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唐代大詩人劉禹錫登天中山、游南海寺後有感而發,寫下了這不朽的名句。一語道出了天中寶地的鍾靈與神奇。馬背上的楊紹清細細的回味著前些日子遊歷天中山的情景。仍被這天下最小的名山所傾倒。
「大少爺,翻過這山前面有個墩堡。不如大家就在那過一夜吧。」一旁的管家楊忠打斷了楊紹清的神遊。
「啊,就由您決定吧,忠叔。」一下子被拉回現實的楊紹清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楊紹清,字祖潤,廣東新安人。他的父親楊開泰是當地有名的鄉紳。這次是他第一次出來做生意。說實話楊紹清對做生意並不感興趣。他所熱愛的是這些山川名勝。最大的願望就是遊遍天下的山川河流名勝古跡。不過他的志向在他父親看來是沒出息的表現。雖然前年中了貢生。但他父親還是果斷的決定讓自己的兒子選擇經商之路。在他父親看來在現在這個亂世做官不如經商。
看著身邊心不在焉的大少爺,管家忠叔無奈的搖了搖頭。在他看來小時候的大少爺是那麼的聰明可愛。可是現在的大少爺卻變得難以理解。原本這次買賣結束後從官道轉海路直接回廣東。但是大少爺偏偏要去遊覽什麼名勝古跡。於是忠叔只好讓楊福帶著貨物先回廣東。而自己則帶著幾個家丁和書僮陪著大少爺戰戰兢兢的遊歷了大半個河南。要知道現在的世道亂的很,到處是叛賊和土匪。幸好現在到了安徽地界了,前面又有重兵把守的墩堡。想到再過幾日就能到阜陽了忠叔安心了不少。
一行人終於在晌午時分到達了坐落在官道旁的這座墩堡。這條官道並不是什麼交通要道平時很少有人經過。但是今天這裡卻熱鬧的很。不大的墩堡周圍圍坐著不少人。這些人衣衫藍縷、蓬頭垢面。一看就知道是河南來的難民。今年河南大旱赤地千里,到處都是無家可歸的難民。這些情景楊紹清這一路上已經見過許多了。但面對眼前的情景他仍然感到一陣心酸。正當他要讓管家忠叔給這些難民施捨些錢糧時。從寨門口傳來一陣吵鬧聲。只見幾個難民正和守門的官兵爭執。於是便下馬帶著忠叔和書僮楊安上去看個究竟。
「滾開!你們這些刁民!到別處去!」一個守門的兵丁拿著長矛驅趕著門口的難民。
「憑什麼趕我們走。我們只是待在外面又沒影響你們。」一個穿藍布衣裳的藍衣女孩不服氣的辯駁道。
「呀,你這小妞。軍爺是你們我們這麼叫的嗎!憑什麼趕你們。就憑軍爺我高興!」另一個軍官盛氣凌人的說道。
「難道你就高人一等嗎你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軍爺我倒覺得你們像是暴民。不會是和闖賊一夥的吧。來人啊!把這小妞抓起來。我倒要審審她和闖賊有什麼關係。」說完便笑容猥瑣地抓住了那藍衣女孩的手。
藍衣女孩猛地咬了那軍官一口。哇的大叫一聲那軍官一把將藍衣女孩推倒在地。周圍的難民連忙上去扶起了藍衣女孩。幾個年紀較輕的後生都緊拽著拳頭想上去和那軍官拚命。
「他媽的,死丫頭,敢咬老子。看老子怎麼教訓你。」說著舉起鞭子向那藍衣女孩抽去。
「住手!」在一旁的楊紹清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了那軍官的鞭子大聲呵斥道:「你一個堂堂七尺男兒不在戰場上殺敵立功,卻在這裡當街調戲良家婦女。你就不覺得羞恥嗎!」
「小子,你是誰?敢管你爺爺的閒事!」軍官惱羞成怒的轉而要打楊紹清。
忠叔見此情況連忙上去勸阻道:「軍爺,息怒。軍爺,息怒。小孩子不懂事還請軍爺多多見諒。「說著將一錠銀子塞在了軍官手裡。
「吳德貴,下面怎麼了。這麼吵!「此時一個穿玄色衣服的軍官在城牆上大聲喊道。
「稟大人,這些刁民聚眾鬧事,怎麼也趕不走。這小子還妨礙下官辦事。「
「不是的大人,晚生是看這人在此調戲良家婦女。才出手制止的「楊紹清連忙解釋道。
「哦?你又是誰啊?「
「晚生,廣東貢生楊紹清。與家人路過此地。見此不平事才出手相助的。望大人明查。」說著對著那當官的作了個揖。
