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靜悄悄,倒沒生什麼異常,牛二睡了個好覺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遠遠地,太陽在雲層裡露出來一個小臉,紅彤彤的很是可愛,全沒正午時的酷烈毒辣,顯得溫柔的像個小姑娘的臉,還將這道山梁輕輕地鋪了一層暖暖的金黃。
往山裡觀瞧,雲蒸霞蔚,絢彩迷人,萬三他們還在沉睡,牛二走到一處平坦的大石邊,打了幾趟拳腳,只覺得筋骨活絡,精氣充沛,忍不住對著茫茫大山高聲叫喊了兩聲,將胸中積鬱的悶氣痛快地呼出來,通體舒泰。
這邊萬三等人給驚醒了,也起來活動,氣氛快了,全沒有昨天夜裡那種陰森恐怖的氣氛,來旺特意往山梁裡邊看了看,只見一個個黑洞被陽光一灑,消散了神秘詭異氣氛,心裡安定許多。
大家活動了一陣子,聚集在一起吃了乾糧,邊商量向山下進的事。
「這山邊這些黑洞沒事吧,昨天怎麼飄出來那麼多鬼火啊,還沒見過這麼大氣勢的鬼火。」來旺還是有點憂鬱地說。
「有鬼火必定有骷髏,我猜這裡應該有大片大片的骷髏,至於這些人怎麼死在這裡的,就不得而知了,咱們下去的時候看看,沒什麼危險的話就繼續往裡走。按理,這麼多骷髏聚集的地方,自然是邪性東西最多的地方,但是你們看了嗎,這個地方向陽,白天給陽氣一蒸,年長日久,積鬱在多的陰氣也給曬沒了,就是這麼個道理。」牛二有點賣弄地說,「這點小邪祟是阻擋不了我們的,繼續往裡邊進。」
眾人點頭稱是,便準備行囊,趁白天陽氣旺盛的時候盡量多趕些路程,不然,到了晚上,很難說路上會出現什麼邪祟,就算傷害不了,也是晦氣。
四個人下山來,畢竟前邊現了可疑物事,所以還是按戰鬥序列行進,牛二打頭,萬三掩護,疤瘌棍少了個左手,大家自然將他放在第三個,來旺斷後。這個簡單的戰鬥序列可攻可守,前進後退,都有人接應,比較適合在邪祟遍地的地方活動。
山梁內側荒草卻不少,倒是不算高,常年沒人來過,自然也沒什麼路眼,四個人只好摸索著往前走,為了防備草層裡的毒蛇,牛二專門找了跟棍子,撥著荒草往前走,不多遠,底下開始有小黑洞,牛二過去撥開上邊的草層,赫然現一具骷髏,已經零散了,風吹雨打的,肯定不能完整啊,骷髏堆裡還散落些古代的盔甲等物,還有只長刀,估計是個武士,牛二看了看骷髏頭,猙獰的很,不敢多看,好像幾百年的餘威仍咄咄逼人。
雖然艷陽高照,但是氣氛還是遮掩不住的緊張詭異,四個人也不敢亂說話,因為實在是太靜了,死寂死寂的,一說話,就感覺這大片大片黑洞裡的骷髏都看著自己,恐怖。
再往前,沒隔多遠,又是一個洞口,撥開來,一堆骷髏裡兩個人,已經混成一堆,難以分清彼此了,散落的盔甲款式卻是不一樣,也許是兩個以命相搏的犧牲者,四個人看著淒慘,歎一聲,繼續往前走。
越往下越多,情形也各異,有兩個人的,有一個人的,還有多個人的,盔甲有兩種,一種估計是古苗國武士的佩帶,很簡陋但有著民族氣息,另一種看起來像是東漢時期中原武士的盔甲,時間太長了,也沒見其他什麼標誌,只留下了這些孤零零的骷髏,守在戰壕裡,只是感覺慘烈,無法說出對或錯。
地處邊疆的湘西這部分苗人自古都有一種獨立於外的精神,千年來分分合合,不管怎樣,都作為一個獨立的團體存在,或被中原政權解散而失國,但是民族依然保持著獨立的然,一代代往下傳,內部維繫著團結的因子,或作為一個小國,接受著中原政權的領導,也都成長地有聲有色,不卑不亢地與中央朝廷交往。
