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3年月包括台爾果曼在內的數十名奧斯曼貴族及高官在伊斯坦布爾發動了武裝政變。臂纏紅帶的政變士兵高喊著蘇丹萬歲的口號一路攻進了內城。然而偉大的蘇丹卻並沒有響應忠臣們的呼喚。僅過了一個多小時穆斯塔法便手持著蘇丹的手諭率領著蘇丹的近衛軍鎮壓了這支妄圖解救蘇丹的軍隊。並在隨即的一天一夜中捕殺了大量參與政變的王公官僚。不同於科普魯魯早年在奧斯曼前展開的歷次清洗,3年的這一次政變更像是一場短暫而又迅猛的風暴。其時間雖不長。但牽涉到的高官卻比科普魯魯之前歷次清洗的都要來得多得多。故而後世的史學家們通常都會習慣性的將這場發生在月的短暫政變稱為「科普魯魯的迴光返照。」
姑且不論「科普魯魯的迴光返照」這一稱呼有著怎樣的一語雙關的意味。至少在當時的歐洲人看來這場席捲奧斯曼上層的風暴遠比印度洋上發生的戰爭更引人注目。因為它就像是一面魔鏡將原本掩藏在奧斯曼強盛外表下的另一面毫無保留的展現了出來。
「毫無疑問奧斯曼現在已是外強中乾。只要我們繼續堅持下去,勝利女神很快就會向我們露出迷人的微笑。而這也將是基督世界對野蠻世界的最大一次勝利。」波蘭克拉科夫的華威城堡內瑞典國王古斯塔夫十世趾高氣揚的鼓動著自己的盟友。這位精神充沛的國王自打從他表妹克裡斯蒂娜女王那裡繼承王位後,便橫刀厲秣擴充軍備四處征戰。若非有波蘭人的殊死抵抗以及後來奧斯曼人的大舉入侵。這位年輕的國王現在很可能已經完成了統一波羅地海的大業。
「閣下的預計也太過樂觀了吧。如果奧斯曼人真像閣下說的這樣不堪。我們早該收復匈牙利了。更何況科普魯魯已經肅清了車內的反對派。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這位奧斯曼的大維其會在日後採取比現在更為強硬的手段。」說這話的是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奧波德一世。而他的另一個身份則是匈牙利國王。顯然目前聯軍在匈牙利的表現讓這位皇帝十分不滿。
然而古斯塔夫十世卻絲毫不買神聖羅馬皇帝的帳。卻見他自信的反駁道:「可據我所知正是因為科普魯魯已無法有效的掌控奧斯曼的局勢,才會像現在這樣使用最激烈的手段來解決問題不是嗎?」
「我可不管科普魯魯怎麼想。我只知道我們現在花在這場戰爭上的錢已經夠多了。我們需要的是一份有實質意義的和約。而不是虛幻得不知什麼時候降臨的勝利。」利奧波德一世的話語同樣顯得不容質疑。
正當兩人針尖對麥芒時,卻聽長桌的另一端響起了一個沉悶的聲音:「兩位不要激動。今天大家來這裡是為了解決問題的。」
開口勸說兩位國王的是王西班牙帝國的國王、哈布斯堡王朝的當家人卡洛斯二世。當然他還是法國國王路易十四的老丈人。不錯,眼前的這場會議可以名副其實的堪稱「王的聚會」。到場的不僅有瑞典國王古斯塔夫十世、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利奧波德一世、西班牙國王卡洛斯二世以及俄國沙皇阿列克謝。米哈伊洛維奇,還有波蘭軍隊總司令索別斯基和法國特使科爾貝爾。索別斯基現在雖然還不是波蘭國王,但鑒於其在抗擊侵略軍(先是瑞典後是奧斯曼)中的出色表現。波蘭議會已然決定在戰爭結束後奉索別斯基為波蘭國王。因此這位波蘭元帥此刻也可以算做是一位准國王了。
如此算來此刻城堡內唯一一個異類就剩下了科爾貝爾。雖然身為路易十四的使者但科爾貝爾顯然還是同這樣一場高規格的會晤有些格格不入。事實上當古斯塔夫十世等國王得知路易十四隻派一個寵臣來參加會議。私下裡無不咒罵那個狂妄的法國小子目中無人。利奧波德一世甚至還一度拒絕參加會議。理由就是他不願意同一個靠告密爬上高位的下等貴族坐在一張桌子上。不過在卡洛斯二世的周旋下一干人等最終還是坐在了一起。只不過礙於各自的身份。房間裡的每一個人的表現也是各有千秋。
