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退楓陽手一揮,道:「什麼都不必說了!我非要治治他不可,免得他過於妄為!你們誰也別求情!」
尉遲槐陽面色冰寒,嘴角微微上翹,帶著些冷酷的意味,他掃了一眼眼前的兩人,兩人都跟隨他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馬清秋退下之後,福叔忍不住再次說道:「老爺,說句不好聽的話,當我還是幼童的時候,您正值年少,也是這般救下一個人的,後來老老爺同樣沒怎麼罰了您。」
尉退槐陽一窒,臉更冷了:「沒錯,這種錯誤我也犯過,可惜當時我爹礙於眾人的求情,只是輕責了我幾句,卻使我後來犯了更大的錯誤,所以現在這種錯誤絕對不能在尉遲如風身上出現,傳令下去,把他曬上三天,再杖責軍棍四十!」
福叔一僵,但還是不理會尉遲槐陽的冷臉,依舊說道:「老爺,小少爺會受不了的,他現在身上還有傷,三天後也許您就只能看到他的屍體了。」尉遲槐陽沒再說什麼,福叔就輕巧地退下了。
不久,眾位將軍求見。
一一落座後,眾人講了這次戰鬥的得失利弊,末了,副元帥高威試探性地問:「大帥,今天那個小子,您就那麼罰他,卑將覺得他很不錯呢,是個可造之材。」
「是啊,這次的新兵表現都很不錯,有幾個耀眼之人,他就是其中之一了。」有人補充道。
此話一出,眾將軍也是議論紛紛,有人求情的,有人贊同該處罰的。
「什麼都別說了,此時我已經定了。」尉遲槐陽大手一揮,語氣堅決。
眾人也知道你治軍極嚴,要想求情,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也沒抱多大的期望,只是希望那小子能挺過來就好。
最多的時候已經差不多過去了,現在大概是下午三點多,如風鬆了一口氣,只要熬過太陽最猛的時候,剩下來的就容易一點了。
她想閉上眼休息的,可是灼熱的太陽卻讓他汗流浹背,汗水滲入傷口處,異常疼痛難熱,不過她慶幸的是,身上的戰衣沒有遭到多大的破壞,所以還是不會有人現她的女兒身。
現在的她體力透支,渾身難受。如風哀歎臆想現在就有一汪清泉,然後自己馬上就跳下去大洗一通,或者有根冰棒或冰激凌也好啊,當然,後者只能是想像,前者還有點可能性。
正在頭暈眼花的時候,有人走過來了,因為好奇還有誰會來,所以如風微微抬頭,卻看見了容憶影,他已經身穿一般的軍服,但手中和腳傷都有繃帶。
「你受傷了?」如風舔舔乾裂的嘴唇,吃力地說,聲音沙啞。
容憶影點點頭,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到如風身邊。
如風想笑又笑不出聲,只能象徵性地咧開嘴角,道:「謝謝你幫我擋住太陽,我現在好一點了,你受傷了,還是回去了,不用來看我了,我現在很狼狽的。」一段話說得異常的吃力。
容憶影揚他一貫的風格,不理會如風的話。
如風心裡感動,眼前這傢伙來看自己呢。
「對了,恭喜你陞官了。」如風又道。
容憶影終於開口了,他說:「你都這樣子了,能不能不要那麼聒噪?」
如風一窒,無語中……
過了一會,如風又耐不住了,她說:「現在只有你來了,只有你一個的時候,那兩個士兵就不會趕你走,可是你怎麼不拿點水來給我?」
「相信我,你剛才說的話已經抵得過一碗水了。」容憶影冷冰冰地說。
如風頗為享受地閉上眼,再冷點吧,我不介意。
「你有沒有聞到烤肉的香味?」半響,如風突然問道。
「我只聞到你身上的臭味!」容憶影毫不客氣地說。
