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怎麼了,莉莎她……」穿著白袍的費納斯一從手術室走出了,蕭詠梵就拉著他問。
「放心,她很好。」摘下口罩,費納斯給了蕭詠梵一個安心的笑容,「雖然現在心跳的頻率稍微低了一點,但心臟功能一切都很正常,只要靜養幾天,我保證又是一個精神飽滿的莉莎!」
「真是太好了……」聽到莉莎平安無事,蕭詠梵整個人都輕鬆下來,「莉莎沒事……」
「你已經跟莉莎完全說清楚了?」看到蕭詠梵抱著陷入昏迷的莉莎衝進「隨緣」,他就大概猜到是什麼情況了。
「都說清楚了,可莉莎真是一個讓人沒有辦法不去疼的女孩呀……」想到莉莎說過的話,蕭詠梵感慨地說,「如果莉莎死了,我想我一定會自責一輩子的……」
「莉莎不會死的,你信不過我的醫術嗎?」拍拍蕭詠梵的肩膀,費納斯挑眉道,「所以你一定不會有機會自責一輩子的,別在這裡亂感慨了。」
「若是你聽到莉莎對我說的話,我想你會一樣感慨的。」
見到蕭詠梵如此感觸的表情,費納斯的心也不由得沉重起來:「到底莉莎跟你都說了些什麼?」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給她的承諾只不過是一個謊言。」想到莉莎說那句「我一直知道那只是一個謊言」時的黯然神情,蕭詠梵的臉上不由得泛起深深的憐惜,「在她心中即便我永不會兌現那個諾言,她也不會抱怨半句,因為她只是想要一個讓她可以期待的謊言,不論謊言是否會實現,她都已經心滿意足了。說到底,莉莎只是一個渴望被愛的小女孩……」
「太不可思議了!我們如此的小心翼翼就怕莉莎察覺我們在騙她,怕她因此而病,殊不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活在謊言下!而且還心甘情願地守著一個不會成真的謊言?」知道這才是真正的真相,費納斯吃驚得瞪圓了眼。
「是呀。究竟是我們高估了自己的內斂,還是低估了一個小女孩的敏銳?」自嘲地勾起嘴角,蕭詠梵笑得無奈,「莉莎一直在說自己任性,說她給我造成困擾了。可實際上是我把她的心束縛了這麼多年。如果我不曾輕易答應娶她,不曾不顧後果地給了她承諾;如果及早向她澄清一切的諾言只是謊言,讓她把對我的憧憬完全撲滅,莉莎對我萌起的愛意也不會在期盼中沉澱並刻進心窩!是我讓莉莎抱著一個永遠不能實現的夢活了這麼久,是我讓她知道真相後的痛苦加深,是我的自以為是深深地傷害了一個要求不多的女孩……」
「梵,別這樣說,莉莎一定不會如此認為的……」看到蕭詠梵越說越自責,費納斯拍拍他的肩膀,試圖讓他把緊繃的情緒放鬆。
「不會如此認為……」喃喃地重複他的話,蕭詠梵閉上眼睛,深深地歎息著,「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是心疼莉莎呀!她昏迷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是若是她死了,我可以為她難過卻千萬別因她而自責!這種卑微的要求,真是讓人不禁忍不住心揪呀!即使她死了,她的心願不是要求我回報她的愛,也不希望我的心有任何的負擔,只是要我在心底留一片小小的角落為她難過!這樣不去奢求的女孩,叫我如何不去心疼?」
「梵,莉莎愛你,可是你對她並無相應的感情呀!」見到蕭詠梵在自責的泥沼中漸漸迷失,費納斯搖著他的肩說道,「你會為了回報一個小女孩對你的愛慕之情,會因為愧疚和自責而付出愛情嗎?你別為此刻的自責而沖昏頭腦!想清楚,你真正所想的是什麼,真正重要的又是什麼?」
「我……」
睜開黝黑的眸子,眼中的迷惘逐漸澄清,正想要作出回答,手機卻在此刻響起了.本能地拿起電話接聽,當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內容,蕭詠梵的臉徹底地恢復平靜,原本還被自責佔據的臉容頓時被更濃烈的憂心所取代,鎮定地對來電的人說了一句「我現在就趕來」,就放下手機,看向費納斯:
「費,莉莎現在已經沒有危險了,是不是?你並不需要留下來觀察她的情況,是不是?」
「是的,莉莎現在只要有護士看著就行了,生什麼事了?」見到蕭詠梵看似冷靜卻焦急又憂心的奇怪表現,費納斯微微皺起頭。
「那好,你現在立刻跟我走,惜受傷了……」沒有多說什麼,只丟下這句話,就拉著費納斯急地離開醫院。
「這才像你嘛……」跟在蕭詠梵的身後,費納斯勾起嘴角笑了。看他的行動就知道梵已經不再為莉莎的事而困惑了!即便如何的為無法回報莉莎而自責,在蕭詠梵的心中,最重要的依然是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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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病房內,沉睡中的洋娃娃輕輕顫動睫毛,緩緩睜開如煙霧般迷濛的雙瞳。
