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牙斜掛在墨藍色的天空,柔和的月光柔化了寒露深重的冬夜。
「蕊蕊,小心開車喔!」
月光下的黎若惜細細地叮囑著坐在駕駛座的甄芯蕊,然後目送著她的車子離開後才輕輕推開自家院子的雕花門。
剛踏進鋪著柔軟草坪的小路,一道黑色的影子就把黎若惜牢牢地抱進懷中,身體微微一滯,可由懷抱傳來的熟悉而又溫暖的氣息讓黎若惜立刻放鬆下來,順從地靠在黑影的懷中,任由他把頭偎在自己的耳邊低語:
「惜,你終於回來了……」
「梵,你一直在院子裡等我嗎?」黎若惜驚訝地問。雖然梵的懷抱是如此的溫暖,可是偎在她耳邊的臉龐卻有微微的涼意,只有呆住夜風中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現在是隆冬時份,晚上的寒霜可是非常刺骨的!而他卻在寒冷中等她回來,想到這樣她的心就微微的痛了……
「我剛才有沒有嚇著你?」察覺到她為他擔憂的心思,蕭詠梵並沒有回答,只是稍稍鬆開了她,柔聲問。他感覺到在抱住她的一霎那,她輕顫了一下!那短暫的顫抖讓他不捨,更為自己嚇到她而自責。由於從下午等到月牙初上,所以當看到她安然回來實在是太興奮,才沒有多想就第一時間把她抱進懷裡。
「沒有,我感覺到是你。」黎若惜淺笑,她的呆然只是一瞬間,梵都能察覺出來,被他如此細心地關心著,心中就升起一股又甜又暖的感覺。
聽到她的回答,他滿足地笑了,可黝黑的眸子仍泛著擔憂的光:「惜,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而且自從下午那通電話後,你的手機一直打不通。」
「你不用這麼緊張。」手輕輕撫上蕭詠梵有點緊繃的臉龐,黎若惜微笑著說,「我只是跟蕊蕊在學校逛了一圈而已。而手機剛好在掛電話後就沒電了。如果說有遇到什麼事,就是學弟學妹有點熱情罷了。」
正確的來說,學弟學妹是熱情過度了,追著她和蕊蕊滿校園跑。不過她不打算告訴梵,因為不想讓他操心呀!而且嚴格說來這是她和蕊蕊自找的,明明交流會結束了,她們兩個也逃脫了那群索要簽名的學弟學妹的圍堵,本來她們應該可以離開的,可是後來兩人因為想留下來逛校園,就弄成繼續被學弟學妹追得東躲西躲的下場咯!不過說來這樣的經驗也蠻刺激的!自從自己把過去的事放開後,她漸漸現人群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聽她說得這麼輕描淡寫的,蕭詠梵更是放心不下,語氣有點嚴肅地說:「惜,以後出門一定要讓我可以隨時聯絡到你!或許我應該時刻跟在你身邊更好。」
看到他這麼認真地說著有點孩子氣的話,黎若惜失笑,「你真霸道呀!」
嘴上雖這麼說,可是黎若惜的心還是為他這樣的一面而泛起甜蜜,他是在緊張她呀!
「霸道嗎?」蕭詠梵低頭輕問,眼中有了一絲的謔意,在黎若惜還沒反應過來時,把她橫抱起來,「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再霸道點,把你關進屋子裡不讓你出門,讓你這輩子只能對著我!」
「呵呵……」黎若惜因他的舉愣了一下,隨即被逗笑了,清澈的美瞳閃著狡黠的光芒,「只對著你呀,如果我悶了怎麼辦?」
「你會悶嗎?」幽深的眸子看著黎若惜嬌笑如花的臉有點失神,從沒見過靈動調皮的惜,此刻他看呆了!
「不會!」被蕭詠梵這樣目不轉睛地朝著,雙手圈住他的脖子,黎若惜有點不好意思地把臉往他懷裡縮了縮。
她如小貓兒的嬌羞舉動,讓蕭詠梵莞爾一笑,把懷中的人兒抱得更緊了,大步往屋內走去。其實抱起她一半原因是一時興起,一半是因為院子裡寒氣重,他不想涼著她呀!自己吹點冷風沒關係,可是他不想讓心愛的她涼著,還是快點把她帶進溫暖的屋子裡吧!
