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一封蓋有朝鮮鎮國將軍印的文書被快馬加鞭著送抵了瀋陽軍府。對於這份措辭恭順內容空洞的回復的到來,中華軍方面倒是顯得頗為鎮定。此時此刻在軍府的議事廳中,身為遼東警備指揮使的少將李過,長歎了一聲向自己的同僚苦笑道:「看來朝鮮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固執啊。」
「這不正是朝廷希望看到的反應嗎?」一旁被朝鮮武將嘲諷為「野人」的博洛在聽完幕僚的抑揚頓挫的朗讀之後淡然地回答道。
「如果僅是想要一個開戰的理由,那當初賢親王的遇刺就已經是最好的時機了。但朝廷不都一一放棄了嗎。或許在朝鮮人看來,朝廷對他們的威嚇已經成了狼來了的孩子的謊言,不足為懼。其實根本用不著如此麻煩。只要給我一個師的兵力,在鴨綠江解封之前,我就能打到漢城去。博洛將你們當年不也是這麼幹的嗎。」李過自信滿滿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話雖如此。但那次征朝我等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啊。」博洛說到這裡腦中不由地就浮現出了二十多年前在朝鮮的那次作戰。卻見他沉吟了一聲回想道:「那時我們也曾指望能在一兩個月內了結朝鮮。可朝鮮人對我們的抵抗遠比我們想像中的要激烈得多。加之朝鮮的氣候就如朝鮮人那般多變,這一伏斷斷續續地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年的夏天。期間還折損了揚古利等將領。若非當年多爾袞當機立斷地攻打江華島,虜獲了居住在島上的朝鮮二王子、王妃和眾多大臣及其眷屬。恐怕朝鮮人還不會如此容易地屈服。」
「這麼說這次朝廷是想等倭國那邊了結後,再回來收拾朝鮮人咯?」李過側著腦袋猜測道。
「這我也不清楚。或許軍部那裡還有別的安排吧。你們漢人不是最擅長謀略的嗎?」博洛不置可否的回道。
給博洛這麼一說。李過只好興致泛泛地咋了咋嘴道:「也罷,軍部怎麼安排咱們就怎麼辦吧。」
「是啊。或許最後還真會像朝鮮人自己說的那樣,由他們的王夾道歡迎我們進入朝鮮呢?」博洛一邊拿起了那份文書,一邊依照總參部的指示果斷的下令道:「著令第七野戰師立即趕往寬甸待命!」
相比尚不明朗地對朝戰略,中華軍在倭國的行動即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在德川幕府與中華代表簽署下「馬關秘約」一個多月後,中華軍的水陸兩棲作戰部隊終於在數個月的修正之後再一次出現在了對馬海峽上。這其中包括了由海軍中將施郎率領的23艘戰列艦、5艘護航艦,和一百餘艘輔助船及運輸船;以及由李耀斗中將率領的第六野戰師,總共三萬餘人。如此大規模的登陸戰在中華朝對外作戰地歷史上還是第一次。甚至以這個時代的水準,中華軍的兵力也是令人心生畏懼的。唯一能與之相媲美的戰役恐怕也只有當年地旅順登陸戰了。不過在旅順登陸戰中,由於事先已經成功迷惑了敵方,因此中華軍在登陸時並沒有遇到像樣的阻擊。可以說是在兵不血刃的狀態下拿下了這座遼東半島上的重鎮。然而這一次中華軍的運氣就沒那麼好了。
由於從一開始起,倒幕軍團方面就料定了中華軍遲早有一天會渡海來犯。為此倒幕軍團特意加強了九州島沿海,特別是位於對馬海峽的下關、福岡諸港的守備。不僅在原有要塞地基礎上增修了大量炮台,還徵調了大批兵員在此防守。因此對於中華軍來說無論其選擇哪兒一個登陸點登陸九州島,等待他們的似乎都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惡戰。
無論是從戰術上來說。還就政治上來說,九州島北端的福歲都是一個絕佳的攻擊目標。此地東北部瀕臨周防灘,西弱部有玄海灘,西南部臨有明海。自古以來就是倭國聯繫外界的一個重要樞紐,歷史上同中國、朝鮮等國都有密切的交往。同樣也是最早接受九州總督府太宰府。而太宰府作為古都統治了九州地區將近5年,所以福岡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又是九州島北部的一個重要政治中心。只要一舉拿下福岡這一重鎮,對中華軍來說就等同與打下了半個九州島。因此這一次中華軍方面毫不猶豫地就將福岡選做了自己地登陸點。
