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重陽,天高雲淡,秋風送爽。驕陽下中華帝國東路軍將官、沃兒都宣慰司官員,連同喀爾喀蒙古左右翼、查哈爾蒙古四十九旗王公貴族齊聚歸化城外夾道恭迎接著女皇的駕臨。說起來歸化城一帶歷來就與中原王朝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隋唐時期,這一帶是突厥人的活動範圍。唐太宗貞觀年間,唐軍於雲中大敗突厥於白道。唐中宗景龍二年(708),唐王朝在此地設立了東、中、西3個「受降城」。直到公元10世紀初,契丹人建立了遼國,在此設天德軍及豐州。明隆慶六年(1572),蒙古土默持部領主阿勒坦汗來豐州一帶駐牧,不久統一了蒙古各地和漠南地區。萬曆九年(1581),阿勒坦汗和他的妻子三娘子在這裡正式築城,城牆用青磚砌成,遠遠望去一片青色,便取名為呼和浩特,蒙古語意為「青色的城」。此城築成後不久,阿勒坦汗便去世,其妻三娘子成為這座城市的主宰。由於三娘子力主與明王朝和睦相處,於是明王朝便賜其漢名為「歸化城」。不過歸化城真正受中原朝廷的「歸化」還是中華朝的事。而今的這作草原上的明珠已然成為了中華帝國沃兒都宣慰司總督府的所在地。
此時此刻矗立在隊伍之首的李虎一邊望著遠方一望無際的地平線,一邊略帶急切的向一旁的沃兒都宣慰司總督陳谷子詢問道:「陳大人你說陛下的御駕怎麼還沒到啊。不是說昨天就已經到了綏遠嗎?」
「李將軍不必著急。陛下的御駕可不比軍隊的騎兵,浩浩蕩蕩這一路過來,可得花不少時間呢。」陳谷子撫摩著鬍鬚安慰道。
「陳大人說得也有道理。」李虎躍躍欲試地說道:「算起來我都有四五年沒見到陛下了。現在還真有些緊張呢。」
「緊張?將軍可真是性情中人呢。不過將軍這次為朝廷立下了大功,想來陛下的封賞將軍是躲不了了。」陳谷子宛然一笑打趣道。作為沃兒都宣慰司的總督,陳谷子這些日子以來的心情只能用春風得意來形容。隨著帝國軍團不斷地在草原上控制新的區域,沃兒都宣慰司的實質管轄範圍也跟著擴展了開來。更為主要的是,科爾沁部已經聯合蘇尼特、土謝圖等部上書朝廷要求朝廷在庫侖設立總督府。如不出意外陳谷子明年的今天就能端坐在庫侖城內處理公務了。雖然相比總督府所處的歸化城,庫侖城顯得又小又貧瘠。但其在政治上及精神上的意義卻是非同一般的。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這是繼元朝之後中原政府第一次在喀爾喀設立直轄的行政機關。陳谷子當然為自己能做這第一任蒙古總督而感到無比的自豪。
「那裡的話。為國守疆戌邊本就是我等軍人的天職,談不上功勞不功勞的。再說我們這次也沒有抓住卓特巴巴圖爾那斯啊。」李虎略帶黯然的歎氣道。在他看來帝國軍團收取喀爾喀蒙古本就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而讓准葛爾人在開戰之初就深入到大同則是軍部的一大恥辱。雖然中原方面現在已經不再追究那件事情了。但作為一個軍人,李虎至今都覺得不親手奪下卓特巴巴圖爾的腦袋,就不能洗刷這一恥辱。
同樣曾經身批戎裝的陳谷子何嘗不知李虎心中所想。卻見他隨即拍了拍這位虎將的肩膀寬聲道:「將軍不必耿耿於懷。卓特巴巴圖爾那斯是跑不遠的。別忘了還有吳三桂將軍在科布多等著他們呢。天山防線規模雖沒有東蒙古要塞群來得大,卻也是
「陳大人,你我都清楚靠要塞防線是不可能圈住准葛爾人。」李虎回頭肅然道:「限制蒙古騎兵機動力的是我軍的騎兵,而不是堡壘。」
「不錯,光靠幾座要塞當然不可能封鎖住千里草原。其實這些要塞的原本就不是為了封鎖敵人而存在的。其在軍事上的意義乃是為了配合我軍運動而準備的。指望用要塞封鎖敵人,那是三十年前的古董思維。新的時代,新的裝備,自然就會衍生出新的戰法。將軍不正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這才以龍騎兵依托要塞補給,在草原上公然與准葛爾人比速度。若非如此,我想我們現在可能還像以前的明軍那樣龜縮在要塞中等著准葛爾人來卡水卡糧吧。」陳谷子悠然一笑道,神色間彷彿又回到了當年馳騁疆場的年代。卻見他緊跟著又補充了一句道:「吳三桂也算是一員宿將。從他之前的表現來看,應該也明白了這個道理。我想他應該不會讓軍部失望。再說李將軍你也不是還在後頭尾隨嗎。就算吳三桂讓卓特巴巴圖爾跑了。相信你也一定會對他緊追不捨的吧。」