「哦,是楊公子啊。本官王集堡總旗王誠。來人啊,將這吳德貴給我拿下,先打20軍棍。本官治軍不嚴,還請公子多多見諒。「說著便讓手下將吳德貴綁了起來。全然不顧吳德貴大叫冤枉。
「那裡,王大人明察秋毫。晚生佩服不已。「看著惡首得到懲罰,楊紹清覺得還有天理存在的。
「天色已晚,這裡前不著店,後不著院的。公子今天就屈尊在王集堡裡住一夜吧。「
「這……」
「那就多謝大人了。」還未等楊紹清回答忠叔就先答應了。
「不過晚生有個請求,還請大人成全。就是這些百姓……」
「公子放心,這些百姓愛住哪兒住哪兒,本官決不干預。」
「那就謝大人成全了。「看來這世道還是有好官的楊紹清在心裡這樣想到。
「謝青天大老爺成全。「楊紹清身後的難民也一起向那官員道謝。
楊紹清又告訴忠叔要他向難民分發些糧食。就在他回頭時,又看見了剛才的藍衣女孩。四目相對,楊紹清忽然覺得自己臉一熱,連忙又把頭別了回去,跟大家一起進堡了。
「孫姐兒,那我們回去吧。」見官兵們不再趕他們走。其中一個難民對著藍衣女孩恭敬的說道。
「啊,好吧。看來能待在外面就已經很不錯了。」藍衣女孩無奈的歎氣道。這個藍衣女孩正是孫露。
原來,當大傢伙來到墩堡時發現並不能進去住。非但如此,堡裡的兵丁還出來驅趕難民。於是孫露便帶了猴子等幾個人上前同他們理論,就發生了先前的一幕。幸好在剛才那位公子的幫助下大家仍舊可以在墩堡周圍過夜。而孫露則對這個時代的官兵失望的很。算了,本來就沒指望他們什麼。畢竟剛才的那個總旗還算公正。抱著這樣的想法孫露回到了營地。此時已經接近申時,營地裡大傢伙兒正忙著生火做飯。猴子一到營地便將先前的事情將給了大家聽。當下李虎他們就吵著要找那個調戲孫露的官兵算帳。但都給李老疤和孫露給截下了。不久忠叔帶著幾個家丁給孫露他們帶來了寫糧食。於是大傢伙對著忠叔他們千恩萬謝著收下了糧食。
吃過晚飯後,孫露在幫鳳兒她們洗碗時發現了一座小丘。從小丘上渙渙的流出一條小溪。孫露好奇地沿著小溪爬上了小丘,只見四周怪石嶙峋,奇異非凡。小丘上生長著茂密的樹木。夕陽穿過樹梢照在像地毯般鋪在樹根上的苔蘚上。在濕滑的苔蘚上零星的點綴著幾朵野花。小溪的盡頭是一個小石潭。清澈的溪水就是從這參差不齊的石縫中緩緩的流出。小溪旁有一株野生的海棠花,那雪白的花瓣一片片的飄落在石潭中。眼前的美景,讓孫露想起了柳宗元的《小石潭記》。若是在以前自己一定會興奮不已的在此拍照留念。可是現在的孫露並沒有這份心情。
從小丘放眼望去,遠處的墩堡在一片荒涼的平原上顯得那麼的淒涼。聽李老疤說這個墩堡應該是屬於田屯的。可眼前荒涼的情景卻說明這裡的官兵已經很久沒有執行他們的職責了。這樣的軍隊像這樣嚇嚇老百姓還行,要是打仗的話。想到幾年後滿清的入關孫露不禁苦笑起來。現在大概也只有她會相信北方的那個小小的遊牧民族會在幾年後征服整個大明帝國吧。自己真的能改變歷史嗎?從到明朝的第一天起,孫露就不停的問自己這個問題。雖然自己身邊已經有了這些追隨者,但是這是遠遠不夠的。要想完成心中的計劃她需要更多的人的幫助。他們中或許有志同道和者、或許有相互利用者、甚至是自己的敵人。
如果是林峰他會怎樣呢?孫露又不自覺的想起了林峰。不得不承認自己女子的身份會在日後的行動中給自己帶來諸多阻礙。這個時代女子的地位是十分底下的。鳳兒的身世就是最好的例子。難道女人注定是要依附於男人的嗎?不,是女人又怎樣!有許多的偉大的女子她們的功績不亞於男人。林峰已經不在自己身邊了。現在的一切問題都要靠自己解決。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只會躲在林峰身後的小女生了。看著眼前的海棠花孫露不禁吟起秋瑾的《秋海棠》來。
「栽植恩深雨露同,一叢淺淡一叢濃。平生不借春光力,幾度開來斗晚風?」
「好,好個平生不借春光力,幾度開來斗晚風。」
突如其來的讚歎聲打斷了孫露的思緒。她回過頭發現原來是先前幫助自己的那位楊公子。
「原來是楊公子啊。小女子這相有理了。」孫露不倫不類的道了個萬福。
