦朧朧的,好像沒睡醒的時候。
抬手捧了小莫的臉,順便擋住她不聽話的右手,梁塵飛很仔細地看著小莫地眼睛,眼底清澈,眸光瀲灩……晃得他心底跟著一蕩,清了清嗓子,道:「看著是沒什麼,就是被你揉的有點紅,一會叫大夫來看看吧。」
嗯了一聲,小莫看著梁塵飛欲言又止。她想了許久,想來想去,身上最有力量地只怕是這只蒼瞳了……但是蒼瞳告訴她,面前的人……留不住。
「你昨個就有話說,還沒想好?」梁塵飛一邊整理被小莫扯亂的衣服,一邊問道。
「嗯……你不問我嗎?」也許……如果他知道了蒼瞳的秘密,就會像蒼家人那樣,為了看清前路而禁錮她?
只是這樣的的結果……似乎並不是自己想要的。
「嗯?問什麼?」坐了一會,稍覺得有些累,梁塵飛動了動身子,又滑會被窩裡。牽著小莫的那隻手卻是沒放開。
「眼睛……你不問我為什麼不覆眼了嗎?」
賭一把!畢竟除了這個秘密,自己也再無其它的東西了。
小莫問地極是認真,而被問的那個人卻似乎被她認真的神情晃花了眼,有些失神的看著小莫的臉,隨著她地話問了句:「為什麼呢?」
以前從沒發覺。原來莫憂的眼睛這樣亮,她小巧的鼻翼輕微的動了動,似乎有些緊張,一雙貝齒輕咬著潤澤的紅唇,梁塵飛失神的抬手撫了上去,呢喃:「別咬。」
「你都沒在聽我說話!」鬱悶的抱怨著,小莫煩躁的站起來走了兩步。自己費了多大地力氣,下了這樣打的決心……這傢伙……這傢伙居然在神虛太游!
不能怪小莫……她是見過不少滾床單的……但對於調情。還是知之甚少。
輕笑了一聲,梁塵飛一邊道歉,一邊向小莫探出手,直到她停下步子,含著滿眼的怨氣重又坐回自己身邊時,才說道:「你的眼睛,想覆就覆,何必這麼煩惱呢?」
「你都不好奇?」
明明是個問句,卻生生帶著些埋怨,梁塵飛這次很認真的看著小莫的雙眼。好奇啊,我一直都在等你說。你現在,要告訴我了嗎?」
事到臨頭……小莫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猶豫的看了眼梁塵飛,低下頭來絞著他的手指。半晌才悶悶的說了一句:「這隻眼睛能看到許多事情。」
不是東西……而是事情。
梁塵飛心中一動,有些不大好地預感在蠢蠢欲動,手上緊了緊,說:「什麼樣的事情呢?」
「各種各樣的,發生的,沒發生地。」做了次深呼吸,小莫抬起頭定定的看著梁塵飛的雙眼,見他苦笑一聲時。有些迷惑。怎麼反映是這樣?
「是嗎?那……你都知道了?」
不是狂喜,不是厭惡,只是淡淡的失落,小莫搞不明白梁塵飛的反映,只覺得手被握的有些生疼。
想了想,才明白梁塵飛口中指的是什麼。小莫點了點頭:「我知道。你那晚在蒼家。」
她知道!她果然都知道!
梁塵飛心中如攪翻了巨浪般慢慢垂下頭去,呼吸急促。胸中如擂鼓一般,竟是有些噁心的想吐了。
小莫動了動手,「你弄疼我了。」
弄疼了嗎?疼……也不放手。梁塵飛猛地抬起頭,一字一頓地說道:「就算你恨我,我也不會放手!」
結果跟小莫想像的簡直差太多了!而梁塵飛所關注的重點也是小莫所不能理解的……
「我為什麼要恨你?」不是他,也還會是別的人啊……至少,他給了姐姐一個痛快。她記得那些屍身,有些丫鬟婢女的衣衫是凌亂地,她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我……幹了那些事,你……不該恨我嗎?」輕顫地聲音掩不住其中的喜悅,她不恨!她不恨!
「不是你也會是別人,命中注定如此,你也……呃,不必……」話說到一半,小莫說不下去了,不必什麼?多慮嗎?
……好像這些話不該由她來說啊。
「命、命中注定?」對於命,梁塵飛是一貫不信地。他的命都是自己掙出來的,何時依*過別人?今日聽小莫這麼一說,竟像是冥冥中自有定數……
「是的,注定,」小莫覺得重新再給梁塵飛解釋一下弦理論,似乎有些太過麻煩,乾脆就說道:「我知道你小時候的經歷,知道你做過殺手,你以前的事情我全部都看到的,鉅細無遺,你以後的人生也一樣,這就是蒼瞳。」
蒼瞳,梁塵飛自然是聽說過的,小莫這樣一解釋,他便明白了。但心中還是有些不確定的問道:「真的不恨。」
「不恨。」
心臟歸位,呼吸平復,梁塵飛覺得自己差點虛脫,渾身都軟綿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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