不過,福岡既是兵家必爭之地,倒幕軍團方面自然也不會讓中華軍的戰略意圖輕易得逞。事實上,守備福岡的倒幕軍團同樣有著自己的優勢。首先當然是地理上的優勢,對馬海峽呈東北西南走向,長222千米,最窄處寬4.千米,深度5-米,最深處3米。海峽兩側都是沉降式海岸,曲折蜿蜒,礁石、島嶼、港灣星羅棋布。熟悉的人只要在此稍加佈置,想要伏擊經過海峽的艦隊並不是件困難的事。此外,對馬海峽有方向相反的兩股海流:一股是從東海北上向東北方向流的對馬暖流,暖流流量約5萬米/秒,在海流中占主導地位;另一股海流是來自日本海從東北向西南流的寒流。如果對其不瞭解則艦隊將難以在其中自由活動。除了自然地理上的優勢,倒幕軍在福岡修築的工事同樣也是可圈可點的。整個城池由石質結構構築,除了配有必要的炮台之外,還增設了大量的步槍眼。倒幕軍方面擔負守衛福岡重任的是島津的家臣中村秀夫。面對中華軍的大舉來襲,他一邊派人向島津告急求援,一邊則把希望寄托於.2萬名守軍和2門火炮之上。
正所謂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面對險惡的地勢,以及早有準備的敵人。中華軍自然是不會就此放棄對九州地登陸。在派出了多股艦隊對對馬海峽進行了長達一個多月的清掃,確定對馬海峽上不再會出現倒幕軍艦隊之後。在弘武十一年農曆三月初七,施琅在幕府領航員的幫助下,帶領由一百多艘船組成的艦隊穿越了險惡的對馬海峽,然後安然地停泊在了福岡守軍的火炮射程之外。上午巳時,施琅迫不及待地就在不設防的玄海灘放下了由五百名水兵組成的先頭登陸部隊。在佔領了幾處防守薄弱地敵軍據點後,施琅的人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那裡設置了重型攻城炮陣地,準備隔著對方的護城河轟擊下城。
面對已然開始登陸的中華軍城池上的中村秀夫倒是顯得頗為鎮定,卻見他不慌不忙地針對中華軍的主攻方向,適時改變了兵力佈置,在四面有圍牆地城裡只留下較弱的防衛力量,將主力部署在了城池的西北部。此時的施琅顯然沒有注意到倭人的這一變化,或許是先頭部隊地登陸過於順暢,施琅不假思索地就決定攻擊對方防衛力量最強的左翼。
這顯然是一個輕率的決定。中華軍的先頭部隊進攻進行得十分糟糕,由於水淺,施琅的戰艦根本無法靠近海灘進行有效的火炮掩護。而現實也很快就證明了要在岸上集結攻擊部隊強攻山麓上的倭人陣地是一件需要付出大理傷亡地代價。意識到自己錯誤的施琅趕緊撤回了部隊,然而在這個海灘上他卻留下了一百餘名陣亡將士。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後,滿載著李耀斗部的第二梯隊艦隊總算也趕到了。面對海灘上七零八落的中華軍將士的屍首,剛剛趕來的李耀斗不由皺起了眉頭嘟囔道:「施將軍,以後貴部只要選好登陸點為後續部隊做好準備就行,至於後面陸地上的事就請交給我們陸軍來處理吧。」
被陸軍同僚這麼一說,施琅的臉上立即變得紅一陣白一陣的,雖然他也知道自己剛才地決定確實魯莽了一些,但照李耀斗的意思,分明是在說他們海軍不能在陸地上作戰。對此,施琅自然是覺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傷害。需知施琅本人也是經歷過大陣仗的人物。從當年收復台灣,到後來登陸突襲遼東,以及那次火燒江戶,施琅在登陸戰上的經驗在中華海軍之中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可誰知竟會被陸軍部的人如此奚落,久經沙場的他哪兒受過這種氣啊。
覺得有些不甘心的施琅當即哼了一聲向李耀斗提醒道:「李將軍,福岡城不是普通的小漁村,倭人在這裡布下了重兵,看來我們想要攻佔此城還得從長計議才行。」