「那是當然。此禍害不除,日後定是中原的一大心腹隱患。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那斯。」李虎咬牙切齒道。不過他又轉念一想,女皇這次來歸化是來接受蒙古王公們歸附的。這其中還包括了當初誘擊劉宗亮部的賽音諾顏部。若是如此,豈不是日後准葛爾部只要肯投降,之前的恩怨也可以一筆勾消了嗎。想到這兒李虎不無擔憂地嘟囔了一句:「但願在我們消滅准葛爾部之前,卓特巴巴圖爾那小子別先軟下骨頭投降才好。」
「你是怕陛下到時候不記前嫌吧。」陳谷子一語點中道。李虎則擾擾頭想了一想道:「其實記不記前嫌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能將對方打得沒有翻身餘地,怎麼樣都好。像是多爾袞那幫子滿人,現在就算讓我去清算,我都懶得提興趣。我只是怕草原安定了,我們這些帶兵的日後就沒仗好打了。」
「原來如此啊。李將軍你放心的吧。來日方長,以陛下的脾氣不可能讓你我如此快地就卸甲歸田。可以說現在只是一個開始,咱們日後合作的日子還多著呢。」陳谷子意味深長地說道。
以自己對歷史的理解,陳谷子認為任何一個實力豐厚的帝國在初年都會經歷慣性的擴張。為了反抗一個敵國打敗他又斬草除根,帝國很隨意的就開始了擴張。如果在此擴張過程中發覺遇到的都是無組織無體系的抵抗,其野心也就隨之萌發了出來。漢、唐以及蒙古均是如此。這一點現在的中華朝當然也不會例外。不過相比漢、唐兩朝為了徹底解除遊牧民族的隱患,為了天朝的威嚴而出兵;蒙古人為劫掠先進文明國家的財富而擴張。中華朝擴張的動力還要更為豐富一些。其中最為特殊也最為重要的一條就是帝國對資源的需求。羊毛、煤礦,以及錫、鐵、銅等各種金屬礦藏,都是中原商人們夢寐以求的東西。就算中原的礦藏再豐富,土地再肥沃,都不可能讓這些「貪得無咽」的商賈得到滿足。他們總是如饑似渴地尋求著新的資源,並且從來都不會嫌多。可以說只要這些資源還有利用價值的一天,帝國就不會停止尋覓的步伐。
不過中華帝國雖然比之前朝代有了更為穩定的目標。但在陳谷子的眼中朝廷的擴張手段並沒有太大的突破。之前的王朝都是在征服一個地方後,再徵用當地的軍民再去出征。但隨之邇來的問題就是軍隊中本族士兵的越來越少。若是順境中這還沒什麼。可一但帝國遇到挫折,災難便會隨之降臨。安史之亂恐怕是唐朝之後每一個王朝心中的一塊難以抹去的陰霾。這一點中華帝國顯然也不例外。此刻眼看著周圍一隊隊蒙古騎兵,陳谷子心情跟著便沉重起來。
當陳谷子在為中華軍中日益增多的少數民族軍團而感到憂慮之時。站在他們不遠處的多爾博也在想著自己的心事。身處草原的他自然是不會知道中原那些厚此薄彼的報道。事實上他也不會去在乎那些東西。杭愛山一戰使得原本的仇人轉眼就成了盟友。父親多爾袞等長輩也已經做出了向漢人投降稱臣的決定。雖說經過之前的那場血戰多爾博對中華軍的牴觸已沒有先前那般強烈了。但隨之而來的迷茫卻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強烈。特別是有關其生父多鐸還生還的消息,更是讓其數日來輾轉難眠。