卡洛斯二世雖然素以驕奢昏庸著稱,但哈布斯家族的實力卻是任何一個歐洲國家都不敢小窺的。因此這位西班牙國王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各方之間的調解人。而古斯塔夫十世與利奧波德一世顯然都是不肯屈居人下的霸者。雙方在領土上的糾纏讓兩人始終處於針鋒相對的狀態。因此人們只要一見到這兩位國王同時在場,總免不了見識一番王與王的唇槍舌戰。
相比這兩位咄咄逼人的國王。索別斯基和阿列克謝,米哈伊洛維奇就顯得要低調得多。索別斯基作為波蘭元帥在兩年之前還在同眼前的古斯塔夫十世作戰。他十分清楚弱小的波蘭就算擺脫了奧斯曼人的陰影,遲早也會成為其他歐洲國家竟相急奪的獵物。更何況瑞典現在還佔領著波蘭的大片土地。因此雖身為東道主索別斯基卻一直保持著沉默,並靜靜的觀察著其他人一舉一動。至於沙皇米哈伊洛維奇更是純數耿湊數的。無論是從軍事實力上,還是在外交上沙俄此刻都沒有什麼籌碼來同他的「盟友」們討價還價。於是哈伊洛維奇便也自覺的默不作聲系聽尊便了。
然而本該在這些國王面前保持恭敬的科爾貝爾卻反倒是顯得頗為的活躍。待見古斯塔夫十世與利奧波德一世起了爭執。他便順著卡洛斯二世的勸說開口道:「兩位陛下說得其實都有道理。就目前的局勢看來奧斯曼人在南方的印度洋上遇到了大麻煩。不過這還不足以讓艾哈邁德退兵。畢竟這次發生在伊斯坦布爾的肅清至少在表面上鞏固了他們家族在奧斯曼的地位。」
「可他的父親科普魯魯遲早是要去見他們的真主的。更何況許多情報都表明科普魯魯離這一天已經不遠了。一旦科普魯魯歸天,你說艾哈邁德還會繼續帶著他的十萬大軍在這裡同我們乾耗嗎?」古斯塔夫十世冷哼了一聲道。對他來說這場戰爭的戰場並不是在瑞典的本土。雖然戰爭讓瑞典消耗了大量的金錢。可這也讓瑞典得以佔領波蘭及烏克蘭的一部分領土。一旦聯軍與奧斯曼人和談。那麼這些領土也將被提上討論的議案。古斯塔夫可不希望把已經吃進去的肉再吐出來。因此他才竭力鼓動聯軍死守到奧斯曼人主動退兵。這樣一來憑借「幫助」波蘭打退奧斯曼人的功勞。瑞典便可以順理成章的把這些個「暫管」的土地吞併下來。
古斯塔夫十世的心裡的這點小算盤自然是瞞不過索別斯基的。卻聽許久沒有開口的他當即便以堅定的口吻說道:「只有上帝知道科普魯魯什麼時候會歸天,艾哈邁德什麼時候會退兵。為了民眾能過上和平的生活,波蘭願意同奧斯曼人和談。」
耳聽索別斯基這麼一說,打從一開始就打算做騎牆派的米哈伊洛維奇這下也跟著鬆了口。只聽他清了清嗓子宣佈道:「俄國也願意用和平的方式結束這場戰爭。」
二比一。古斯塔夫十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了起來。然而就在此時。剛才還在同瑞典國王就戰與和的問題爭論得大眼瞪小眼的利奧波德一世卻突然轉口道:「我們雖然有和談的打算。可就不知道艾哈邁德同不同意與我們和談了。」
「哼。我早說過艾哈邁德不是那種會輕言放棄的人。正如科爾貝爾先生所言伊斯坦布爾沒有讓他回去的理由,而我們這裡也沒有讓他退兵的戰功。」古斯塔夫十世跟著嘲弄似的說道:「所以如果我們沒有佔據優勢又憑什麼指望能與奧斯曼人簽定有利於我們的和約呢?」
眼看著利奧波德一世與古斯塔夫十世一個主和一個主戰。科爾貝爾卻已經瞧出此二人其實是在一唱一喝穿一條褲衩。其目的不外乎是向波蘭等小國施加壓力。以求先從內部確保神聖羅馬帝國與瑞典在這場戰爭中能分到他們想要的戰利品。對此科爾貝爾可沒有為波蘭等國出頭的意思。此次他來波蘭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促成聯軍同奧斯曼停戰。並從中確立法國的地位。因而此刻眼見利奧波德一世與古斯塔夫十世交叉著向波蘭等國施壓,他也樂得先作壁上觀一番。
