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有這樣嗎?」
王秀才的呢喃觸動了甄宏,他衝到小莫面前,沉聲問道:「你不是說可以治嗎?現在又來說什麼死不死的……你……若是治不了,又何必給他希望!」
「沒有希望,只有事實。」心一狠,小莫一把撩開自己的頭髮,露出自己的左眼,已經淡到模糊了邊界的月白色薔薇依然嬌艷的依*在小莫的眉睫上.
甄宏向後退了一步,那天晚上甄大善人對他說的話迴盪在耳邊:阿宏,那個女孩子與我們是兩個世界中的人。她是翼望山上蒼家的遺孤,是從鮮血與熾焰中走出來的厲鬼。甄家自古便是蒼氏的守門人,但是你記住,我們只需做他們要我們做的事情,旁的,哪怕是多一眼都不要看。我知道你跟莫丫頭這許多年下來多少也有了些感情,你把當她當做自己的妹妹,本來……如果只有莫丫頭一個人,便是這樣下去,也很好。可是,阿宏,蒼家是一個被詛咒的姓氏,他們的生死輪迴不是我們這些凡人可以碰觸的了的,而現在這個詛咒的輪迴已經重新被開啟……不、也許早在七年前就已經開始了。總之,京裡的人只說要我們送莫丫頭到京城,你陪著,確定她平安無事到達京城,就離開。阿宏,甄家太渺小,我們決不能被捲入到蒼氏輪迴的漩渦中去。
「這隻眼,看未來,曉過去……」小莫一步一步的走向甄宏,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心,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血。來吧,告訴我你對我的厭惡,告訴我你不願意再看到我,告訴我對於你來說,我是個怎樣可怕的人……在傷口上撒上一把鹽,靜靜的忍受痛徹心扉的苦,然後傷口才能痊癒。
……小莫額角的薔薇在甄宏眼中不斷的放大,左眼瞳孔邊那一輪暗金色的光芒如暗夜中的幽火般閃動。……從鮮血與熾焰中走出來的厲鬼嗎……不!不是!她是他認識了七年,照顧了七年的小妹妹,不是什麼厲鬼!那個隱在深山中根本不知面目的蒼家他才不管,他只知道眼前這個面色如霜,卻眼帶絕望的女孩是自己認定了要保護的妹妹,賈老爺子說的對,如果自己棄她而去,那麼當小莫回過頭時,看到的將只是一片空。那個老頭臨死前唯一後悔就是對小莫說了幾句氣話,趕走了她。他走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別丟她一個人在哪裡,她會怕。」
「那又怎樣?」抓住小莫的手腕,甄宏往前搶了一步,一字一頓的說道:「能看未來曉過去,又怎樣?」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小莫的意料,她以為甄宏會害怕,會面露厭惡,會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以前所有的人都這個樣子的啊……就連乾爹都……
「你既然曉過去,難道不知道老頭子臨死前對我說了什麼嗎?」拔下小莫撩著頭髮的左手,甄宏理了理小莫額前散亂的發,見到小莫搖頭,嗤笑道:「還說什麼曉過去,你連三天前的事情都不知道,曉個屁啊,我就說你這丫頭喜歡逞能。來,跟哥哥說說,將來我是怎麼死的?」
小莫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卡住了……他……他為什麼都不怕?為什麼還要像在開玩笑一般的與自己交談?
「這也不知道?」甄宏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毛,說:「連我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也敢說自己能看未來?」
「我……」小莫想反駁,可甄宏說的句句她都反駁不了……她確實只能看到昨天發生的事情……至於未來,除非他明後兩天就翹掉,否則要想知道甄宏是怎麼死的,唯一的辦法就只有跟到他死前的兩天。
「你什麼你?快去跟你梓旭哥哥道歉!明明就是沒本事治,還敢誇下海口,說了你還不承認。」甄宏一扳小莫的肩膀,把她轉向王秀才的方向,向前推了一下。
王秀才已經站了起來,扶在缸邊,靜靜的注視著缸裡的女人,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他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小莫回頭看了看甄宏,後者又推了她一下,說道:「去啊。」
腦筋有些糊塗的小莫躑躅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該先去跟王秀才講明實情,還是該先跟甄宏解釋一下自己的眼睛。躊躇之間,心中浮起一個聲音:唉,笨丫頭。事情總要一件一件的辦,先做最簡單的那件就好。
……似乎那邊都不簡單啊。小莫歎了口氣,還是決定先解決王秀才的問題。她走到王秀才身邊,見他看著水面出神,正想抬手碰碰他,沒想到王秀才卻先出了聲。
「小魚最喜歡在夏夜跑去金溪邊看魚。她說,月光下一閃一閃的金魚就好像漫天的星星都落進了溪水裡,隨手一撈就能撈起一顆。」王秀才的手在水中輕輕攪動,好像想撈起什麼的樣子。水面下,那個女人靜靜的沉在缸底。
「她已經死了。」塵世間,最難的莫過於說實話,小莫在這一刻深刻的感受到了這一點。任誰都看得出王秀才對妻子的愛,但她卻必須要再一次打破他的幻想。
「丫頭!」甄宏叫了一聲,卻被王秀才抬起的手止住了。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小魚走了……再也無法回來我身邊。再也無法用她那雙小手撈星星給我了,她總是說要送我一串星星……現在……她自己卻先變成了星星,我只能仰望的星星。」
「那就……讓她走。」小莫覺得讓一個沒有溫度、不懂感情的妖物佔據金小魚的身體,對王秀才來說,應該是一件極其傷痛的事情……逝者如斯夫,要走的……終歸走,有些時候,我們能做的,只是放手。
「不行啊,」王秀才轉過臉來笑著看向小莫:「我的小魚還活著,怎麼能讓她走。」
他……他是瘋了嗎?他的意思是要養著那個妖物嗎?小莫不可置信的看向王秀才,她身後的甄宏有些痛苦的喚了一聲:「梓旭……」
「即便只是一個軀殼……我也要。只要她還在呼吸,哪怕她不再認得我,我也要!」言語間,王秀才的手指扣在缸邊,用力扭曲的有些變形,眼中卻蘊滿了愛,深沉的注視著他的妻子。
「那不是她!她死了!那裡面的,是妖物!」小莫無法理解王秀才的想法,為什麼他們一個兩個的都不肯認清現實?那個人明明就已經死了啊,留著一個被妖物佔據的軀殼,有什麼意義?那已經不是他所愛的人了啊。
王秀才無動於衷的轉過身去,不再看向小莫。平靜無波的聲音就好像那缸裡的水,只要缸裡的人不動……他便不動。
「你不懂,我不怪你。但是這裡面的是我的妻子,我不希望再有人叫她妖物。」
「梓旭,你……不要這樣。」甄宏拉住還在掙扎的小莫,哀傷的看著王秀才。雖然剛才在調笑小莫,可是他很清楚,小莫在這種問題上是不會開玩笑的,如果小莫說那個女人已經是個妖物了……那……梓旭要怎麼辦?伴著妖物過一輩子嗎?
「你們走吧。」王秀才直接轉了個身,背對著甄宏與小莫,拒絕的意味十足。
哈……哈哈哈……其實……也沒更的太晚哈……--!(某塵裝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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