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山脈長約一千里,橫貫東西,自北郡的邸州起,直至突厥國的萵恰河邊,山勢綿延陡峭,在望月城以北一百二十餘里的地方,也就是陰山的烏蘭山一段,被人為的鑿開了一淵斷層,以供車馬路過,一百多年來,北方四國從這裡數十次出山,攻打南朝的北郡十三城,造成血流成河,屍骨堆積如田。
蠻人們崇尚南朝的文化和富饒熱土,一直妄圖搶佔下來,無奈彼時國立尚弱,兵馬難以及遠,雖百年中與南朝大小戰役不斷,卻難以動搖南朝的根基。
近二十年,四國中突厥異軍突起,阿史那木可汗死後,王子尚且年幼,蕭太后獲得一些部落老臣的支持,拉攏冥王教,暗中輔政,一面盡心調教大王子固攝,一面在朝中推行從南朝學來的新政,使得突厥國的勢力版圖不斷擴大,隱隱成為四國首領。
一百年前,北方突厥,大宛,室韋和契丹締結聯盟時,原本以契丹為首,幾番外戰和內戰下來,契丹反而變得最弱,突厥國大佔上風,到了這幾年,蕭太后年老退位,將手中大權逐漸交給固攝一力承擔,固攝倒也沒有讓她失望,雄心勃勃更勝他的父汗,蕭太后滿意之極,便回更北些的故土部族養老去了,打算來年參加固攝登上大汗的盛典。
這一日清晨,一連下了數十天的漫天大雪稍稍止住,烏拉山的橫斷過道中,緩緩開出數列威風凜凜的軍隊,當先的是一個孔武有力的虯髯大漢,他是固攝從十幾萬大軍中選出來的一員猛士,名叫丹奇,要論力道無窮,原本該首推突厥國的小王子木羅科,這木羅科自生下來之後,只與狼群為伍,喝狼奶,生裂虎豹,練就了一身大氣力,後來又被冥王教主收作第三位弟子,傳其衣缽,可惜突厥國內謠傳,木羅科在去年的鳳凰城大戰之夜,被南朝派來的大將陷害所殺,一時間舉國嘩然,個個聲言要踏平南朝,為木羅科報仇雪恨。
這丹奇便是今年冒出的一名實勇士,他力道之大,直可追上過去的木羅科,固攝對他甚為看重,委任他為這一次的先鋒大將之一,丹奇的身後跟了九千輕裝的突厥士兵,騎兵三千,步兵六千,裝配的最最奢華的兵器駿馬,在他身後十幾里地,還有另外一路先鋒隊跟隨著,兩路人馬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前後魚貫搶出烏拉山。
丹奇穿著亮閃閃的鎧甲,頭戴銀盔,座下是一匹非凡的駿馬,身後近萬士兵的足跡踏在雪地裡,怦怦迴盪起余響,他一時不禁心懷激盪,拉緊了馬韁,回頭向不遠處看了看。
大雪雖然剛剛停下,可是這裡的清晨霧氣漫漫,坐在高高的駿馬上看回去,只能隱隱約約的看見些烏黑的人影子,一跳一跳的從身後跟來,丹奇冷笑一聲,暗想:「達爾木走得這麼慢,難道是害怕了麼?」
達爾木是這趟兩路先鋒隊的另一員領兵大將,一年來,和丹奇一文一武,在軍中鬥得旗鼓相當,各不相讓。達爾木乃是突厥朝中大祭司的弟子,修煉的是占卜祈福之道,丹奇雖無靠山,但對這達爾木素來是看不上眼的,他與達爾木站在一起,個子一高一矮,丹奇高了達爾木一個多腦袋,手臂更是比達爾木長了一大截,看著如同是巨猿。
而且丹奇更加瞧不上達爾木的文質彬彬,出兵打仗,派個只會算卦的來作甚麼,整天裝神弄鬼的卜卦,南蠻子就會俯首稱臣了?