「怎麼梁媽和陸伯都不在?」當一回到屋內,黎若惜現家裡除了她和梵外,就沒有其他人,不禁疑惑道。
「他們去醫院了。」蕭詠梵適時解答了她的疑問。
「啊?兩個都去了?」小翔和小暖還在住院中,梁媽晚上留在醫院並不奇怪,可是陸伯通常是探望了他們後都會守在家裡的呀!怎麼今天兩個人都不在了?
「我一來了,他們就都出去了……」蕭詠梵淺笑著看著黎若惜,他明白梁媽和陸伯的意思,讓他留下來等惜回來,是想留給他們更多單獨相處的時間呀!不過看著惜一臉遲鈍的表情,蕭詠梵就知道,自己懷中的寶貝還沒有想明白這點呢!
「惜,我去泡杯溫牛奶給你。」走到沙前,把黎若惜輕輕放下,蕭詠梵柔聲說,他可沒忘記剛才他們是在寒冷的院子進來的。
可是黎若惜卻搖頭了,看著蕭詠梵,沒頭沒尾地說:「梵,耀哥是好人。」
梵待她是如此的溫柔,讓她想起另一個也同樣待她溫柔,她卻無法回報相應感情的人。
「嗯,我知道。」剛欲轉身的蕭詠梵停了下來,輕聲回答,惜突然這麼說應該是她已經知道了他曾跟邱耀打了一場。
「都是我不好,傷了他。」黎若惜低下頭,長長的絲頓時遮住了她的表情,「其實,我早就現耀哥對我的感情,可是我無法回應他,所以才選擇忽視,以為只要這樣,他對我的感覺就會變淡,以為這樣我就可以不用傷到他。可實際上,我這麼做,反而讓耀哥對我的情一天天變深,最終把他的心傷得更嚴重了,是我辜負了他的愛……」
「惜,不是這樣的,你不要怪自己。」蕭詠梵輕輕把她摟住。他明白惜一旦知道邱耀跟他打架就會像現在這麼內疚,所以才隱瞞著她。而現在既然她知道了,他唯一能做的是把這個敏感的人兒好好的抱在懷中,安撫她的心情了。
「可是如果我早點拒絕他,他就不會……」一直低著頭的黎若惜抬起看著蕭詠梵,眼眸中儘是不斷往外湧的淚。
「即使你早就拒絕了他,他也會愛你的。直到你真正得到幸福……」指腹輕輕劃過黎若惜嬌嫩的臉頰,蕭詠梵柔聲地說。想起邱耀曾講過的話——
「可以默默守著若惜這麼多年,我就很滿足了,只要她今後幸福,那麼一切都不重要。不過如果我知道你讓她傷心的話,我一定不放過你的!而且你曾經那樣對她,讓她等了你這麼多年!我不會原諒的!」
邱耀的話讓他佩服,他為了十年前他曾那樣對惜、又讓惜孤單了十年的事來找他的時候,他就瞭解這個男人對惜的感情絕不會比他少。可是他卻能夠在得知惜不會愛上自己時放得開這段感情,也真是闊達呀!如若換了他,他想他不會這麼容易放手,會想盡辦法讓惜愛上自己吧……
「梵,耀哥他……」聽到蕭詠梵這麼說,黎若惜的淚流得更猛了,「他真是好人……」
「噓。」手指輕輕地按住她抽泣的唇,「惜,我說過,你哭會讓我心痛的。而且你為了別的男人哭,我更是會嫉妒的喲!」
黎若惜愣了愣,輕抿嘴唇,梨花帶雨地笑著,「你真是很霸道呀!」
她知道他是為了讓她不要再怪自己了,才說後面那句話的。
「我就是這麼霸道,我不要你哭,我只要你快樂地笑就好。」手輕輕地擦乾她臉上的淚,蕭詠梵朗聲地說。
「好。」想不到黎若惜這麼容易地點頭了,手環住蕭詠梵的腰,頭輕輕靠在他的胸前,「可是,你也要答應我,你不要再為我的事而自責了!十年前,我從來沒怨過你。如果時間重來一次,如果那是我遇到你所必須要面對的開始,那麼為了此刻可以在你的懷中,我也會慶幸那個時候是我……」說到後來,黎若惜的聲音越來越小了,這樣的話真是讓人害羞呀!不過,自從聽下午蕊蕊說了他跟耀哥打架,她就知道必須要讓他明白這點,要不他必定會一直這麼內疚下去的!
