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知道小莫是女孩起,甄宏對賈小莫的態度就變了。
不是變好了……而是變壞了。以前他以為小莫是男孩,自覺著長的比她帥點,每次看著小莫的時候多少就帶了些優越感和同情心。這一下,墊腳的沒了,他又成了左家莊最醜的男人……在甄宏看來,這都是賈小莫的錯!因此,他的人生目標便從『打敗賈老頭』變作了『折騰賈小莫』。
但凡什麼粗活重活甄宏都讓小莫去做,當然,前提是沒被賈老爺子發現。就算他現在已經二十歲了,這個毛病也還是沒有改回來。
這不,賈老爺子讓他們去抓些嘎噗回來,甄宏二話不說,一腳就踹了小莫出門。開玩笑,這寒冬臘月的往山裡跑,不死也得脫層皮。
嘎噗是一種很弱小的植物類妖魔,天暖和的時候就隱藏在農作物之間,除了吸收天地靈氣外,偶爾還會吸取一些不小心碰到它的農民的精氣。因為每次碰到它時,它都會發出『嘎噗』的一聲,所以久而久之的,也就沒人叫它本來的名字了。
其實被嘎噗吸了精氣,只是一根兩根的話,是不會有什麼反映的,關鍵老爺子一要就是幾十根,這積攢下來,回來肯定要大病一場。他甄宏可不是傻瓜,這種傻事,還是讓小莫去幹吧。反正附魔這種東西,家裡除了她也沒人懂。
說起附魔,就要解釋一下什麼是附魔師了。這群被稱為附魔師的人,運用手中的金針,以靈魂作為交換,用生命描繪出蘊含著妖魔之力的圖案被人們稱之為,刺青。但日子久了,附魔師漸漸融入到百姓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變得不再神秘,於是『附魔師』這個稱呼已經很少有人用了,大家都親切的稱呼他們為墨師、或者墨娘。
小莫會附魔,這還是賈老爺子在今年過年的時候發現的,很可惜,那時候甄宏回家了,沒看到。不過後來在賈老爺子手舞足蹈、唾沫橫飛的描述中,甄宏多少還是明白了一些。
老爺子的煉妖冊空雖空,卻也不是白板,裡面有種叫做歡疏的妖物,有辟火的能力。因著正月裡不能開火的緣故,往年賈老爺子都會提前準備好吃食,好在是冬天,多蒸些豆包饅頭什麼的,倒也不會壞。
小莫不會做飯,只好給老爺子打下手,生個火,揉個面什麼的。次數多了,她經常不是被火燙了手,就是衣裳被火星給燎了個洞,因為這,沒少挨老爺子的罵。於是小莫就跟老爺子借了那只歡疏,自己一個人嘀嘀咕咕的搞了兩三個時辰,再出來的時候手背上就多了個圖騰。這個甄宏倒是見著了,過了十五他回來的時候,那圖騰還在小莫的手背上待著呢。在他看來,歪七扭八的,就跟過年時族裡祭祀用的食鼎上刻的那種似的。
打那之後賈老爺子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拍著小莫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丫頭,乾爹可就*你了。」
每到此時,甄宏就會對那個黑乎乎張牙舞爪的圖騰嗤之以鼻,心說,就這麼個破玩意,能有多大的用處?
可他哪裡知道,就這麼個在他眼中的破玩意,卻是不知多少煉妖師夢寐以求的東西。想想看,一個帶有辟火能力的圖騰,在收服一隻有噴火能力的妖獸時,會起到多大的作用?