丹奇心頭陣陣冷笑,隨眼看著烏拉山前空蕩蕩的斷壁,晶瑩的雪色掛在四處山壁上,他面色卻又忽然變得極為暢快,這裡歷來都有南朝的軍營駐守,防止的就是北方四國悄悄派兵翻越陰山來攻,不過幾個月前,聽說南朝昏庸的小皇帝下了一道旨,讓固守在望月城的大將呼鐵回朝領命,這裡的守軍也全數被調往南方,卻是便宜丹奇等人,不費一兵一卒,一馬平川的衝過邊境線,直向望月城撲去。
時辰還早,天空中霧氣騰騰,目力難以看遠,丹奇揮起手中的馬鞭,嗤的一聲在半空中抽了個虛響,用突厥話大喊道:「再走快點,今天咱們就打下南朝的望月城,殺光那些羊羔一般瘦弱的南蠻子,用他們的腦袋裝上奶酒慶功,報效大王子天恩。」
九千大軍齊聲喝道:「是!」
丹奇哈哈一笑,回頭瞥了瞥越來越遠的達爾木部,心下不禁冒出了一個主意,過往達爾木為何能跟他在軍中分庭抗禮,還不是因為他是大祭司的弟子,身份獨特嗎,這一次……只要丹奇率部下將他甩開,獨自去奪下繁華的望月城,立下奇功一件,達爾木寸功未得,便會被丹奇壓下勢頭去,大王子也會對他更加看重。
丹奇為了快速趕到望月城,催促手下的士兵飛速趕路,想將達爾木不經意的拋在腦後,他們出烏蘭山後,行走七八里,便來到一個靜謐的山村,這山村坐落在山道旁,依山而立,村口有一座石廟橫在路邊,廟中還不時的飄出香火煙塵味。
有些見識的突厥士兵,認得這山村乃是南朝邊境線上的火龍村,住了有七八百戶農家,這裡距離突厥國十分近,兩邊的子民甚至只要走上半個時辰,便能到對方的國土上,換取一些對方的大米和狐裘回來。此刻時辰很早,村子裡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公雞打鳴的喔喔聲傳來。
士兵穿著軍靴在雪地上騰騰踏過,步履整齊劃一,人人神色肅穆,正在這時,路道旁一個土石農戶的大門,被人從內咿呀一聲推開,走出來一個窈窕豐挺的身影。士兵們下意識轉頭一看,不禁一起變得目瞪口呆。
那門縫中鑽出來一個姣麗的小姑娘,身上穿著的是極為普通素淡的南朝衣裙,髮髻高高的堆在腦後,只看穿著打扮是極不起眼的,但是那姑娘走出來時,聽到路道旁整齊的腳步聲砰砰作響,忍不住揉了揉略顯惺忪的睡眼,驚訝的朝路道旁打探了過來。
士兵們這才能看到,她手中端著的是一個水盆,北方缺水多大風,一般的窮苦人家都會去擔來雪水**面部,就算是洗漱一番,那姑娘神色微微驚訝,卻仍是止不住向路道雪地旁走了幾步,透過迷霧看出去,便能清楚的看見那小姑娘的容貌。
突厥士兵們一個個大張著嘴,只見到那小姑娘踏著霧色而來,容顏中清麗卻又帶著淡淡的嫵媚,眼瞼很長且魅,瑤鼻高挺,紅唇小小的,月牙兒一般的小臉蛋如同詩畫般精緻精美,雖然歷經一夜的睡眠,尚未梳妝打扮,可迎面北風出過,蕩起這小姑娘的衣裙飄飄欲仙,她此時顯露出來的秀美之色,是這些粗蠻士兵們從未有福氣見到的。
士兵們一個個砰砰心動,那小姑娘定然還未分辨出他們的身份,倒是向路邊又靠近了些,半蹲子去雪地中孵雪水,伸出一隻潔白不亞於雪色的小手兒,輕輕將含雜在雪水中的草根木屑挑出來,丟在路邊上。
