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小莫只想從那個程管家嘴裡先談談口風,等過些天再循序漸進的打聽一些程家的事情。可誰想到,程家少奶奶一定要小莫到後院見上一面。這出乎意料的變故倒是合了小莫的心意,只是進門時她堅持不走正門,只肯從一旁的小門進去。
梁塵飛是知道蒼家有些古怪的,只以為小莫有什麼避諱。而那個老管家卻是以為小莫自知身份底,所以才不肯走正門,對她的有自知之明,很是滿意。誰也想不到,小莫只是因為答應了門沙煙羅今天絕對不踏進程家『大門』一步,才堅持從側面的小門進去的。就連小莫自己也覺得,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近墨者黑吧……
程府大門是典型的京城樣式,古拙大氣。但是一進內院風格的轉變不禁令人眼前為之一亮。雖然春天草木才剛剛開始萌芽,庭院中少了些喧鬧,多了份素雅,但是從南方來的小莫對於眼前這些婉約精緻的庭院山水卻是倍感親切。奇石精舍間掩映的幽然小徑,林木花叢中若隱若現的亭台,穿行其中,恍然間似乎重回那煙雨朦朧的南方。
原來程家是南方人。小莫想問問程家的淵源,可這樣做似乎不太禮貌。梁塵飛被程管家請到大廳喝茶去了,門沙煙羅又不在,只好等出去再問了。
曲徑通幽,小莫跟在程管家身後七拐八拐的走了一會,到了一處院落外,她抬頭看了看院外掛的匾:籐院。
「你現在這裡等等,我進去通報一聲。」程管家從裡面喚了一個小丫鬟出來,叫她陪在小莫身旁,自己則是先進了院子。不多時,裡面出來了個穿著體面的丫鬟,白嫩的容長臉,眼角微微上挑,臉上掛著一抹極淡的笑,說夫人與少夫人請小莫進去說話。
那丫鬟的骨子裡似乎帶著一股傲氣,對小莫也不算很恭敬,話雖不多,帶舉止神態卻是帶著些睨視。小莫本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女兒,對於這樣嘴臉的丫鬟她是見得多了,只要她不過分,小莫自然不會與她計較。只是……這丫鬟昨個明明跟個男人混在一處,怎麼現在梳的還是少女的髮式?程家沒人管這些麼?想當初蒼家對於門下僕人的婚配管的是極嚴的,若是在沒有主人同意的情況下行了苟且之事,被發現,那就是直接打死的命運。別說是下人,就是她的那些叔叔伯伯堂哥表哥什麼的,想要納個通房都還得先拉到長老們跟前去看看呢。若只是為了一逞獸慾,那些女子的下場就更是淒慘,好些的給碗湯藥,倒霉些的就直接弄死了事。
小莫正在腦子裡亂七八糟想著的時候,人已經跟著那丫鬟進了籐院的一間廂房。屋子裡還燃著炭火,猛地一踏入,迎面就是一股熱氣,頂的小莫頓了一下,才慢慢的挪了進來。屋子裡的軟榻上斜*著一個女子,巴掌大的小臉上卻掛著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好像個不知世事孩子,一臉好奇的打量著小莫。她身畔還坐著一個中年婦人,五十來歲的樣子,眉眼間雖然已顯見歲月的痕跡,可面龐上仍然有著少女時期嬌麗的影子。那雙眼睛想來當初也該是像軟榻上的女子那般清澈見底,只是如今卻是濃黑的再也辨不清裡面的內容。從小就飽經人情冷暖的小莫,敏銳的感覺到這個中年婦人審視她的目光中不僅僅是質疑,還有著一些不悅……自己應該從沒見過她才對吧……
「你就是送花來的那個小姑娘?」問話的是坐著的那位中年婦女。
小莫還沒開口,垂首站在一旁的程管家卻趕忙對她說道:「這是我們夫人,還不快見禮。」等小莫不卑不亢的微微福了下身子後,又接著說道:「回夫人的話,這位是擒夢軒梁掌櫃的妹妹。」
「擒夢軒?」程夫人略微沉吟了一下,才略微帶著笑說道:「他那裡倒是總出新鮮東西,有勞梁姑娘了。」
……梁姑娘……又多了一個新稱呼。懶得糾正,小莫只是點了點頭:「您喜歡就好。」
這時,躺在榻上的女子軟軟糯糯的喚了一聲:「娘……」
程夫人拍了拍那女子的手,看起來很慈愛,小莫卻覺得那神色和態度多少有些敷衍與不耐煩。