果然,給古斯塔夫十世這麼一說索別斯基當下就有些坐不住了。他當然聽出了對方話語中掩藏的威脅意味。於是這位性格剛毅的元帥當即便扶起劍道:「如果閣下認為我們必須以一場勝利來奠定和談的基礎。那就下令出擊吧。波蘭的騎士不畏懼異教的大軍!」
看著索別斯基落入了古斯塔夫十世劃下的圈套,此時的科爾貝爾再也不能繼續不聞不問了。卻見他帶著一臉善意的笑容向索別斯基勸說道:「元帥先別急。談判桌上的優勢有時也並不一定非要從戰場上得來的。」
「科爾貝爾先生說得可真輕巧啊。就不知道貴國在這件事上是什麼態度了!」利奧波德一世突然加重了語氣問道。
可科爾貝爾卻絲毫不為所動。而是頗為恭敬的回答道:「雖然法國並沒有直接參與這場戰爭。但路易十四陛下認為為了歐洲的和平與發展。最好還是能在談判桌上結束這場戰爭。」
冠冕堂皇的說辭。巧言利色的弄臣。利奧波德一世在心中如此評價道。對於像科爾貝爾這樣的重商主義者他一向不抱什麼好感。在利奧波德一世看來正是科爾貝爾之流破壞了歐洲自中世紀就已定下的秩序。將對金錢的崇拜替代了對貴族的尊敬。絕對不能讓這個投機者佔便宜。想到這裡利奧波德一世不由衝著科爾貝爾微微一笑道:「先生說的很有道理,就不知先生是否願意趕赴奧軍軍營一次,去說服艾哈邁德坐到我們準備好的談判桌前。」
然而出乎利奧波德一世意料之外的是科爾貝爾毫不猶豫的就應下了這樁極其凶險的任務道:「在下十分樂意在這件事上為諸位效勞。」
面對著起身行禮的科爾貝爾。利奧波德一世先是微微一驚,隨即卻又不禁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是否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或者眼前這個法國人從一開始就有去見奧斯曼人的打算。或許這是那個法國小子教他做的。不過這話既已說出口自然是不能再收回的了。於是利奧波德一世與在場的諸位君王便一同決定讓科爾貝爾先行前去同奧軍聯絡。
在抬起身子的瞬間科爾貝爾偷偷掃了眾一眼。同他想像中的一樣驚訝、疑惑甚至欽佩的神情寫在了這些君王的臉上。這讓科爾貝爾頗為得意。因為從一開始去會見艾哈邁德就是他計劃中的一步。此刻由利奧波德一世這一挑起。自己的這些舉動在他人眼中也變得自然了起來。可科爾貝爾為計劃順利實施而感到高興之時,一股莫名的寒意卻突然直竄他的脊髓。因為隱約間科爾貝爾覺得自己的背後正有一雙眼睛盯著。那雙眼睛似乎能直接穿透他的皮肉、他的骷髏,從而將他心中所想看得一清二楚似的。這種不舒服的感覺讓科爾貝爾忍不住朝後瞥了一眼。然而除了緊關的大門與裝飾有油畫的牆壁之外他的身後什麼人都沒有。
難道是我的錯覺?還是我太過興奮了從而有些神經質。在心中如此思考的科爾貝爾很快的否決了這種解釋。多年的宮廷生涯告訴他剛才確實有人在這間房間的某個角落偷窺他。正如歐洲大多數城堡一樣。古老的華威城堡應該也有著不少不為人知的秘密道。以及角度各異的監視眼。這些用來偷窺的小孔有的掩藏在畫作的背後。有的被修飾成一座精美的石雕。總之從外表看來一般都很難被人識破。然而直覺卻讓科爾貝爾堅信自己被人監視了。因為他自己在盧浮宮裡就曾奉命不止一次辦過這樣差事。
是誰?是誰有實力窺視這樣一場「王的會議?」在科爾貝爾的印象中這樣的人物在歐洲寥寥無幾。難道是教皇?科爾貝爾很快就在心中劃去了這答案。雖然臉上還帶著公式化的笑容。可科爾貝爾大腦中的資料庫卻已經開始飛快的運轉起來。末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突然在他的腦中靈光一閃。難道是他?科爾貝爾那原本謙和的笑臉上忽然帶上了一絲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