士兵們路經此地,忍不住都轉頭張望,對那半蹲在地上的嬌媚身軀百般上下打量,說來也奇怪,那小姑娘無論作什麼事情,端著水盆走出來,看見路過士兵時,瞪大了狹長的媚眼吃驚,接著又旁若無人的蹲下取雪水,一舉一動,無不帶有一種奇異的韻律和節奏,彷彿她無論是驚是羞,就算面無表情,看著也是恁的美麗舒適,沒有半點矯揉造作之感。
再加上她這般蹲下後,用無限玉白的小手兒**雪團,潺潺的雪水從紅紅的指尖淌下,身後的美臀兒,卻是高高的翹起來,士兵們一個個腳步虛浮,越走越慢,朝那美臀兒飽看過去,又一齊咕嚕一聲嚥下口中唾沫,這臀型之美之翹,小腰之柔之細,哪是這些常年操練在軍中,卻又一個個血氣方剛的蠻子士兵曾經見識過的,不但沒見識過,甚至難以抵擋。
人群中不知是什麼人哦的一聲驚歎,忽然從人群中跑出一個面如赤虎的絡腮鬍子,丟下手中的兵器,探手便將那小姑娘抱在了空中。
小姑娘大吃一驚,雙腿亂蹬,口中呀呀的尖叫起來,蠻子兵們樂得哈哈大笑的起哄,卻又極為享受的閉上了眼,這小姑娘不但長得貌美,而且嗓音還這般酥脆,若是壓在氈棚內,剝光了享用,不知會是如何的**蕩魄呀。
小姑娘雖頑命抵抗,卻敵不過那絡腮鬍子兵的力道,那蠻子兵聽著手臂中的小姑娘嬌喚,骨頭禁不住也酥了半截,忙不迭的扛著那小姑娘,便向她出來的大門內闖去,一腳將木門踢得光光大開,然後只聽見那蠻子兵得意的哈哈大笑聲,從門內傳來。
好奇的人不覺都駐足下來,蠻子過去在北郡燒殺搶掠無所不為,搶走一個南朝小姑娘,那也是極為平常的事情,所以這情形沒有一個人會去阻攔,反而大家心頭艷羨,恨不得也一齊衝進去,盡享美人。
丹奇騎馬在前面領路,從懷中抽出一張羊皮紙,不斷比對方位,忽然感到身後的軍陣緩了下來,丹奇捏緊羊皮紙,大怒的抽出馬鞭道:「作甚麼,還不快快跟上。」
一個軍士跑上前來,對丹奇座下低語了幾句,丹奇面色稍薺,沉眉低罵道:「阿迪谷那臭小子,等我們打下望月城,什麼樣的南蠻美女見不到,偏偏要去搶一個農家沒見過世面的臭丫頭!」
他口中罵歸罵,面色卻並不惱怒,阿迪谷年紀雖幼,可是跟著丹奇一年來屢立戰功,悍不畏死,丹奇將阿迪谷看做心腹之人,因此也不願多責怪他。況且方纔他騎馬在前,沒有見到阿迪谷搶走的那個農戶之女的模樣,只以為阿迪谷那小子動了,看見個女子便忍不住要去發洩一通。
丹奇口中嘿嘿一笑,舉頭望天,暗想:「望月城啊望月城……」聽一些老士兵們說,在南蠻子的望月城中,珠寶數之不盡,美人艷婦應有盡有,只要佔領了那裡,搶回來的財富一輩子也用不完,搶回來的南朝閨秀,一輩子也看不夠,北方四國的一些權貴之間交好,便會用從南朝搶回的女婢轉手送人,這種女婢知書達理,又能歌善舞,在四國盟裡,是極為搶手的。
「哼哼……只要今日首先打下了望月城,不但可以搶立軍功,還能大發一筆橫財啊。」丹奇的心不覺飛到了一百多里外,暗自卻更是焦急,大軍停步在山坳邊,士兵們都側過耳朵,靜靜聽著農戶內傳來的動靜,希冀著能聽到方纔那女子嬌滴滴的酥軟嗓音,可惜自那阿迪谷進去之後,裡面便再也沒有一點聲息傳來。
沒有聲息,反而激發了士兵們的念想,一個個左顧右盼的嘿嘿大笑,腦中卻是幻化出那美貌如花的小姑娘,被阿迪谷摁在榻上,撕開了所有的衣裙,露出那小白羊一般的嬌嫩,不知過了多久,身後有人用突厥話大喊道:「前面的,怎麼停下了?」