而中原朝廷的改朝換代不斷演繹著歷史的悲歡離合,但都沒有忘記過這個邊陲偏遠的小地方,一旦騰出手來,必定派出鐵騎,直指苗王國,因此,苗王國或臣服作為藩國,或給生生解散接受派遣官吏的管理,戰鬥的因子也一直沿襲下來,歷代苗人都要將勇敢戰鬥,這一做人道理傳播下來。
這樣一路下去,密密麻麻地有近百排戰壕,裡邊都有一具或者多具骷髏,由於散落成一堆已經看不出當年是如何英勇殺敵,或者殘忍被殺了,而那些多人一起的戰壕裡,都顯得格外陰森,放射著凶狠的戾氣,難道,變成骷髏將要化為灰土後,還要彼此敵視麼,為了什麼呢,只為了積鬱千年百年的怨氣麼,哎,牛二歎了一聲,心裡多了幾分說不清楚的淒惻。
兩個時辰,趟過積鬱了沉重怨氣的千百個武士骷髏無聲吶喊,歎息著來到山下,這裡正是一條狹長的山谷,將兩道南北向的山梁阻隔開來,山谷裡清水歡快地向下游奔騰,兩邊都是乾淨地青石,經過千百年的沖刷,顯得滑潤清爽,河裡沖積著大量的鵝卵石,色彩各異,圓潤精美,渾然天成。
四個人並沒有欣賞這人間仙境的心情,只想趕緊到對岸去,看河水不淺,趟過去倒不難,但是對面的山卻壁立如削,根本爬不上去,只好再往前走,並沒找見容易攀爬的地方,卻意外現了一個黑黝黝的山洞,山洞算是不小了,可是底下卻是條暗河,將著山谷中流淌的溪水大部分吸了進去,快地向裡流淌。
「這山洞能穿過去吧,看這暗河裡的水,水量不小,洞裡空間也小不了,應該能穿過去,你們看呢。」萬三分析著。
「怎麼過去呢,難道趟水過去麼,裡邊有多深誰又能知道呢。」牛二猶疑地說。
「你們看,那邊有片竹林,我們綁個筏子,不就行了。」疤瘌棍四下裡望著,這個現讓大家非常高興,不管洞裡能不能穿過去,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大不了再退回來。
四人趕緊向竹林奔去,都攜帶了鋒利的腰刀,砍伐這些竹子還是很方便的,牛二親自進去挑竹子,砍了來做成一隻細長的筏子,還砍了兩根長桿竹子,來撐筏子。
為了結實,使用隨身帶的精鋼絲來綁縛,牛二上去試了試,又穩當又輕便,便招呼大家上來。
從這裡到山洞這部分是逆流,雖然水流很快,四人還是奮力向前撐過來,到了洞口分岔的地方,牛二在前邊將長桿順勢往裡一偏,筏子便「嗖」一聲竄了進去,洞內果然空間很大,剛開始還光線昏暗,能看清東西,再往前,就漆黑一片了,牛二隻好點了燈籠,一個燈籠不行,在漆黑裡只能顯出很小的一團光芒,照不遠,只好將四人的燈籠全點上,視野才開闊一些。
洞內開始陰寒逼人,冷的直打哆嗦,四個人心裡都有點緊張,不敢說話,筏子與水流衝擊的聲音在洞裡不斷迴旋環繞,更增添幾份恐怖。
「又是鬼火!」疤瘌棍做在筏子上,低聲嘟囔一聲,只見前邊不遠,河岸兩邊窄窄的石頭上,遊蕩著點點鬼火,藍熒熒地陰寒詭異。
「快停!」牛二在筏頭使勁支住筏子,來旺也在後邊將細長的棍斜著一插,這麼一擋,筏子果然停了下來。
「你們看著鬼火,比昨天見的陰毒的很了,趕緊把防身行頭都套好,這次不比昨日,我心裡沒底。」牛二低聲說。
「是啊,這裡邊的鬼火看著犀利,不知什麼原因。」萬三心裡也毛毛的,不知會生什麼。
過了好一陣子,前邊沒出現異常,河裡卻也安靜。
四個人商量了一會,既來之則安之吧,昨天夜裡那些骷髏沒有傷害性,也許這些也只是些普通的骷髏吧,當然防護還是要做好的,尤其避邪的裹屍袍,都裹了個嚴實,頭上罩上放毒面罩,如臨大敵,各自將腰刀,桃木劍準備好,疤瘌棍這次明顯的感覺沮喪,自己只有一隻手可以拿了兵器,哎,看著這只光禿禿的胳膊,心裡就一陣哀傷,有什麼辦法呢,這些可惡的賊人,等棍爺得了寶貝,了財,招集一夥嘍囉,先將黃七他們給剷除乾淨,叩頭求饒也不行,不死也得將他兩隻胳膊砍掉,以洩心頭之恨,雖然砍自己手的黑衣人不知道是誰,但是他認定與黃七有關。