「莉莎小姐,你醒了!」
如釋重負的淡雅男音讓泛著煙霧的雙眸逐漸清明,搜尋的目光也隨即凝聚,現雪白的病房除了守在自己床前的助理外再無他人,惆悵頓上眉梢。
「莉莎小姐,總裁他有急事要辦,他知道你無恙才肯離開的。還有他叮囑我,一定要守著你,直到你醒來。」看出莉莎眼中的失落,嚴颯安慰道。
可莉莎眸間的黯然沒有因嚴颯的安慰而稍稍退減,小臉帶著些許的期盼問:「我睡了很久嗎?」
抬眼,看了看漆黑的窗外,嚴颯靜默了一會,誠實地吐出三個字:「大半天。」
「噢……」聽了他的回答,莉莎臉上的期盼再次被失落衝擊殆盡。心的一角也在暗暗地歎息——就連短短的半日,梵哥哥也不再為莉莎停留了……
「莉莎小姐……」見她渾身散的憂鬱愈加濃郁,嚴颯擔憂地輕喚,同時也不禁後悔自己剛才的直接。
可就在嚴颯為自己的誠實而後悔時,莉莎卻對著他泛起一個燦爛的笑容,清晰地說道:「嚴哥哥,我很好。」
「如果你真的很好,為何你的笑容並沒有達到你的眼睛?」看著她的笑,嚴颯的眉心卻緊緊地揪在一起,不知為何那掩埋在笑容下的苦澀刺痛了他的眼。
「嚴哥哥,你真直接……」後面的話消失在一串串難以壓抑的抽泣聲中,莉莎低下頭,再也忍不住那滿溢心房的失落,只要任由它隨著苦澀的淚奪眶而出……
「……」看著那一聳一聳的肩膀,嚴颯輕輕歎了口氣,猶豫了一會才伸出手輕輕撫著那顆飲泣的頭顱,讓她靠在自己懷中,安靜地聽著那細碎的哭泣聲……
時間也在這一刻悄悄流逝,莉莎的抽泣聲也逐漸由強轉弱,直到悄無聲息……
「為什麼梵哥哥不等我醒過來?」沙啞的聲音帶著明顯哭泣過的痕跡,似在自問又似在探求他人的慰藉。
「莉莎小姐,總裁把你送來醫院後一直守手術室外,他也是突然收到消息才離開的。他真的很擔心你……」
溫和的男音從頭頂響起,小心翼翼地安慰著這個剛哭泣過的女孩。
聽著嚴颯笨拙的安慰,莉莎輕輕地笑了,抬起哭紅的眼睛,看著他道:「嚴哥哥,你的安慰很明顯呢!」
見嚴颯欲說什麼,莉莎搖頭了,喃喃地說道:「就跟梵哥哥第一次安慰我一樣……那是我第一次在療養院遇到梵哥哥,那時候我不小心走錯房間,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心跳就莫名地加了,然後就這樣病暈倒了,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就見到守在我床邊滿臉憂色的梵哥哥,我一看到他不知為什麼就哭了,而他就像你這樣讓我靠在懷中安靜地等著我哭完……」
「後來我跟梵哥哥漸漸熟悉了,也漸漸明瞭我見到他會心跳是因為我喜歡上他了!可是那時候我的心臟病也越來越嚴重,病的頻率也增加了,可是我一點都不害怕喲!因為每次醒來的時候我都會看到梵哥哥守在我的床邊,那一刻心中滿滿的就是溫暖呀……」
訴說著回憶,莉莎臉上的表情就像墜入在最美的夢中,甜蜜得讓人不禁想永遠去守護她心中的夢……
可是這個夢,還沒來得及去留戀,就消逝在莉莎黯然的聲音中——
「可是這次醒過來的時候我的心好空哦……看不到梵哥哥心真的好空呀……雖然我一直知道自己在梵哥哥心中並不是最重要的,當謊言存在的時候,我還可以欺騙自己,讓自己陶醉在與梵哥哥彼此相愛的夢中。可是如今梵哥哥已經把一切都說清楚了,我連夢的機會都沒有了……心空得好難受呀……」
看著她這個樣子,嚴颯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到唇邊卻無言了,也驀地明白面對著失去了期盼的莉莎再多的安慰也只是枉然,何況再美的夢也只是一場虛幻,再多的安慰也不能讓夢成為事實,反而可能會再次導致無法兌現的謊言產生。而現在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陪著她,安靜地聽她洩內心的失落,陪她去適應這個沒有夢,也再無謊言的現實世界。
「嚴哥哥,告訴我,梵哥哥是不是愛上了一個叫黎若惜的設計師?」在一陣靜默後,莉莎突然看著嚴颯問。
「嗯。」緩緩地點頭,嚴颯驚訝於她為何知道這個事情,可見莉莎寫明嚴肅和認真的臉,還有那雖是問句卻肯定的話,他知道除了坦然回答外任何的否定和迴避都是不必要的。而且他想總裁也並不會對莉莎隱瞞他跟黎小姐相愛的事實。
見嚴颯毫不掩飾地肯定她的問題,莉莎淡淡地笑了。
「原來我在紐約聽到的傳聞都是真的呀……」笑容持續地擴大,莉莎眸間的神色在似是嫉妒又似羨慕中徘徊,「只是短短的半年時間,梵哥哥的心中就住了一個人……那設計師好幸運呀,這麼容易就可以被梵哥哥愛上……她是怎麼做到的?」
「莉莎小姐……」
見到她的神情突然變得如此不對勁,幽怨的話語說到最好仿若染上了絲絲的不甘和若有若無的恨意,嚴颯按住她的肩膀想說些什麼讓她清醒過來,卻被莉莎猛地掙開了!