丹奇這才回過神來,轉頭一看,達爾木的先頭數十騎,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左近,輟在不遠的幾十丈外,那些後來者見到這九千大軍駐足停留在山道旁,不禁暗暗好奇,發聲來問。
丹奇胸中怒氣升起,他本來做好打算,要搶先奪下望月城,卻沒料到達爾木追的如此快,看來達爾木的心裡,或許也轉動著同樣的主意和念頭,丹奇騎著馬闖到農家前,怒聲大叫道:「阿迪谷,你這臭小子還不出來,你再不出來,我可要治你軍法了。」
身後傳來一陣轟然大笑,士兵們只以為阿迪谷在裡面流連忘返,渾然忘掉了出兵之事,不過……阿迪谷這小子進去也有小半個時辰了,沒料到……這小子打起仗來悍不畏死,這事兒……竟也能辦的這麼久。
丹奇氣紅了虯髯臉龐,揮鞭怒罵道:「都不准笑,你們……進去給我把阿迪谷揪出來,唔……還有,再把他看上的那個南蠻女子,亂刀殺了!」
馬鞭下的幾個士兵喝道:「是!」拿著彎刀,舉步向門內走去,還未走進去,忽然聽到門內傳來一個聲嘶力竭的慘叫,啊的一聲響於屋頂,那幾個士兵下意識停下腳步,側耳聽聽,不覺臉色大變,這聲音又粗又壯,正是阿迪谷口中所發,士兵們弄不清楚房內的情況,轉頭面面相覷,丹奇在馬上大叫道:「衝進去,把這一家人給我殺得乾乾淨淨!」
幾個士兵齊聲道:「是,將軍!」揮舞著手中彎刀衝進了門內,他們見到這農家的庭院普通,彷彿寒窯一般,當然明白裡面人都是南朝最最低下的子民莊稼漢,一年到頭,靠種植莊稼自給自足,方才阿迪谷雖然奇怪的大叫一聲,這些士兵們倒是怡然不懼,三五個一群,衝進去殺人。
丹奇和其餘人等在門外,耳聽著這三五人衝進去後,只發出噗噗噗幾聲,便又再無任何音訊傳來,丹奇心頭一警,忽然覺得古怪起來了,側頭仔細打量著土石圍牆和裡面茅屋的屋頂,握緊了腰後的軍刀。
大軍身後黑壓壓的又跑過來數列,兩軍擠在一起,後軍中騎馬出來一個弱冠般的少年,穿著與丹奇相似的黑色鎧甲,皺眉道:「丹奇,你作甚麼,為何不繼續開路?」
丹奇轉過頭來,目射鄙夷和不屑的神色,繼而兩眼望天,閉口不答,那少年放緩馬步,轉頭看著丹奇身後一臉茫然的士兵們,又問他們道:「你們說說,發生什麼事了?」
士兵們面面相覷,一個個垂下頭去不敢開口,丹奇怒道:「我作甚麼,干你什麼事,要你達爾木將軍插手?」
少年達爾木面無表情的道:「你作甚麼自然不關我的事,但是……你可是在大王子面前立下軍令狀的,兩日之內要打下望月城,為我大軍向南進發打通要道,你現在止步不前,耽誤了軍務的話,我也要陪你一道受罰。」
「你……」丹奇聽達爾木搬出大王子來壓住自己,頓時辯不出話來,轉頭又奇怪的掃向北風中裡外飄搖的木門,心下暗念:「怪事了,為何後面進去的幾個人,也沒有一點動靜傳來?」
阿迪谷進去後,杳無音訊還說得通,畢竟他是孤身一人,又或者是陷入美人香裡,沉淪不可自拔,但是後面進去的幾個,結伴入內,而且更加明白事情緊急,丹奇已經在外面發了怒,他不相信那些小子也能一道被那農家女子迷住,再也不願出來。
丹奇怒紅的臉龐泛起青色,抽出腰後的軍刀,向裡一揮,大聲道:「再進去五十人,看看他們在裡面作甚麼?」