「小影,你說話很毒,」如風的語氣衰怨,接著說道,「我感覺我的肉被烤焦了,你還是快點走吧,你現在還帶著傷呢。」
容憶影依舊一動不動,就這樣站了一個時辰,直到太陽的威力已經減弱了,這才離開。
如風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眼眶有點濕潤了。是不是平日裡冷淡的人,_其實在關鍵時刻都會做出一些熱情的舉動來?如風想起了木問塵,他對自己,也很好呢,雖然不苟言笑,對人冷淡,但對自己最近可是暖如春風,平時也是任自己胡鬧,還有煜爵和煜宣,對自己都很好……
如風一一把自己十七年來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大家都對自己很好,就爺爺是個冷酷無情的人。
夜幕降臨,快昏厥過去的如風被移到了一間還算潔淨的小房子裡。在那裡,有醉月和醉竹等著。
如風吃力地揚起一抹微笑,道:「你們來了。」
醉月紅著眼睛,和醉竹快手快腳地把如風扶上床去,然後醉月道:「你趕快去拿一些熱水,還有飯菜,記得要小心點,別被人看到,還有,你進來的時候記得敲門,免得看到不該看到的。」
醉竹嬌嗔了一眼醉月:「什麼叫不該看的?」
醉月瞪了她一眼:「快去嘛。」
醉竹看著如風的樣子,也只好趕緊走了。
如風握住醉月的手,道:「小心點。」
醉月會意:「知道了,師兄,會小心的。」
於是脫下如風身上的盔甲,先喂如風一些清水,然後再吃一顆藥丸。
醉月聞著如風身上的血腥味,看著如風乾裂的嘴唇和面無血色的黑臉,道:「師兄,你爺爺真狠心,要不是我們極力要求,你現在還跪在訓練場呢。」
再看了看紅腫的膝蓋,皺起眉頭,想著辦法。
如風喝了水,身體就舒服了點,道:「還有,這的確是我的不對,爺爺要服眾嘛,必然要罰我。不過,嘿嘿,醉月,我剛才在訓練場的時候,為了不讓自己倒下去,就把內力又練了,今天使用真氣過多,身體不舒服,現在好多了,而且覺得我的內力又更上一層樓,想來是因禍得福了。」
醉月無言,沒想到這個時候,師兄還想著自己武功的事情。
「師兄,我只求你平安。」畢響,醉月才低低地說道。
如風默然,知道自己讓他們擔心了。
很快,醉竹回來了,拿了很多東西後,就默默地退下了,師兄的身體,一向都不准別人著,除非作為大夫的醉月,哎,當初白己也去學醫就好了。
把蠟燭拿近一些,三下五除二就把如風的身體扒光,然後再用熱毛巾擦拭一連。由於如風最近經常受傷,所以如風也不計較讓醉月看到自己的裸體。
醉月把如凡的身體擦乾淨,特別是傷口處更是小心,她看著如風的胸部輕聲笑道:「師兄,呵呵,你的身材還不錯嘛。」
如風瞪了她一眼,看著門外,醉月會意,知道醉竹在守著,而且醉竹的武功也不弱,偷聽了去就不好了,不是如風不想讓醉竹知道自己的真實性別,實在是醉竹的十性很是直爽,有什麼都會說出來,所以為了以防萬一,醉月和如風就沒告訴她。
把傷口擦上上好的傷藥後,如風就自己把乾淨的衣服一件件地穿好,戴上醉月給的另一假喉結,剛才如風才知道,自己的假喉結不知何時早就掉了,幸虧今天自己大部分時間都是低著頭的,所以應該沒人看見,要不然早就引起軒然大波了。
「我給你塗藥。」醉月說著就幫如風把容易露出來的肌膚都塗上一層藥物,剛塗上不久,如風就變成了那個黑臉小子。
做完這一切後,如風就吃飯,看著這裡的飯菜,知道是南山幫自己弄的,因為他清楚自己的口味,再看看正在整理自己衣物的醉月,如風窩心一笑覺得自己有這些師弟師妹們,真是三生有幸。
吃飽喝足後,如風的精神已經好了一大半,醉月和醉竹也匆匆離去了。