「只可惜,倭人留給我們的時間並不充裕啊。我們登陸福岡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遍整個島嶼。屆時叛軍會像潮水一般向我們這裡湧來,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的處境可就糟糕了。」李耀斗不無擔憂地說道。這話一出口,他就立即意識到了自己的話可能會讓對方感到不舒服。想到日後的戰鬥還需要海軍方面的幫助,李耀斗當下轉了口氣向施琅客氣道:「當然要想在敵軍的援兵抵達之前攻克福岡,還得有施將軍你們海軍的幫助才行啊。」
「好說。」施琅神色稍緩地拱了拱手道:「不知李將軍對接下來的攻勢有何看法?」
「看法暫時還沒有。」李耀斗說到這兒頓了頓道:「在下想知道剛才貴部是如何進攻的。」
施琅以異樣的目光掃了李耀斗一眼,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將剛才的經過一五一十地都說了一遍。在聽完施琅的敘述後,李耀斗趕緊拿起了望遠鏡觀察起來道:「施將軍,你剛才說的那個據點是哪幾個?」
「西北角,靠近城池的那一個。」施琅指了指道。對於那塊讓他陰溝裡翻船的地方施琅自然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嗯,果然是守備森嚴啊。」李耀斗一邊點了點頭,一邊則手持望遠鏡執著地尋找對方設防薄弱的環節。忽然間他的手停了下來,就像是眼鏡蛇用它的信子鎖定獵物一般。「施將軍,你來看看,那邊是否也有個據點?」
「啊,是的,是據點,只不過被崖壁給擋住了,從我們這邊的角度來看並不清楚。應該說是個不錯的位置。如果能拿下的話,我們火炮將對福岡城產生直接威脅。」施琅接過望遠鏡仔細觀察道。一種莫名的興奮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同為軍人的敏銳讓他與李耀斗不約而同地都意識到了這可能是個突破口。
「施將軍,你說倭人在那裡會佈置多少兵力?」李耀斗托著下巴自顧自地問道。
「這很難說。據幕府提供的情報來看,福岡城的守軍大約有一萬多名,火炮二百餘門,從剛才進攻的情況來看,倭人在左翼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再除去城池內是守軍。敵軍在右翼的兵力應該比較薄弱。這樣吧,我派艘船先去打探一下再說。」施琅深入分析道。此刻的他儼然已經忘記了剛才受挫的不快。全身心地投入到戰鬥李耀斗一起分析起作戰計劃來。這不,才發現新情況。他便立即下令讓手下派了一艘偵察船悄悄地繞到了福岡的東北角。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後,偵察船那邊終於傳來了消息。正如施琅分析的那樣,倭人在右翼勾確實沒有佈置足夠的兵力。這一消息讓先前還頗為憂慮的兩個將軍立刻就來了精神。李耀斗當即便要派兵攻打敵軍的右翼。然而這一次,施琅卻顯得頗為鎮定道:「請等一下,李將軍,從倭人的防守陣勢看來,似乎頗有道理。我剛才進攻之前並沒有發現據點有太多的守軍,可不一會兒就冒出了眾多敵軍來。由此可見倭人在防禦上還是下了不少工夫的。如果我們現在貿然進攻,恐怕效果並不一定理想。」
「嗯,施將軍說的有道理。」李耀斗若有所思地點頭道:「究竟要怎樣才能速戰速決呢?」
「是啊,得先要打破倭人的陣才行。」施琅跟著說道。
一瞬間兩位海、陸兩軍的將領不禁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在過了半晌之後,施琅突然抬起了頭道:「我有主意了。」
可誰知一旁的李耀斗也隨之抬頭附和道:「我也是。不如這樣,你我把各自的想法寫下來,對一下如何?」
「好,就這麼辦。來人啊,筆墨伺候。」施琅興致勃勃地囑咐道。待侍衛端來筆墨之後,兩人迫不及待地就拿起了筆在自己的手心上書寫起來。
「我寫完了。」施琅把筆一擱道。
「我也寫完了。」李耀斗一抬手道。卻見兩人湊到了一塊看了看後,不禁同時露出了神秘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