「惜……」蕭詠梵因她的話而動容,把懷中的她抱得更緊。一直以來他都想知道惜對當年的事的態度,他渴望知道那時候的惜是否厭惡他,而且自己更是為當年自己的軟弱不能保護她而自責。可是他不敢問,他怕答案會讓他們彼此都難堪!可是此刻,他終於知道是自己多慮了。惜跟他一樣,都為能夠在那一刻遇到對方而無悔呀……
當相擁的兩人沉浸在甜蜜的氛圍中,沙旁的電話卻在此時突兀地響了。
黎若惜從蕭詠梵的懷中抬起頭正想去接電話,卻被蕭詠梵重新按回懷中,輕輕地在她耳邊呢喃:「不要理它……」
此刻,他只想好好地擁著自己心愛的人兒,呼吸她間的馨香……
「可是那應該是蕊蕊打來給我報平安的,如果我不接,她可能會擔心的……」被蕭詠梵牢牢抱著的黎若惜,掙扎著在他懷中咕嚕。雖然她喜歡被梵抱著的感覺,可是她也要考慮好友的心情呀!是她叫蕊蕊回家後,打個電話給她的。可是此刻她卻不接電話,蕊蕊一定會著急的。
「讓她擔心吧!那是對她的懲罰。」蕭詠梵耍賴地說著,並伸手把電話線拔掉。
「懲罰?」瞪大眼睛,有點哭笑不得地看著蕭詠梵的舉措,他該不是猜到她會知道他跟耀哥打架的事,是蕊蕊告訴她的,就為了她洩露了他故意瞞著她的「秘密」而「懲罰」蕊蕊吧?
「這是惹你哭的懲罰。」指腹柔柔地劃過黎若惜哭過的眼斂,無比認真。
這是什麼邏輯?黎若惜眨著黑亮的眼瞳,看著一臉認真的蕭詠梵,更是不解。
「不讓你知道打架的事情,就是因為怕你胡思亂想而責備自己。我不想看到你為難的表情,不想看到你流淚……」低下頭,喃喃地在她的耳邊訴說,他只想讓她永遠都沒有憂愁,永遠都綻放美好的笑顏!
「可是,惹我哭的又不是蕊蕊,是我自己愛哭而已……」被耳邊魅惑的男性嗓音惹亂了心神,黎若惜的聲音不知不覺間帶點嬌嗲。
「那麼,我應該懲罰的是你?」蕭詠梵摩裟黎若惜帶點羞紅的臉頰,這麼嬌柔的她,讓他忍不住想逗弄一下。
「啊?」紅艷的小嘴張成圓形,黎若惜現自己的思維好像總是跟不上蕭詠梵的話。
「你流淚讓我心痛呀,當然要懲罰啦!讓你記住以後只許想著快樂的事情,快樂地笑!」手指輕輕在黎若惜的唇瓣摩擦,蕭詠梵突然壞壞地笑了,「所以,我要懲罰你——吻我!」
「……」聽到他的話,黎若惜頓時呆住,原本羞紅的臉立刻蔓延開來從耳根紅到脖子去了!