「你身子還虛著,少說些話,免得累著。」
這話一出,那女子委屈的看了程夫人一眼,便又老老實實的躺了回去,只是總在時不時看小莫,欲言又止。
這位大概就是那位有身孕的少夫人了,小莫想:既然說是少夫人想要見我,怎麼見了面卻又都是她婆婆在說話?嗯……果然以前看到的那些女人總是跟自己的婆婆關係不好,原來不是她理解錯誤。
「梁姑娘不知何時才能在送花過來?我這媳婦自打懷孕就心神不寧,只有聞了你這花香才算是安穩下來,若是可以,能不能請梁姑娘也賣給我們一些花苗?」
「這個……」小莫猶豫了一下,若是給她花苗,以後就少了來程家的借口,更何況那花是門沙煙羅自己開的……能不能有花苗還要單說呢。於是小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怕是不行。」
程夫人一挑眉,凌厲的氣質盡顯:「你要多少銀子,開口便是。」
其實附魔師、煉妖師與讀書人在某些方面是很像的,骨子裡都有那麼點酸腐勁,對動輒就提錢,以為什麼都能用錢買到的商人很是看不起。小莫雖然自打來了京城,早就體會到錢的重要性,但是對於程夫人這種以錢壓人的行徑還是很反感。畢竟是社會閱歷少的孩子,心裡不爽快,臉上就顯了出來。
程夫人在外打拼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不可能弱,一見小莫變了臉色,又想到她與擒夢軒掌櫃有些關係,也就不好再逼她。便趕忙往回圓話道:「梁姑娘莫惱,老婆子也是急糊塗了。我媳婦前些日子看著確實不好。我們程家又這麼一根獨苗,這才想要買你的花苗,想要以絕後患,急切了些,姑娘莫怪。」
作為長輩都這樣說話了,小莫要是再冷著一張臉似乎就有些說不過去,便也緩了臉色解釋道:「這花,我也是代賣……做不得主。」
程夫人『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幾句話的功夫,旁邊的程管家已經是一頭冷汗。自家這位夫人也是才嫁到程家不久就喪夫,這些年來程家全*她雷厲風行的手腕,才得以保住自己的產業。等大少爺長到十四歲時正式接手了,這位程夫人才算是閒了下來。只可惜,悠閒了才十來年,她唯一的兒子,也棄她而去。青年喪夫,中年喪子,要說自家這位主母也著實悲慘了些。是以她的性子自是稱不得好,不僅是善變,而且除了兒子,對周圍的人多少都是有些冷硬的。方才小莫面露不悅的時候,程管家生怕自家主母壓不住火,現在看來,倒是多慮……也是,她一位歷經世事的高貴婦人,跟這個黃毛丫頭計較什麼。
「耽擱了梁小姐許久,老身還有些雜務,就不再坐陪了。春歌,你也早些休息,不要總想些沒用的東西,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來才是正經!」程夫人站起來理了理衣裳,伸手扶住一個丫鬟的手臂,對小莫點了一下頭。
坐鎮的走了,床上那個還要休息……那自己還留下來做什麼?小莫趕忙站起身來表示也該離開了。程夫人看起來很是滿意小莫的反映,床上的少夫人卻是一臉的失望,期期艾艾的看著小莫,一雙貝齒幾乎咬破了下唇,諾諾的問了一句:「你……還會再來吧?」
「春歌!」
程夫人一句怒斥,讓那個小女人幾乎是驚了一跳,瑟縮著往軟榻裡又移了移,才委屈的道了一聲抱歉。小莫瞧著她著實可憐,便朝她笑了笑,說道:「會的,有空,我就來。」
少夫人的眼中突地亮起希望的火花,梨花帶雨的朝小莫笑了笑。而一旁的程夫人在方才後悔自己嚇到媳婦之後,卻又看了一眼少夫人的肚子,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無奈、是怨憤、是悲傷,還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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