就在多爾博胡思亂想之際,東邊的天際漸漸地露出了各色招展的旌旗。緊接著一隊隊盔甲鮮明,威風凜凜的騎兵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在他們身後則是由手持各色龍旗的錦衣儀仗隊簇擁而行的六輛馬車。而為首的那輛由四匹白龍馬所拉的馬車正是弘武女皇的御攆。眾人眼見儀仗隊漸漸臨近,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紛紛按照事先安排的好的位置各就各位恭迎聖駕起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隨著山呼般的萬歲聲響起,身著一席白色龍袍的女皇與賢親王緩緩地走下了馬車。此外從她身後數輛馬車中走下的還有,皇女楊念華、陸軍尚書張家玉、軍務尚書蕭雲,以及一同隨行而來多鐸等滿洲貴族。之所以會將他們一同帶來自然是為了讓其同多爾袞等人相認。此外這也不失為一個讓在場蒙古王公見識天朝氣量的機會。
然而對於多爾博說,他在一開始時並沒有一眼就認出自己的父親與哥哥。直到他被多爾袞帶上前來與多鐸和多尼相認之時,他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兩個人是自己的父親和哥哥。這倒並不是因為多爾博忘記了父親與兄長的長相。而是他真的很難將這個挽有髮髻,身著漢服的男子,同他那曾經叱詫沙場的阿瑪聯繫在一起。不過骨肉親情最終替代了因易副服帶來的驚愕。年少的多爾博還是只不住激動的心情,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與親生父親和哥哥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來。如此感人的情景自然是引來了周圍眾人的一陣唏噓。而在感歎的同時,人們也不忘記適時地讚美一番中華朝的寬宏大量。而這一切當然也都被在場的蒙古人都看在了眼裡。
不過作為主角之一的多爾袞卻並沒有沉浸在骨肉團圓的欣喜與哀傷之中。就其他人忙著認親之時他卻信步走到女皇面前道:「陛下,我們好久不見了。」
「是啊,自從牧野之戰後,朕與睿王便再沒有碰面過。不過算起來,我們每一次的對峙都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這一次我們總算是見著各自的廬山真面了。」面對自己曾經的老對手,孫露的語氣也異常的平靜。正如其所言,她與多爾袞雖鬥了十多年,今日卻還是第一次見面。出於好奇,孫露曾不止一次想像過這位傳奇人物的尊容。可能是年齡的原因,此刻進距離端詳下來,也並不覺得有所麼帥氣。對方的給她的感覺更多像是一個飽經風霜的睿智老者。
而對多爾袞而言孫露似乎沒有脫離他之前的想像。他相信眼前的這個女人確實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於是一種久違的釋然讓他徹底輕鬆了下來,坦然面對女皇詢問道:「那陛下打算如何處置我們這些人?」
「睿王不是已經做出決定了嗎。」出於尊敬孫露依舊稱呼著多爾袞之前的封號。
「我不是指孩子們。而是說我們這些雙手沾滿鮮血的人。」多爾袞沉聲問道。
「從那個年代沙場上過來的人沒幾個手上不沾血的。朕手上的血也不少。如果睿王願意像令弟一樣誠心歸順我朝的話。那杭愛山一戰就算是睿王折功補過了。」孫露大度的說道。
多爾袞聽罷,回頭望了望已然一身漢人打扮的多鐸,緩緩開口道:「這麼說來是要我們蓄髮易服。」
「這個頭是你們開的。朕不能不給朕的百姓一個交代。」孫露直言不諱道。相比漢、唐兩朝,明朝人的胸襟本就算不上寬廣。加之又有宋朝的恥辱記憶在前,以及被強制剃髮一事在後,因此為了尊嚴和面子絕大多數的中華朝百姓在滿人蓄髮易服一事的問題上都顯得極為固執。
聽完了女皇的回答,多爾袞沉默了好一會兒。正當眾人以為他默認了這個結果之時,他卻又突然語氣堅定的開口道:「我是愛新覺羅氏的子孫,我不能這麼做。」
多爾袞的回答顯然讓在場的眾人吃了一驚。先前還在人親的滿人也跟著一起圍了上來,靜靜地看著多爾袞和弘武女皇。反倒是孫露還是一臉的鎮定,想都沒多想就直接反問道:「那睿王要朕怎麼做?」
多爾袞一字一頓的說道:「請陛下准許我出家為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