就在蕭詠梵以為紅著臉的黎若惜不會有任何的行動事,那個羞紅的人兒突然飛快地在他的臉龐親了一下,然後又迅地別開臉,而臉上的紅暈也更加嬌艷了……
而那短暫的吻卻讓蕭詠梵完全傻住了!他原本只想逗逗自己心愛的人兒,從沒想過她真的會吻他!雖然只是快迅地在他的臉龐上蜻蜓點水地碰了一下,可是那是惜第一次主動吻他呀!心頭的甜意泛上眉梢,他溫柔地托住她的下巴,讓她羞澀的美瞳對上他熾熱的黑睫,溫柔地吻住那張美麗的小嘴……
一陣纏綿的熱吻過去後,蕭詠梵把那仍然帶著羞意的人兒擁緊在懷中,撫著她的長,輕輕地說:「惜,有時候我真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你跟那個活躍過頭的甄芯蕊怎麼會成為朋友?」
他知道懷中的人兒還為剛才兩人的親密的吻而害羞,所以就轉移話題了,而且說真的他有點好奇,以惜恬靜柔美的性子怎麼接受這麼好動活潑的朋友!
「蕊蕊,她是我的學生生涯中,第一個真心對我笑的人,更是唯一一個不以奇異的眼光看我的人,而且我非常嚮往她的笑容……」頭仍埋在蕭詠梵的懷中,黎若惜細聲地說。
「另類眼光?」這是個字扎痛了蕭詠梵的心!她的生命中究竟還有多少苦難是他所不知道的?
「其實也沒什麼。」感覺到摟著自己的懷抱有了一絲緊繃,黎若惜抬頭給了他一個輕鬆的笑容,「遇到你以前,當我是孤兒時,在孤兒院,夥伴們都會笑我是搗蛋鬼,院長也不喜歡我,而去到學校,又總是會接觸到一些人若有若無同情或嘲笑的目光;後來被帶離你身邊,被爺爺收養了後,爺爺幫我安排了學校,可是我自己不太跟其他同學說話,又不肯穿學校的制服裙子,所以同學們都刻意地疏遠我。而這個時候蕊蕊主動向我微笑,並且不管我的冷漠總是熱情地逗我說話。總是熱情地對我展露笑容的蕊蕊讓我感到溫暖,我喜歡她的直率、她的真誠、她的無拘無束……後來我們就這樣不知不覺中結了深厚的友誼。」
她說得那麼的隨意,表情又是那麼的輕鬆,可是她越是若無其事,蕭詠梵的心就越是酸楚——
這麼美好的惜,怎麼會有人捨得排斥?他出現在她的生命之前,她因孤兒的身份而受到歧視,而當他出現在她的生命後,又讓她忍受了心理的陰影……她的天空裡應該只有雲朵,沒有憂愁;她的世界裡應該只有明媚,沒有陰暗的呀!
雪白的小手撫上蕭詠梵攏起來的眉頭,黎若惜淡淡地笑了:「真的沒什麼呀!我反而覺得這樣也不錯呀,朋友不在乎多少嘛,而且有蕊蕊這麼知心的朋友我就很滿足了!倒是你,你的醫生朋友才有趣呢!我才想不明白你怎麼認識他呢!」
說到這個,黎若惜就忍不住想起費納斯,每天去醫院都會看到他跟小薇和小翔鬥嘴,誰都不讓誰的。明明是一個大人和兩個在平時都顯得成熟的小孩,當碰在一起的時候,三個人就變得比愛鬧的小孩更加瘋狂!兩個孩子總是想著辦法來捉弄這個大人,而這個大人就可憐兮兮地承受著他們的捉弄,可是奇怪的是明明有些時候被整的蠻慘的,可是除了在鬥嘴的時候語言尖銳一點、表情猙獰一點卻從沒對兩個孩子過火,也沒有責罵過他們什麼,只是任由他們不斷想著新花樣來捉弄自己,最多只是向梵或她求救,然後自己多防著一點而已……
還有,他總是一副戲謔的語氣叫她美人兒,雖然有點尷尬,可是她又感覺不到調戲的意味,彷彿那樣的話、那樣的語氣只是最普通不過的日常交流……
「費的性子就是這樣,整天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看上去是損友一個,其實他最看重的情義……」蕭詠梵說。他跟費是在療養院認識的,那時候的他還是一個連自理能力都沒有的廢人,費是負責照顧他的醫生。他們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可是他不想告訴惜這些,自己那段與病痛掙扎的痛苦過去就讓自己獨自承受就好,而且那些過去已經遠離,若是讓惜知道,也是只會讓她為他心痛而已,而她的心痛,他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