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晌午,妙玉坊花船的後坊兀自清靜的緊,推開桌邊閉住的紙窗,凜冽的陽光透射下來,照的桌面上璀璨一片,深秋的陽光雖也濃烈,但是比起夏時來說總是少了些炎氣,陽光反射於銅鏡之上,在暗室的牆壁上印照出個昏黃的圓影,水波稍稍蕩漾,浪頭翻湧,這圓影便一上一下的抖動,恍若此刻的心情。
唐小婕穿著單薄的內襯,上身只是個淡粉色的中衣,蓮藕般細白的雙臂透過薄薄的衣袖沁出來,脖子上卻是戴了根暖和的毛裘圍巾,遮住了若隱若現的高挺酥胸,也遮住了羊脂白雪般的脖頸。
她百無聊賴的將銅鏡轉過來,鏡中反射出個輕媚秀麗的佳人,佳人髮髻微微凌亂,隨便了盤了個素髻在頭頂,桃腮邊的臉色卻是悻悻的滯納,唐小婕幽幽的歎了口氣,對著銅鏡癡癡的細看,隱約就能看到一張毫無正經的笑臉,向著鏡中佳人眨眼輕笑,嘴角彎彎的掛住,彷彿在嘲弄這佳人深入骨髓的相思之情。
唐小婕的小心思一惱,便將銅鏡緊緊的壓在桌面上,暗自不忿的嗔怨:「壞郎君……壞……郎君,叫你走了也不來見婕兒一面,叫你只讓人傳了個口訊過來,便頭也不回的出使去了,叫你讓婕兒想你想得這般狼狽……叫你……」她的心兒婉婉轉轉,俱都是癡癡的慍恨,只是這麼念了幾聲,忽而心思又一柔,將手下的銅鏡重新轉了個面,近近的對著自己素潔無暇的小臉。
「雖然只是這麼個幻影,但是能多想想他,也是……也是好的!」唐小婕將那面銅鏡湊到眼前,依稀才看清楚,鏡中佳人肌膚賽雪,紅唇白齒的好生明眸皓睞,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少見美人,只是此刻那美人兒左腮的正中,卻有一粒細不可查的紅點,微微顯出。
唐小婕呀的一聲嬌喚了出來問,再湊近些睜大雙眸,玉石般的左手伸出來,指到那紅點上撫摸一陣,原來……是心思太過壓抑,每日裡鬱鬱寡歡,腮邊透出了一顆紅豆,紅豆雖然不大,但是依然扎眼,唐小婕伸出小手兒在上面按了一按,臉頰上浮現出一個淺淺的梨渦,指尖離開又會微微彈起,這紅豆長在如此顯眼的位置,自然難以瞞過別人的眼神。
唐小婕想要取出水粉補一補妝,小手兒還沒伸出,便又硬生生的止住:「補它作甚麼?反正……自己這個樣子也沒有任何人會看得到,也不會去礙了別人的眼……」她對著這顆細小的紅豆癡癡的看,不覺隨口念出:「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此物最相思!」
眼前這顆俏皮的紅豆顯然生錯了位置,不生在南國,卻是生在了自己雪白的小臉上,而且……現在更加不是春暖花開時節,而是已經慢慢步入深秋了。她端坐在這窗欄邊,實在是無事可做,便轉過細腰去,面對身後的方桌,方桌上放置了自己平日最最喜愛的瑤琴,此刻這焦尾瑤琴已經被巧手工匠給修補一新,過去被自己砸爛的那個角,再也不是凹凸不平,湊過小手兒彈上去,琴聲叮咚一下脆響,迴盪在耳際,恍惚引起了共鳴。
唐小婕這才稍稍展開嬌魘,這瑤琴是鳳兒妹妹見到之後,心疼之餘,才命人找來最巧手的工匠給修補完整,聯想起鳳兒那嬌癡的丫頭,唐小婕的小心思不覺軟了下來,前些日子,鳳兒妹妹經常帶著自己去皇宮的御花園裡彈琴合奏作樂,鳳兒的性子開朗活潑,不像自己這般少言寡語,與她呆在一起的時刻,才是這兩個月來唯一讓自己舒心的日子。
