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武五年農曆十月初一,即鹿鳴宴結束一個多月後,弘武女皇帶著一雙孩兒如期從南京趕到了杭州參加中華朝陸、海兩軍的皇家軍事學院的畢業典禮。諸位看官或許要問如此一場血氣方剛的尚武典禮為何要選擇在杭州這一風景如畫,民風溫文的城市中舉行呢?諸位可別誤會,這一安排可是經過了陸、海兩軍軍部深思孰慮後的結果。原來帝國皇家陸軍軍事學院乃是坐落在京畿附近,而帝國皇家海軍軍事學院則位於山東威海。當然帝國現今還有位於武威的皇家騎兵學校、位於合肥的皇家炮兵學校等諸多其他軍事院校。但惟有帝國皇家陸軍軍事學院和帝國皇家海軍軍事學院才真正被堪稱為培養將軍的「苗圃」。同屬帝國最高軍事學府,一個是陸軍部的希望,一個是海軍部的驕子。兩所學院的暗中較勁自然是少不了的。而這次女皇的視察檢閱更是讓兩所學院,乃至陸、海兩軍部對上了眼。
我們的弘武女皇陛下又何嘗沒有看出陸、海兩軍間的這種暗中比試。因此才會在那日鹿鳴宴的席間宣稱要陸、海兩軍校一同辦畢業典禮。這樣女皇在出席畢業典禮時才不會有先後之分,也算是做到了一視同仁。不過對於陸、海兩軍軍部來說,女皇的這個建議固然是給足了他們面子。但真要辦起來還真有些麻煩。起先兩所院校均堅持要求典禮在自家地盤上舉行。陸軍學院認為自己離京師近,無須讓女皇遠駕出行。海軍學院則認為自己的大型戰艦沒法駛進內陸,這樣安排太不公平。好在雙方都是行伍出身,做事也向來雷厲風行,在一番磋商之後當即拍板決定兩所學院都不去,典禮安排在杭州。這一來是因為杭州灣可以容納軍艦駛入,以便於女皇檢閱海軍;二來杭州乃是中華朝忠烈廟的所在地。為此在時間上軍部亦特別選擇了作為「十月朔」的農曆十月初一舉行典禮。因為兩軍都想在典禮過後與女皇陛下一起攜中華朝的尚武健兒去祭拜忠烈廟中供奉的武聖岳王爺。
如此安排之下,十月的杭州郊外自然是難得一次被染上了一片冷峻氛圍。而在另一方面雖然軍部將典禮安排在了郊外,但擋不住心中好奇的杭州百姓一大早還是自發地蜂擁出城,以求一睹女皇的風采。當然最先迎接他們可不是女皇富麗堂皇的聖駕,而是軍校軍容嚴謹的儀仗。面對這一撥撥錦衣怒馬的軍士,向來溫順的杭州百姓此刻的好奇心就算再甚,也不得不唯唯諾諾地站在遠處禁聲佇立起來。
好在這樣肅靜的狀態並未持續多久,卯時過後,如期而至的女皇聖駕讓現場的百姓與迎駕的將士均群情激昂起來。在海呼一般的「萬歲」聲中,御林軍簇擁著女皇一家緩緩出現了。卻見為首的女皇身著戎裝,與小公主共騎一匹白色的戰馬。在她的身旁年僅八歲的小皇子則獨自騎著一匹棗紅小馬駒。雖然人小馬也矮,但跟在母親身後的楊禹軒一點都不怯場。他那從容前行的模樣給週遭的大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讓左右隨行的史可法等大臣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正當此時一隊鐵騎飛剪斜出,以流暢而又完美的動作在女皇的面前一字排開,引得周圍圍觀的老百姓發出了陣陣喝彩之聲。待到為首的騎士勒住韁繩之後,女皇的臉上綻開了燦爛的笑容道:「博洛將軍還真是寶刀未老啊。」
「托陛下的福,手藝還算沒生疏。」博洛在馬上行了個軍禮道。
「朕看不止。瞧瞧,這些都是將軍為帝國培養了諸多驍勇之士。朕看到他們就聯想到將軍這些年對帝國做出的貢獻。」孫露環視著周圍身型彪悍的年輕騎士欣慰的說道。
「陛下對臣有再造之恩,臣盡綿薄之力,不敢居功。」在中原待了將近十年的博洛而今講話也越發漢化起來。不過他對孫露感激之情倒是發自內心的。但不是出於女皇對他本人的知遇之恩,而源於女皇對歸降滿人的寬厚態度。
