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澤走了出來,身上整齊地穿著一件外袍,和平時的打扮沒什麼兩樣,只是臉色陰沉,眼鏡隱隱流露出一股怒氣和傷痛。此刻,他沒有看向如風,反而看著木問塵。
木問塵臉上一片平靜,淡淡地少了一眼雲天澤和他周圍的人,鎮定自如,好像沒有看到那泛著稜光的兵器一樣。
雲天澤怒氣一點一點地收斂,他看了如風一樣,眼光如刀一般地銳利。
他的身邊一九站著雲叔和小青,雲叔的臉上很是凝重,小青的臉上則有著幸災樂禍和無法掩飾的輕蔑。
如風被雲天澤看的微微低頭,心裡一陣心虛,但是手裡傳來的熱度和力道卻讓她心安了不少,於是微微一笑,對著木問塵道:「你說我們今天能不能衝得出去?」
木問塵輕敲她的腦袋,道:「別胡鬧,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如風一縮,吐吐舌頭。
這個動作似乎刺激了雲天澤,他陰沉地開口,道:「如風,到這邊來,否則,你以為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可以逃得出去嗎?」
如風搖搖頭,道:「我不,我本來就是紫羅國的元帥,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在你們這裡呆久的。我們的立場決定了我們不同的動作,和我們要做的事。」
「你們只有兩個人。」雲天澤嘴角揚起一抹譏誚,犀利地指出。
如風看了一眼木問塵,笑道:「兵貴精而不貴多,兩人也足矣。」
雲天澤手一揮,一排弓箭手頓時蓄勢待,直直地對準入如風和木問塵。
如風看了眾人一眼,右手臂突然直直地伸了出去,一頓濃煙頓時冒了出來,慌亂中,萬箭齊,眾人剛開始還可以在濃煙中聽得到鏗鏘的聲音,但沒多久,就是一片沉默了。
空氣中有著可怕的沉默,雲天澤凝視著雲叔,眼裡滿是沉痛:「為什麼?」
雲叔只是專注地凝視著濃煙,沉聲道:「既然殿下你下不了那個手,就由我來下吧!殿下對那個小子太放縱了。」
還沒等濃煙緩慢散去,雲叔面容一凜,高大的身子突然拔地而起,腳尖一點,躍上了軍營旁邊的樹枝,黑暗中,忽然出現了八道身影,昂然而立。
九人頓時糾纏在了一起。
而雲天澤只是注視著濃煙,定定地看著。
濃煙散去,雲天澤的眼頓時瞪大,變沉了怒視。
……
深夜,情況生了無法醫療的變化。
戰鼓震天,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的有力,讓人的心臟忍不住一陣一陣地緊縮。
聽到進攻的號角聲,軍營裡的將領們馬上揮動著手中的旗子,指揮著軍隊。最前的三千弓兵迅往前,快步進入射程之後,單膝跪下,手挽長弓,箭尖齊齊指向落雁城巍峨的城樓。
瞭望塔上,雲天澤一身戰袍,手撐著欄杆,身體微微前傾,試圖看清迷霧中落雁城牆上的狀況。
通紅的火把隨風晃蕩,搖曳的火光下,底下全是全副武裝的春籐國士兵們,如兵器般冰冷嚴肅的面容,刀光如雪,火光折射在鎧甲上,泛出了冰寒的冷光。三萬重步兵在火光的照耀下寂靜無言的隊列出營,空曠的土地上只有整齊的腳步聲和開膠相互撞擊的「鏗鏗」聲。
在將領的指揮下,三萬身披重甲的士兵在落雁城前方的空地上列成了六個方陣,整齊地鋪了開去。緊跟在他們後面的,是春籐國機械營的士兵,十人一列,二十列的士兵推著二十架攻城梯正步出營,行至大軍的前方站定。
隨後出營的,是十架巨大的投石機,二十名披甲的士兵整齊地推著投石機行進,填滿石塊的裝石匣在投石機上方晃蕩,看得人心驚膽寒,十架投石機齊齊射,那麼落雁城的每一塊城牆都要遭受上百顆巨石的同時攻擊,以現在落雁城的兵力情況,根本無力招架這樣的攻擊。
最後出營的,是一架覆蓋著牛皮的巨大沖車,高達一丈,粗壯的木槌曾經摧毀過眼前這座城池的城門,在十幾年前,他擁有極其巨大的衝擊力,幾乎沒有哪座城門能抵抗住它持續不斷的猛烈撞擊,而落雁城門雖包裹厚重的鐵皮,只怕也扛不住它連續的攻擊!
十幾年前的歷史見證麼他的輝煌,不是嗎?