四人商量好,拔出來長桿,緩慢向前撐,太急的話,遇見危險也不好轉圜。
鬼火群到了,只見磷磷鬼火下都是黑黢黢地人形東西,牛二挑了燈籠去照,一陣噁心,只見密集地黑東西都是殭屍,有的頭骨都出來了,大部分都一半骨頭露出來,噁心的很,可能裡邊太寒冷,對殭屍起到保護作用,所以沒有腐爛。
最噁心的是,這些破爛的殭屍身上,爬著很多小蟲子,白色的,胖的很,都吸附著在殭屍身上,空氣裡散著惡臭的氣味,虧得有防毒面罩過濾,但還是感覺噁心。
四個人都看清了,這個噁心啊,隱約中還看到那些蟲子在屍體上蠕動著,越往裡走,屍體越多,蟲子也越多,河道卻慢慢變窄,真是越想離的遠點,越不能如願。
疤瘌棍已經忍不住,開始嘔吐,立刻空氣中平添幾分腥臭之氣。
牛二竭力控制著自己,不去看兩邊的屍體和蟲子,開始想這是什麼東西。
《趕屍匠筆記》記載,在湘西,有一種蟲子,專門嚙食死屍,蟲子形狀象蠅蛆,很小,食量不大,但是長期吃死屍的肉體,沾染很強的毒素。雖然毒性很強,但是苗**都嫌其不吉利,沒人去培育它來作為毒蠱種子,這種蟲子叫屍芽。
牛二想,估計就是這些東西了,他小聲地對後邊痛苦不堪的三個人說:「一定要挺住,這東西很毒的。」三個人不敢說話,心裡還暗暗佩服牛二竟然能說出話來,只好頻頻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時候,大批大批的屍芽開始往水裡蠕動,牛二大驚,不過分析空氣中的氣味,疤瘌棍嘔吐的穢物的腥臭還有,隨即想到,肯定是疤瘌棍嘔吐的穢物引過來的,心裡暗暗罵著,這個蠢貨真是不吉利的傢伙,到處惹貨,大家都忍住了,就他忍不住。
正想著,來旺在後邊已經嘔吐連連,腥臭之氣味更濃了,有了來旺這強烈反映的引誘,四個人的戰線全線崩潰,各自再也忍受不了,對著筏邊河裡就吐。
強烈的腥臭氣終於刺激起兩邊附著在屍體上的屍芽,行動開始迅地向著腥臭之氣味衝過來,嘩嘩向前竄動。
不大會,先竄進河裡的屍芽被河裡的魚蝦給吃掉,由於劇毒,這些魚蝦一會就翻白死掉,毒性散,河裡魚蝦死掉的多起來,新鮮的肉味和腥臭氣息刺激地兩邊大堆大堆的屍芽全都向河裡撲過來。
這些屍芽都養的白白胖胖,通體透亮,裡邊像是濃水,胖體上還長滿了細密的白毛。根據《趕屍匠筆記》的記載,大小應該像蠅蛆一般,如今竟然大部分長的象蠶蟲大小,鼓鼓囊囊的,看了就讓人頭皮麻,河裡那些被魚兒咬了半截的屍芽更是噁心,肚子裡流出明晃晃的膿水,牛二知道,那些噁心的液體毒性極強,所以河裡的魚蝦會死的這麼快。
竹筏子以及竹筏子上的腥臭之氣,也成了屍芽們的重要目標,他們一邊瘋狂地嚙食河裡死亡的魚屍,一邊往竹筏子上靠攏攀爬。
河裡那些魚屍被屍芽一咬,立刻肚破血流,腥臭之氣更濃,可能屍芽對這種噁心的氣味特別敏感,竟然個個顯得越來越興奮,胖胖而健壯地向各處自己的目標衝擊,對魚屍更是拚命地嚙食。
牛二一看,不光噁心了,直接河裡白茫茫一片,岸邊肉塊散亂的殭屍堆也黑糊糊的到處都是,暗叫一聲:「完了!」
燈籠光線之歪的黑漆漆山洞,兩邊遊蕩的鬼火依然冷靜地看著這場噁心的大戲,像是帶著嘲笑的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