小莫就是個墨娘,反正她的名字發音本來就跟『墨』字相同,別人問起的時候她又懶得指正,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以為小莫就是小墨了。身為墨娘有兩樣東西是必不可少的……或者應該說是兩套東西。一套就是刺圖騰的畫具,另一套就是束縛妖魔的繩具。
刺好的圖騰究竟可以賦予宿主多大的力量,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墨師們的能力以及他們手中顏料和金針的金貴程度。在底層社會,老百姓們追求的並不是多強大的力量,大多數不過是圖個幹活力氣大些,手藝好些。舉個例子來說,種田的農民多會在春耕和夏收的時候請墨師刺上一些力氣比較大的妖魔的圖騰或是嘎噗之類有益於農作物生長的妖魔圖騰。
被甄宏推出門後,小莫靜靜在門口站了一會,然後乖乖的轉身離開。本來,如果她跑到賈老爺子那裡說上一句的話,這活,肯定是輪不到她來做的。只是小莫知道,反正過一會就會有甄家的下人來找甄宏,告訴他,他母親生病了,到時候,這活計也還是一樣要她來做,又何必多此一舉,徒惹人嫌。
現在是寒風凜冽的二月,嘎噗們通常都聚在一起龜縮到土地深處冬眠,正是抓他們的好時機。這不,咱們的小莫就正在哼哧哼哧的刨著凍土,小臉被凍出紅撲撲的兩抹村紅。雖然土被凍的死硬,可她還是堅持不懈的用力挖著。旁邊有些破敗的張氏祠堂中,時不時的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響,殘破的窗戶紙有氣無力的掛在窗框上,隨著北風無奈的搖擺。
冀望山上的張氏祠堂裡供奉的是幾百年前張家一個未出嫁的女兒。張家當年是當地有名的醫藥世家,有一年城中流行瘟疫,張家用盡辦法也找不到可以克制病疫的方法。
他家的那個女兒,不知道從哪裡的古書上尋了個借用生人之力的法子。起初只是用活人的血液,得出的藥雖然有效,卻不能治癒病人。最後是張氏獻身投爐,才終得了靈藥。
張家的後人為了紀念她,破例讓她以未嫁的女兒身入了祠堂。後來張家沒落,當地百姓仍舊感念張氏的恩德,也沒有斷了張氏祠堂的香火。
再後來漸漸的就變作專門供奉張氏的一座小廟,據說若是得了什麼疑難怪病,便到這裡來拜一拜,回去之後那病就能去了個七八分,所以平日裡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
只不過最近這邊蕭條的很,有人曾言見到張氏娘娘活了過來抓走前來祭拜的姑娘,雖然那姑娘後來過了兩天毫髮無傷的回了家,卻是迷迷糊糊的說不清自己究竟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
這樣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人們也就漸漸去的少了。直到前幾天有人在這邊發現幾具乾屍之後,事情才發展到如今,即便是正午時分,也不見一人的狀況。
小莫面無表情的挖著,一陣猛烈的寒風刮過,揚起幾顆碎石子砸到她臉上。謠言中的一個姑娘,事後她是見過的,哪裡是失蹤,明明是去偷會情郎罷了。至於死掉的那幾個,小莫不關心,也不想知道在他們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既然管不住這隻眼睛,那就只好管住自己這個人。
閌閬一聲,鏟子似乎鏟破了什麼略帶著些脆的硬殼子,像是嘎噗們冬眠時會造出的壁障。小莫精神一振,趕忙七手八腳的扒拉開碎土塊。定睛一看,卻是一塊白白的,很是瑩潤的東西,上面被鏟子劃出了一個口子,正緩慢的往外滲出晶瑩剔透的液體。
小莫不知道這是什麼,怔怔的伸出手去,覆上那東西的時候,指尖一痛。猛地抽回手,她才發現因幹粗活早已被凍裂的指尖上,佔著那種液體,彷彿活著的一般,正從指尖的裂口處往她身體裡鑽。
小莫嚇壞了,死命的在衣服上來回蹭了蹭自己的手,等再看時,手指上整潔如初,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滿心疑惑的小莫沒有看到,就在她蹭手的時候,那潔白瑩潤的東西上似有光華閃過,扭動著如被掐住七寸的蛇,繼而隱隱的吸進了一點嫣紅,正是她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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