劍士們肅立站格,嚴陣待。雲天澤和一干將領在瞭望塔上遠眺,薄霧中的落雁城高大巍峨,隱隱有一股滄桑感。
「殿下,真的要下令攻城嗎?」雲叔低聲道。他的衣服有點破損,臉上也有著幾道劃痕。
「你不是說任如風行動嗎?你不是說只有兩個人不足為懼,就任他們瞎攪和,然後讓如風在眾人面前出醜嗎?你不是說已經計算了他們出逃的方向,也在外面佈滿了陷阱了嗎?」雲天澤一字一詞地說道,聲音緩慢,卻充滿了力道。
「這就是你的信誓旦旦嗎?」雲天澤突然高聲道。旁邊的人噤若寒蟬,默默地站立著。
雲叔單膝跪下,頭低垂,道:「對不起,是屬下的失誤!他們所站立的地方裡旁邊的樹林有二十丈之遠,這個距離,即使是武功再高的人都不能直接到達,必須得中途在地上借力。但是屬下沒想到尉遲如風的武功還沒有失去,而且還可以從手中生出一根線,直接從空中滑過,沒有出到地面。」他的聲音充滿了懊惱,「而且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尉遲如風已經出動了他們家的伏強陣來對付我們,所以我們才讓他們逃走了。」
天下人誰不知道伏強陣的厲害,所以即使雲叔的武功再高,也過不了這個陣。
雲天澤默然不語,只是沉沉地看了一眼雲叔,道:「你起來吧。」
雲叔停頓了一會,這才慢慢地站起來,退到一邊。旁邊的人眼帶同情地看著他,雲叔只能苦笑。
看來,那尉遲如風還真的詭計多端,平時看他好像很悠閒的樣子,不急不躁,年少輕輕的,心裡便存了輕視之意。再加上他的武功被自己封住了,沒想到今晚在他這裡栽了一個跟頭,讓自己顏面俱失。而且他身邊的青年人武功也是很高。
只是,他納悶的是,尉遲如風為什麼還保有武功?氣氛正在僵化的時候,有一位將軍鼓起勇氣,說道:「殿下,眼下這個情況……」話還未完,雲天澤已瞭解。
他看著他的嚴陣以待的將士們,輕聲道:「攻城吧!」
此話一出,馬上有人衝了下去,眼裡充滿了興奮。
「殿下,我們各項準備都已經做好了,會成功的。」雲叔的臉終於泛出了一絲笑意。周圍的將領們也是躍躍欲試,準備了十幾年,終於又到了決勝的時刻了!
雲天澤的臉上沒有他們的激動和嗜殺,他只有平靜,平靜地看著對面。
如風,如果這一戰,如果你真的輸了,那你我之間就再無可能了!
江山與美人,孰輕孰重?陽光下,你笑得燦爛,當時,你問過我,而我玩笑般回答:「當然是江山,江山就只有那麼一個,美人卻可以有很多。」
你也笑道,露出了一口明晃晃的白牙,「是啊,要是我也是這麼選的,但是如果美人是天澤,那我寧願不要江山。我可以攜帶美人去看江山,卻不能手挽著江山去看美人!」
當時的我,聽到你的回答,是怎樣的表情?
我看不到,但心底的那股欣喜卻一直沒有忘卻。
可是如今,我們卻是物是人非。
如今我們成了這樣對立的形勢,我還記得當初的問話,卻不知你是否還記得?是否,如果是現在,你還會不會那樣回答?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但無論如何,我也希望你能保有性命!
此時,天已微明。
戰地上,三千弓兵已經射完全部箭矢,三萬多隻箭下去,但是落雁城樓上沒有半點動靜!
瞭望塔上的眾人面目僵硬,繼續看著。
弓兵無聲地跑步退出,把最前方的位置讓給了另一營的士兵。
「上!」有人令。
於是二十架工程車迅向前推進,十架投石機在城牆前面一字排開,沖車從最中間的地方「轟隆隆」地向著落雁城城樓開去。
投石機也已經開始射,巨石呼嘯著掠過春籐國的頭上,傾瀉下來的石頭全都悉數砸向那黑色巨石壘成的城牆!落雁城的城牆在這天地為之震懾的猛烈攻擊中震顫,紫羅國西南邊境上的第一堅城,終於到了風雨飄搖的時候。
但,即使在這般暴雨雷電一般的猛烈攻勢下,落雁城的城樓上,除了石塊好不歇息的砸擊聲外,依然不問任何人聲!
「情況很不對勁,諸位,目前是不是動進攻的最佳時機?」呼嘯的撞擊聲中,雲天澤的聲音低沉有力,面目凝重。
雲叔的臉色也很不好,她鎮定地說道:「殿下,地方實力不明,還是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是啊,殿下,現在這種情況很蹊蹺,想來定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有人也勸道。
「那些那些密探是怎麼辦事的?」也有人問道。
「現在城中的人出不去,戒備森然,難傳遞信息。」有人辯解道。
雲天澤隱卻眼中少有的鋒芒,鎮靜地出聲。「別吵了!估計此刻城樓上無一人。」
眾人凝神思考了一會,有人道:「他們竟然敢做出如此危險的舉動,就必定有所防範,殿下務必小心謹慎。」
「目前城下三萬多步兵就是要藉著我軍投石的勢頭一句衝上,否則等我君第一輪遠程攻勢結束,他們出現在城頭,事情可就沒這麼輕鬆了。」雲叔緩緩地說道。
雲天澤漆黑的眼底掠過一抹傷痛,他不再多說:「那麼,便依雲叔所言。」
「殺!」接到城樓傳來的進攻指令,三萬重步兵列成六個方陣一字排開,齊齊落雁城黑色的高大城牆想衝去!
「殺啊!殺啊!」隱忍已久的三萬士兵怒吼如同雄獅狂嘯山頭,他們高舉手中大刀,用盡全身力氣呼號著朝城牆衝撞過去!
巍峨高大的城樓靜靜地沉默,聳立著,對這一切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