無論如何在當初那種情況下,漢人完全有理由將他們趕盡殺絕。而在帝國草創之初,那種報復的呼聲也確實不小。然而在經過數年時間的洗刷之後,現今歸降的滿州各部早已以各種方式溶入了中原大地,同在這片土地上生活漢人一樣安心勞作。事實上,而今的中華朝已無滿人一說,亦無民族之分。在記錄帝國人口情況黃冊上,除了相關的姓名、性別、生辰、籍貫等基本訊息外另加上了一條族裔。族裔顧名思義就是指一個人是哪兒一族的後裔。因為依照《弘武憲誥》上的記述中華帝國的國民統為一族,即中華民族。根據國民祖上族群的不同又分漢裔、回裔、壯裔、苗裔、蒙裔等等百十多個族裔。族裔隨父系,僅代表國民的宗族溯源。正如一個蒙古人在正式加入帝國國籍,宣誓效忠帝國,成為帝國國民後,其即為中國人,為蒙裔中華族。這樣一來與中東、印度、東歐乃至尚未歸附中華朝的西蒙古人便有了有力的區分。而滿州各部本就是由女真、蒙古、漢等多個族系組成的。現今重新登記入黃冊,自然就都成了女真裔、蒙裔、漢裔了。
對此原滿州各部均顯得比較平靜。因為在四十多年前他們本就是零散分佈的族群。對於他們來說是隨努爾哈赤剃髮異服成為旗人,還是在中華朝的統治下成為中華族,都沒多大的差別。反倒是中原的某些漢裔特立獨行者,聲稱自己是軒轅裔、商裔、周裔諸如此類名目繁多。對此多數登記戶籍的官員有的會狠狠地呵斥這幫酸儒,將其族裔登記為漢裔。有些則乾脆就按對方報的登記。反正這些五花八門的族裔相對與漢裔來說簡直是汪洋中的一滴水,用不了幾年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於博洛等人對新身份的認可,孫露自然是欣慰不已。因為這正是她所期望出現的結果。卻見此時的女皇陛下揮了揮手淡淡地說道:「哎咿,該是誰的功勞,就是誰的功勞。有什麼不好居功的。不過朕倒是想問問將軍如何看待你的這些學生?如果讓他們去大漠與那裡土生土張的騎士比較又當如何?」
「回陛下,應該是各有千秋。草原上的騎手自小在馬背上長大。日常的放牧狩獵便是他們的例行訓練,因此他們的行動早已同馬匹融合在了一起。但這些騎手一般只有在部族頭人召喚時,才會集結為一支軍隊統一行動,騎手與騎手配合缺乏默契。而我軍的騎兵在單打獨鬥中或許不是草原騎手的對手,但作為一個整體卻訓練有速度,配合默契,行動得更有效率。因此真要到兩軍對壘之時,還得視具體作戰情況而言。」博洛根據自己當年與蒙古騎兵的作戰經驗粗略的分析道。其實這些年來帝國諸多將領可沒在這方面少花心思。雖然中華朝立朝五年來僅在剿滅孫可望部時在西南動過兵勢。但眾人均知帝國的戰車並不會就此停歇。因為如果僅是為提高帝國郵遞效率,是根本不需要從西北、乃至海外引進大批種馬對軍馬進行改良的。
「是這樣啊。」孫露頗為感悟地點了點頭。一旁的史可法見狀則適時地向女皇勸慰道:「陛下不必多心。我朝能在中原訓練起如此驍勇的鐵騎實屬不易。當年的漢武帝也不過如此啊。」
「是啊,陛下。其實中原人與大漠人之間體質的差距並不是很大。關鍵是生活習性與馬匹改良。只要有充足的訓練和良馬配種改良。單兵作戰上便不會有什麼太大差距了。」博洛說到這兒,不由指著一旁的小皇子舉例道:「陛下,小皇子今年八歲不也和草原上的孩子一樣擅長騎術了嗎。」
「他那是膽子大些,再加上有人教他騎馬罷了。哪兒算什麼的騎術啊。不過,博洛將軍有一句話說得朕中意。那就是練有速度,配合默契。想來這便是職業軍人與牧民之間的差別吧。」孫露說罷,回頭望了望精神抖擻的兒子說道:「軒兒想不想以後也像這些哥哥那樣騎大馬?」
「回阿母禹軒禮貌的回答道。
「那好,明年軒兒就叫名十歲了。到那時候你就像這些哥哥們一樣進入帝國軍校就讀吧。」孫露信誓旦旦地宣佈道。
女皇這突如其來的決定,讓在場的眾人當場都楞在那裡。什麼?要將皇長子、未來的皇太子、帝國未來皇帝送去軍校唸書!這太兒戲了吧!抱著如此想法的史可法等文官的臉上率先流露出了驚訝、不解與憂慮之色。雖然中華朝以武立國,更崇尚尚武精神。可自宋時起便主宰中原的重文輕武風氣,依舊讓中華朝的士大夫難以接受將帝國未來統治者送入軍校做法。有道是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讓皇長子去和那些武夫廝混在一起,豈不是在荒廢皇子的學業嗎。