如風把蠟燭吹熄,準備躺下去睡覺,呼——受罰,其實蠻幸運的,還可以有床睡覺。
正在沉睡的時候,就感覺有人進了屋予,如風眼一睜,從睡夢中驚醒,於裡搭著腰間,全身緊繃。
此時,如風一直都沒有睡著,在黑暗中,只要她一閉上眼睛,白天的那個年輕士兵瞪凸的眼睛就看著自己,陰森森的,震驚的,他的脖子,被割去了一半,還有一半留著,異常的驚悚,再想起白天山谷裡那層層疊疊的屍體,如風就不寒而慄,怎麼睡都睡不著。所以一有人進來,她就聽覺就馬上察覺到了。
「是我!」低沉的聲音響起。
「元帥!」如風低聲叫了一句,起身站立。
「你很不滿意我今天給你的處罰?」
「不敢,您是元帥,自然有您的道理,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如風平靜地說道。
「我知道你心裡的不滿,你不用騙我,但是我是元帥,你是士兵,不管你的身份如何,不管你我的關係如何,上了戰場,我們就只有上下的關係,對我的命令,你要絕對的服從!軍令如山,你今天的行為足夠你死一百次了!」
如風默然。
尉遲槐陽繼續說道:「你在怪我狠心吧,說我見死不救,可是戰場上向來殘酷,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不知道你今天的行為差點就讓我們遭到巨大的損失。」
如風還是默然,只是靜靜地聽著。
尉遲槐陽也沒有指望如風說些什麼,只是接著說道:「我像你那麼大的時候,也幹過類似的事情,當時的我出盡了風頭,也把人給救回來了,我的爹,當時也是元帥,他也只是輕罰我,只是他說,有一天他會後悔今日沒有重罰我的。我不明白,反而責怪他的冷血。
後來,有一次,就跟著我爹,率兵滲入敵區,由於戰線放得太長,後勤根本無法補給給我們,所以我們只好搶奪敵區村落的糧食,為了不洩露我們的行蹤,爹下令吧村子洗劫一空,這是戰爭中很常見的一件事,我心中不忍,沒有親自去做,都是其他士兵去做的,我只是爭奪糧食。
然後,有一次,在洗劫一個村子的時候,人都殺死了。可是我最後現,一名小孩,大約五六歲的樣子,樣子瘦瘦的,眼睛大大,裡面全是恐慌和淚水的樣子,可憐極了,我很不忍,想起了家裡的兒子。當時,你爹爹的大哥也是那麼大,眼睛也是那麼大。在我想放過他的時候,我爹出現了,讓我殺了他。
我答應,卻在爹離開後放了他,然後我們繼續前進。不久,有敵軍追來,人數太多,我們人數太少,所以最後只逃出了幾十人,我爹和我都逃出來了,可是我爹,你的太爺爺,卻斷了一隻腿,從此退出了戰場,最後鬱鬱而終。」
尉遲槐陽緊盯著如風,即使在黑暗中,也讓如風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壓力:「你猜了,吧,就是那個五六歲的小孩去報信,所以我們的行蹤洩露了,賠上了幾千條人命,那是我們全軍最精銳的部隊,自那一戰後,我們的軍隊差點就一蹶不振,要不是後來有人相助,也許今天就沒有我站在這裡了。
如風默然,爺爺的聲音裡有著沉重的悲衰。如風冰雪聰明,當然知道他的意思,於是沉聲道:「爺爺,我明白了,你放心。」如風的聲音很有力,似乎能穿透夜空。
接下來的兩天,如風乖乖地受罰,吭都不吭一聲。
兩天後,被打了四十軍棍後,如風半死不話地開始養傷,傷好了之後,眾人就猜測元帥會如何安排如風,大多數都以為會讓如風做一個都尉什麼的。
出乎眾人的意料,如風被編入了虎冀營,那是全軍最精華的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