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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兒冷冷地上崗值班的時候,疤瘌棍和萬三等人各自帶著自己的殭屍們走出客店,四下裡靜悄悄的,疤瘌棍搖搖晃晃地帶領著殭屍隊,煞有介事地往燕子山趕去。
萬三走的是東路,疤瘌棍等人向西南燕子山方向走,兩隊殭屍自然分手,路上黑黑的,萬三一如往常,走起路來還是那樣,晃晃地在前邊,好像喝醉了一樣,無精打采的,不時想起來,就從腰裡摸一把,摸出來一把草紙做的冥幣,隨手拋灑,給路邊的游離鬼魂們點香火銀子,這也是趕屍匠的本份。
前邊是一條崎嶇南行的山道,這條道萬三趕腳的時候還沒走過呢,因為崎嶇難行,兩邊都是崇山峻嶺,這條山路,有的地方還挺陡,萬三歎了口氣,看來前邊要費些力氣了,不過也好,可以鍛煉鍛煉後邊的兩個徒弟,讓他們多經歷些艱難,對他們有好處。
其實在湘西,之所以趕屍匠這行千年不衰,就是因為這裡難行的地勢,讓趕屍匠領回家,是最經濟的辦法,要是用騾馬大車,還真沒法順利回家,再說,時間一長,殭屍如何經受得起呢,趕屍匠們有秘傳的還魂**,可以防止殭屍腐爛,因此,趕屍行的生意就歷久不衰。
萬三依舊像往常一樣在前邊領屍,後邊兩個徒弟裹在寬大的屍袍內各自扛著一具殭屍,走的慢些,倒也順利。
前邊有一小段懸崖,路更窄些,萬三想了想,招呼後邊的徒弟:「你們都出來吧,山路難行,咱爺們扛著走吧。」
後邊程方兩人心裡暗喜,趕緊鑽出來,去除腿上綁縛的竹竿,將殭屍扛起來,這樣走路輕快多了。萬三在前邊,打著自己那只破舊燈籠,引路,走到一半,感覺累了,不由自主地往山裡一望,忽然遠遠的看見點點光亮,萬三心裡一驚,這個地方怎麼有光亮,揉揉眼睛,仔細看去,那光亮幽幽地,放這青藍色,正是點點鬼火!
萬三看不明白,那懸崖上怎麼會有鬼火,這時候,程方兩個人也扭頭看到鬼火。「那是懸棺,幾人懸棺,有好多呢,沒啥稀奇,我見過的。」
萬三心裡恍然,原來是這些東西,自己很早就聽說過,只是沒仔細研究過,沒想到夜裡遇見,還嚇了自己一跳。
「這麼多懸棺,是怎麼吊上去的啊?真是想不通。」萬三自言自語地嘟囔著,停了一會,三人繼續向前趕路,不多遠就出了山口,前邊的路好了許多,程方和陸石頭依舊按規矩搭起殭屍架子,有條不紊地跟在萬三後邊。
這次請的兩個喜神都是到川西經商的,年齡也就四五十歲,壯年殞命,凶性強,但是,再凶狠的殭屍,趕屍匠也沒拒絕的理由,幹的就是這行,沒有任何推脫的理由,萬三當時的確有一點躊躇,現在不像從前,為錢奔命,現在不同了,在這沅陵城,論銀子,三爺也算一號人物了,只是他從沒顯擺過罷了,這些東西他也看的淡了,這些名利的事情對自己沒什麼意思,天天酒肉生活,倒也清淨。不為錢奔命的時候,人的惰性就自然竄上來,特別是老年人。後來經不住主家的再三央求,牛二爺沒了,萬三爺在黑衣派趕屍匠裡也算個長老級的人物了,怎能見屍不趕,置老祖師於何地呢。
好在現在兩個徒弟已經訓練的稍有模樣,對趕屍套路都摸個差不多了,就算有凶屍出現,三個人也是不怕的。
一路走來倒也平靜,程方和陸石頭都在路上獨自領過殭屍,也沒出什麼差錯,中規中矩,確實是塊好料子,萬三也趕到欣慰,畢竟黑衣派趕屍匠在自己手裡,算是順利地傳下去了,至於兩個小伙子會不會走疤瘌棍和來旺的路子,日後點邪財,放棄了趕腳的苦活計,那也不是自己能夠掌控的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勸導他們,不要對錢財看的過重,要讓他們對錢財看的很開,並不現實,人家投奔自己不就為了錢財嗎,何況,兩個人都有兄弟姐妹,父母高堂,不像以前疤瘌棍來旺光棍兩條了。
錢是重要,但不能貪,這是萬三的一點感想,小腦袋裡琢磨了好幾個月,琢磨出來這麼個道理,就作為一個原則,不時嘟囔給程方兩人聽其中的道理。
萬三正思緒翻飛地胡亂想著,遠遠的已經聽見雞叫聲,前邊二里有個死屍客店,萬三吩咐快點走,三人一陣忙亂,不大會兒,來到死屍客店。
這是一間專門供趕屍匠們使用的小房間,房子在村外不遠,平時門大開著,裡邊黑乎乎的,沒有人敢進去,但是在萬三等人看來,這卻像回家一樣親切。
萬三領了殭屍們進屋,麻利地揭開殭屍臉上的符咒,殭屍停了下來,他趕緊上前,緊緊地掩了房門,在房門上各帖了一張符咒,這樣外人看到就知道裡邊有趕屍匠住下了。
收拾停當,萬三低聲吩咐程方二人出來,他取了乾糧和燒牛肉,吃了起來,懶得生火,在外邊遊蕩慣了,吃涼東西也沒什麼。萬三取了燒酒出來,自己喝上一碗,也給程方陸石頭倒了一碗,說:「你們倆也喝些,以後爺們在路上行走,要有點酒量,咱們饑飽不定,冷熱不均,每天喝上些燒酒,就不會有什麼毛病落下。」程方陸石頭趕緊喝下。這種日子他們並不感覺苦,何況,還是有肉有酒的生活嗎,以前實在是太窮,能吃飽就很高興,哪還會在意這些。
「能吃苦!」萬三看著兩人,有些感慨地想。
三個人草草吃了飯,收拾了死屍客店那盤破炕,鋪上塊布做床單,和衣而睡。外邊天色微亮,三個人已經鼾聲如雷了,昨夜不甚輕快,如今顯得疲憊的很,所以睡的格外香。那角落裡放的殭屍架子,僵硬地一動不動,去除了符咒的死白兩旁,冷冷地看著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