越想越覺得不妥的史可法頭,才想開口,他身後的堵胤錫便搶先一步翻身下馬,跪在女皇面前進言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啊。皇長子剛過齠年,正是修習六藝的大好時節。陛下怎能讓皇長子去軍校學那武夫之道。」
一聽堵胤錫當眾口稱「武夫」,在場的幾個將軍當即便露出了不悅之色。雖然他們也覺得讓皇長子進軍校學習有些不妥。但皇長子真要來的話,軍部的大員們亦有信心將皇長子培養成才。可在堵胤錫說來,彷彿把皇長子交給軍校就像是送羊入虎口一般。這怎能不讓這些將軍為之氣惱。
這時在一旁看出將軍們神色有變的史可法趕忙拱手向身旁的女皇打圓場道:「陛下聖明,其實堵大人是憂心會耽誤皇長子的學業才會如此頂撞的。依臣所見陛下若是希望皇長子擅長武道,大可將軍校的師傅請入宮中教習弓馬騎射、兵法韜略。」
「是啊,陛下若有此意。可著海、陸兩軍學院各譴優秀教員入宮指導皇長子。」海軍尚書陳奇策跟著附和道。
「看來諸位卿家是誤會朕的意思了。」眼見一干臣子異口同聲的反對,孫露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道:「朕讓皇兒進軍校並不單單只是為了讓他學習弓馬騎射之類的武道。正如史尚書所言,這些技藝派師傅入宮也能教朕的皇兒。朕讓皇兒進入軍校是為鍛煉其心志,讓他學會紀律、節制、勇敢、剛毅。非俠而勇,不怒自威,既軍人的氣質,亦是一個上位應有素質。至於皇兒的學業嘛。張元帥,朕想陸軍學院開設的科目不僅僅只有軍事訓練吧。」
「回陛下,學院的所設的文理科目與外界普通學院一樣齊全。夫將以五才為體,五論為用。五才者,智信仁義勇也;五論者,理備果誡約也。可見自古優秀的軍人就需德才兼備,而不是什麼大老粗啊。」明白女皇意思的陸軍學院總教務長張家玉欣然應和道。無論是帝國皇家陸軍軍事學院,還是帝國皇家海軍軍事學院,女皇都是學院名義上校長,並由張家玉等資深將領擔任學院的總教務長。因此,女皇的問題更像是在為文官們問的。
「嗯,如此甚好。諸位愛卿還有何異議?」女皇點頭環視四周的文武百官道。卻見那些先前還有所顧慮的將軍們在聽完女皇的闡述後,轉眼間各個得意洋洋,對女皇的決定更是心悅誠服。而史可法等文官雖在心中不服氣的認為在文官的教育下皇長子也能被培養出相應的品德。但眼見女皇如此堅持,一旁的武將們又個個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也就不好再多言語了,只在心裡盤算如何在回京之後說服女皇改變主意。然而跪在地上的堵胤錫可不似周圍其他文官那樣識時務。卻見他依舊不肯鬆懈地進言道:「陛下,軍校的科目再齊全終究也比不上大內御書房。為皇長子了日後的學業著想。此事還請陛下三思考而行啊。
眼見堵胤錫如此堅持,孫露暗自沉吟了一下後決定道:「堵大人說的也在理。不如這樣吧,堵大人若真不放心軍校的師資,可以隨同朕的皇兒一同前往軍校授課吶。」
「陛下的主意甚好。若是堵大人能來軍校教學的話,軍部榮幸之至。」張家玉寬厚地點頭道。
見女皇與元帥一搭一唱,堵胤錫也沒辦法在反對下去。只好叩首謝恩站起了身。雖然有些不情願,但在他看來能繼續給皇長子授課也算是一件收穫。而女皇則滿意的展露笑容道:「嗯,既然如此那朕就將軒兒交給軍校了。朕希望日後能看見束髮之年的軒兒同這些健兒一樣果毅堅韌。待到那時朕會將皇兒接回宮中重新安置。畢竟朕想要的是一個皇帝,而不是一個將軍啊。」
女皇的最後一句打趣說得周圍眾將領發出了一陣會心的大笑。騎馬佇立在女皇身後的史可法亦發現這些將領此刻看皇長子目光亦有了些許的變化。而身感責任重大的張家玉則當即一個抱拳保證道:「是,臣等定當不負陛下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