「啊,對不起,小生剛才鹵莽,打擾了小姐的雅興。」楊紹清對著孫露深深的做了個楫。其實他是聽說這裡有個小丘亂石林立十分有趣。才耐不住性子跑來看看。誰知卻發現先前的那女孩竟然也在這兒。眼看佳人處立在小溪邊映著雪白的海棠花楊紹清不禁看癡了。待到孫露吟出那首《秋海棠》時,楊紹清覺得此詩氣魄非凡便禁不住讚歎了起來。
「公子見笑了,只是隨便說說罷了。」
「那裡,此詩足見小姐的胸襟不遜於男兒。可小生見小姐,談吐不凡莫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如何會淪落至此。」這話一出楊紹清馬上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了。這不是挑起人家的傷心事嘛。
孫露看了楊紹清一眼,心想你還真是個烏鴉嘴啊。當下歎了口氣說道:「小女子,自幼和父母旅居海外。這次父母帶小女子回老家省親。可誰知在半路上遇上了強盜。父母,父母都被強盜所害。只有小女子一人僥倖脫險。幸得山下大叔大嬸搭救,才倖免遇難。」原本孫露還想擠出幾滴眼淚。可是發現自己道行不夠只好作罷了。
「沒想到小姐身世如此淒涼。小生剛才唐突了。咳,當今朝廷奸臣當道。民間則天災不斷,盜賊橫行。北有韃子虎視眈眈。更可恨的是那些流寇蠱惑人心,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害得朝廷不得不疲於奔命。」聽到孫露淒慘的身世。想到自己一路的見聞楊紹清也感歎起時局的紛亂。
「楊公子,真的認為那些流寇十惡不赦嗎?那些人原本也只是些老老實實的農民。就像山下的這些難民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只要給口飯吃你就可以搾乾他們身上的最後一滴血汗。可是你看現在他們連吃一口飯的權利都沒有了。當看著自己的親人因為苛捐雜稅而餓死時,你能指望他們怎樣呢?」孫露心痛的指這下面忙碌著的難民。
「咳,朝廷徵收重稅也是迫不得已。為了繳匪朝廷的軍費是一漲再漲。」
「是啊,稅越加越多,匪越繳也越多。是什麼原因呢?」
「這?」
「船已經破了,再補也沒用了。」孫露在留下這句話後,逕直下了坡。只留下楊紹清一個人在溪邊思索著那句話。
回到營地已經是酉時了。大家都點起了篝火。孫露一到營地就被李虎拉到了李老疤那兒。只見李老疤神秘西西的朝四周看了看說:「孫姐兒,剛才虎子他們告訴我件大事。我得和你商量一下。」
「什麼大事啊,李大叔?」
「虎子他們說,墩堡裡的官兵今天晚上要打劫那位楊公子,完了之後嫁禍給我們。」
「什麼!」孫露聽到這消息不由的心裡一驚。連忙問李虎道:「虎子,這是真的?你們怎麼知道的?」
「是真的,我們親耳聽見的。」李虎信誓旦旦的解釋起來。當李虎他們知道那軍官調戲孫露的事之後個個都憤憤不平。雖然李老疤截住了他們。但他們仍然趁李老疤不注意溜進了墩堡。原本想找到那混帳軍官報仇的可卻沒想到聽到了他和那總旗之間的談話。原來這個墩堡就是個殺人越貨的黑店,那總旗帶著手下的官兵專門打劫路過的商人。然後嫁禍給附近的流寇。聽他們說今晚丑時動手。
「你們幾個是怎麼進去的。這大門可是把守得很緊的啊。」
聽孫露這麼一問李虎他們可樂了,個個笑得合不籠嘴。「我們是靠這個進去的,」說著李虎拿出了劉氏兄弟製作的「飛天爪」。「這玩意兒我們幾個現在已經練得可以飛簷走壁。」
看著這一張張神氣的臉龐孫露覺得或許這些孩子就是未來的特種部隊呢。想到這兒孫露故意問道:「那你們說該怎麼辦呢?」
「那還用說。楊公子是個好人。我們當然應該救他!」
「可對方是官兵喲。」
「管他是官是匪,先打他娘的再說。」李虎揮著拳頭興奮的說道。
這正是孫露想要的效果。在那次與馬賊的交鋒之後這些小鬼隱約間有了一股子殺氣。而李虎也儼然成了他們中的首領。
「好,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虎子你去把兄弟們叫來。」
「孫姐兒,那我們是不是……」
「你還磨蹭什麼。我們當然要演一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