丹奇的心底裡是不會相信那些久經戰場的手下們,在農宅中遭遇了凶險,一向只有他們殺光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南蠻子,何曾聽說過會被南蠻子反抗所殺。
身後一群士兵抽出彎刀,大吼道:「是!」結伴向裡衝去。
達爾木揮手道:「慢著!。」阻住即將衝進門內的士兵,轉頭對丹奇道:「你作甚麼,我們軍務在身,你叫人去這毫不起眼的院子裡作甚,丹奇你難道得了失心瘋麼?」
丹奇怒道:「我自己的手下,我叫他們往東,他們便往東,我叫他們往西,他們就往西,哪裡輪到你達爾木來指手畫腳。」語氣一頓,又對身後道:「衝進去!」
士兵們零零散散的道:「是!」語氣倒是稍稍猶豫了,兩個先鋒大將在這裡爭執不下,他們夾在當中,沖也不對,不沖更不行,正在這時,石頭院牆的內側,被人從裡面拋出一個包袱大小的東西,落在地面上滴溜溜的滾動起來。
那包袱落在一個士兵的腳邊,那士兵下意識彎腰撿起來,打開破布包裹一看,見到卻是一個活生生的腦袋,熱血尚在包裹內翻騰,汩汩淌下,那士兵大驚的將腦袋丟在地面,惶恐的叫道:「是阿迪谷……是……阿迪谷!」
九千大軍哇的一聲炸開了鍋,丹奇震驚的從馬上翻下來,跑過去撿起包裹一瞧,見到裡面的腦袋尚有餘溫,阿迪谷帶著詭異的微笑,面目栩栩如生,卻是已經屍首分離了,丹奇悲痛的大叫一聲,怒吼道:「草原的猛士們,拔出你們腰後的彎刀,殺光這村子裡的所有人,為阿迪谷兄弟報仇雪恨。」
九千士兵親眼見到阿迪谷死在眼前,半個時辰以前,他尚且還走在軍陣內,和大家說著玩笑話,不禁個個心頭義憤難平,毫不猶豫的抽出腰後的彎刀,嗤的一聲巨響,達爾木坐在駿馬上,冷眼看過去,見到這些士兵們人人臉龐通紅,眼眶也微微濕潤,再見到丹奇大吼一聲,當先便跨上戰馬向木門內衝了進去。
達爾木深知自己此刻就算要阻攔,也絕對阻攔不住,士兵們一個個高聲大叫著,將木門堵了個水洩不通,沖得快的尚能跑進屋內,沖的稍慢的,根本連大門也看不到,九千多人在大門前圍作了一團。
達爾木黯然的歎了口氣,拉轉馬頭向人群外騎去,他的屬下依次從後面趕來,見到身前不遠處殺聲震天,不禁震驚道:「達爾木將軍,出什麼事了?難道南蠻子派兵來阻擊我們了?」
達爾木迷惘的搖了搖戰盔下的腦袋,皺起眉頭思忖片刻,他方才見到阿迪谷的頭顱從院子中拋落出來,心裡面便明白了七七八八,心想:「八成是這阿迪谷衝進人家房中搶東西,被南朝的農戶給殺掉了。」
這種事情在過往也是屢見不鮮的,諾大的南朝天下,總也少不了幾個不怕死,受不得異族逼迫的熱血漢子,北方四國的軍隊打到南朝北郡後,駐守期間,經常會發生落單的士兵和軍營,被人暗襲,掉腦袋的事情。這裡畢竟是人家的國土,入境者會被他們的子民痛恨唾罵。
往往發生這種事情後,四國盟的駐軍便會血洗一遍附近的村莊,給兄弟手足報仇,這種情形阻攔不下,軍中都是熱血漢子,一旦殺紅了眼,若非大王子這種身份的人親自來,其餘人壓根是制服不了的。
……
丹奇帶著一干屬下衝進院子,抬頭見到這院子修繕的極為普通,乍一看上去,毫無出奇之處,丹奇揮手道:「進去裡面搜!」
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們,喧鬧著衝進了每個房間,來回搜索數遍,也不見一個人影子,大家心頭不免奇怪,漫說被阿迪谷搶進來的那個小姑娘,就算事後跟進來的三五個兄弟,一個個都看不見身影。