「為什麼呀!我跟梵哥哥認識了八年,從十二歲第一次遇到他的開始,我的心就充滿了他的影子!我愛梵哥哥呀,愛了足足八年!為什麼我還比不上一個只是跟梵哥哥認識了短短半年的人?她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我努力了這麼久,都不可以成為梵哥哥心中最重要的人,而且到最後梵哥哥甚至連讓我幻想的謊言都不留給我,而把整顆心都給了她?為什麼呀!為什麼……」揪著心口,莉莎哭喊著對嚴颯吼道。
「莉莎小姐,你冷靜點,這麼激動你的心臟會受不了的……」面對著把所有壓抑在心頭的怨恨情緒全部爆的莉莎,嚴颯走上前捉住她的肩膀,直視著她的眼睛,用最平靜柔和的語氣說,「愛情並不能以時間的長短去衡量,更沒有先來後到的說法。而且即便要勉強把這些東西強加在愛情上,你對總裁的愛也不可能勝過總裁和黎小姐彼此間的愛。總裁跟黎小姐在十年前就愛上了彼此,他們的感情沒有人可以破壞的。」
「什麼十年?」不明白嚴颯怎麼突然說這些,莉莎訥訥看著他。
「莉莎小姐,你應該知道總裁的心中一直牽掛著一個人,那個人就是黎小姐……」
「怎麼可能,梵哥哥心中的那個人不是小翔和小薇的母親嗎?怎麼可能是她?」莉莎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她知道梵哥哥心中一直住有一個人,可是那個人不是失蹤了嗎?在她的認知裡,那個人充其量也只不過是梵哥哥對過去愛的懷念!梵哥哥心中的那個人永遠不可能出現在現實中的!何況她在來找梵哥哥的時候就查看過一些報道,那個叫黎若惜的設計師是即將畢業的年輕大學生,最多才大她兩三年,怎麼可能是兩個十歲大的孩子的母親呢?
「這可能有點不可思議,但是這都是事實。總裁找了黎小姐十年了,終於在半年前通過『約定』中的一幅名為『秋憶』的作品尋到了黎小姐。」說著,嚴颯眼中升起滿滿的誠懇和欣慰,「總裁跟黎小姐好不容易才可以在一起,莉莎小姐如果你是真心愛總裁的話,你應該明白怎麼做才是對他們也是對你自己最好的。」
「我懂了……」聽完嚴颯的話,莉莎再一次笑了,可是這次的笑容即便帶著濃郁的苦澀,可是再無剛才那帶點瘋狂的怨恨和不甘。
「懂了就好。」嚴颯輕輕舒了一口氣,揉揉莉莎金色的長,揚起一抹溫和的笑。即便剛才曾因失意而說出一些偏激的話語,可莉莎小姐始終是一個懂得為他人著想的好女孩呀!
「嚴哥哥,我會把對梵哥哥的愛埋在心中的,我不會再對梵哥哥說一些讓他為難的話了,而且我更不會去破壞梵哥哥的幸福。我會像梵哥哥說的一樣找一個真正可以讓我幸福的人,好好愛他……」
忍著眼眶中打轉的淚,莉莎笑著說完這番話。這應該就是嚴哥哥跟她說剛才那番話的用意吧,看來剛才自己隨著失控的情緒而爆的怨恨,就像個壞女人般讓人不安了。可是她絕對不會成為破壞他人幸福的壞人,尤其那個人還是她最愛的梵哥哥,她才不捨得讓梵哥哥的幸福有一點點的瑕疵呢!既然梵哥哥的心中已經認定了一個最重要的人,從今以後她必須把對梵哥哥的愛收回來,壓抑在心的最底層了。可是這樣真的很難呀……
「嚴哥哥,可以借你的肩膀讓我靠靠嗎?」在淚水再也忍不住即將滑下眼眶前,莉莎忍著已經埋在喉嚨間的嗚咽聲,抿著嘴淺淺地笑問。
點點頭,嚴颯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主動把莉莎輕輕擁進懷裡,大方地讓這個的女孩毫無顧忌地在自己的胸前哭泣。
「謝謝……」輕輕的兩個字在嗚咽聲中消逝,莉莎倒在嚴颯懷中盡情地痛哭,心中暗暗對自己說——再哭這最後一次,為這八年的單戀劃下休止符,哭完後,就不再為這沒有結果的單戀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