士兵們怒衝著砍翻了家中所有值錢的家當,又掀開暖榻,依然還是見不到任何活物,彷彿剛才那些人都憑空消失了一般,丹奇站在院子外,身邊擠滿了暴躁的士兵們,他們報不了仇,殺不到人,一個個氣得面紅耳赤,北風從南面刮過來,丹奇稍稍轉過頭去,見到南面原來是一方矮牆,只及他的胸膛高低,他心頭一動,正要吩咐說話。
忽然那面矮牆外傳來數個哈哈大笑聲,接著……又有幾個人腦袋,從那面矮牆後被人扔了進來,站得近的湊過頭,踮著腳尖看出去,只見到一群四五十個莊稼漢子,扛著鋤頭,挑著扁擔,背著斧子,穿著最最粗鄙的短襟布衣,站在不遠外的農田邊,對著院子裡仰頭大笑,就連那嬌媚甜蜜的小姑娘,也站在他們身後,朝這邊蕩起銀鈴般的不屑笑聲。
士兵們這回不待丹奇下令,便一個個怒吼著幫扶爬上矮牆,操起兵器便追了過去,那些莊稼漢子們一個個停下笑聲,轉頭大叫道:「快跑!」轟然作鳥獸散,四顧逃命去了。
丹奇不用屬下幫忙,便能翻身跳上矮牆,站在牆頭看下去,見到自己的屬下好像河流彙集一般,源源不斷的向南邊衝去,經過這院子阻擋,騎馬尚未得到訊息,不知裡面的情況,身後的士兵們卻又一個一個的翻上牆頭來,再跳下去左右去追。
這番追趕彷彿獵人捕捉兔子,哪裡還有什麼軍容軍陣可言,跑的快的已經追到了那些莊稼漢的身後,跑的慢的,尚且落後幾十丈開外遠,丹奇心頭一跳,暗自覺得不對勁了,若是任由手下士兵這般去追趕,到時候散了軍陣,再要彙集整頓下來,可不是一時半會能辦到的事情。
但是想想阿迪谷和幾位兄弟,就是死在這些豬狗不如的南蠻農夫手中,被他們用農作的扁擔,或者鋤頭給打死了,砍下腦袋來丟給自己示威,丹奇的牙關咬得吱吱作響,心頭熱血怒氣翻湧,便也大吼一聲,從矮牆上跳了下去,朝山坳邊衝了過去。
達爾木和屬下候在山道旁,聽到院子裡鬧哄哄的炒作一團,經久不息,他心下不覺暗暗奇怪:「裡面就算躲著有幾十人,數百人,也被這丹奇和他手下兒郎們斬盡殺絕了吧?」這院子並不太大,裝下五百人已經很難,而且裡面又吵又鬧,可就是聽不見慘叫聲傳來。
達爾木眉心一動,忽然命令士兵道:「快去這院子後看看!」
前面的注意力俱都在大門口了,大家自然想不到院子後能有什麼古怪,畢竟這院牆足夠的高,常人是難以攀爬上去的,騎馬來到院子後,達爾木才看到另一番場景,一個個突厥士兵狼狽不堪的從矮牆上爬出來,然後跳下地抄起手中的彎刀,向南邊的山坳旁衝了過去。
達爾木狐疑的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向南方,濃霧深鎖,他目力便看不遠,只能隱約看見一身烏黑鎧甲的丹奇,沖在士兵身後,殺向了山坳旁,達爾木心下不禁好笑:「這丹奇好歹也是個先鋒大將,怎麼馬也不騎了,穿著如此厚重的鎧甲徒步衝出去,而且追的還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農家漢,哎……沒腦子的就是沒腦子的,永遠也成就不了大事www>*.cnd1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