「哎……兩個月了,壞郎君……他走了兩個月了。」唐小婕的小嘴一癟,盈盈的秋水又在眼波中蕩漾,這壞郎君自己走便走了,卻又讓人恁的牽腸掛肚,自己與鳳兒呆在一起的時刻,除了彈琴和譜曲之外,剩餘的所有時間……幾乎都湊在一起說起壞郎君的壞處,又哀哀的癡念著他,油然間紅了好幾回眼眸,險些都被鳳兒給看見了。
門外砰的一聲巨響,然後楷兒細嫩的嗓音隔門傳來道:「小姐……小姐,快!你快出來!」
唐小婕聽得一呆,分辨出楷兒話語中的急切之意,這小丫頭雖然性子不夠沉穩,但是好像現下這般惶急慌亂的嬌喝,卻是少有。唐小婕幽幽的歎了口氣,將白玉一般的小手兒從瑤琴上取回來,輕柔問道:「怎麼了楷兒,我不是叫你每日打早便去城外面等著,今日你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
楷兒的嗓音透過門縫響起道:「小姐……咳咳,小姐,他……他回來了!」
唐小婕聽的一呆,繼而渾身亂顫的彈起小身子,恍惚的道:「誰……誰回來了,是不是……」
她實在不敢多問下去,這兩個月來,自己不知有多少次的逼問過楷兒,郎君是不是快回來了,但是希望寄托的越大,每次問過後的失望也愈發的濃烈,只是這一次楷兒沒有半分的猶豫,而是惶急的道:「就是呢,就是呢,小姐你最不想見的那個人,那個半點也不通女兒家心思的楊公子,他回朝啦!」
唐小婕聽得小腦袋嗡嗡亂響,嫣紅的小嘴中默默念道:「郎君回來了……郎君回來了。」接著便在幽暗的斗室中來回的踱步,一會子去衣櫃中取出最最喜愛的素衣披在身上,一會子……又去銅鏡面前重新打整了自己嬌俏的瓜子小臉,只是心思迷亂之下,方才觸目驚心的細小紅豆,居然半分也沒看到。
她一個人忙亂了好半晌,將素衣換在身上,又在腮邊撲了些淡淡的水粉,然後將髮髻精緻的盤在了腦後,用個圓圓的小扇子捆束住,才又驚又喜的坐在了方纔的凳子之上,身子方一坐下,心下卻是一淒:「郎君雖然回來了,可是……不知什麼時候他才會想起來看看我,我這麼每日精心的準備著,他卻是半點也不知情的。」
楊宗志是朝中的大將軍,率大軍回朝,自然是公事繁忙,推脫不開,這些道理唐小婕心頭也俱都明白,可是……自己一門心思的想著念著他,時刻為他準備著,將最艷麗的瞬間在他眼前開放,可他卻……可他卻要等到空閒的時刻,才會偶爾的想起自己,說不定給自己傳個紙訊,說不定……更是胡亂找個人來問候一番。
這麼一想之下,唐小婕方才驚喜甜蜜的小心思,頓時又哀哀的沉了下來,正自呆坐間,門外響起一個粗豪的嗓音道:「請問唐姑娘在裡面嗎?」
楷兒等候在外,聽見門內叮叮噹噹的響了一陣,轉而又變得寂靜無聲,她在洛都城門口等候了這麼些日子,便是等著楊宗志回朝,好回報給小姐,現下小姐得了訊息,卻是杳無音信透出,楷兒心頭微微奇怪,便想舉手拍門,身後傳來個粗豪的嗓音,楷兒轉過頭去,見到個齊身鎧甲的高大武官走了上來,奔走間稍稍急切,長長的佩劍掛在腰上,兀自一前一後的搖晃。
楷兒呆呆的問道:「小姐在的,你……你是哪一位?」
唐小婕隔著木門聽清楚這個嗓音,不覺更是壓抑難受,這嗓音粗粗的好似牛號,顯然不會是壞郎君那低沉的柔聲,唐小婕嬌聲道:「楷兒,你別管是哪一位,只管打發出去便是了,今日我誰都……我誰都不會去見的。」
楷兒點了點小腦袋,暗想:「小姐來到洛都,見面過的最多不過三兩個人,平日裡不管是什麼王公將相,她都一概拒之門外,更別說你這個小小的武官。」她眼神斜斜的倪視住那武官,見他走的甚急,微微喘息了幾口,才恭謹的拜禮道:「小將是奉護國大將軍楊宗志大人的手諭而來,他命小人給唐姑娘帶了一句話。」
楷兒聽得一呆,猛地又聽見身後木門砰砰的亂響,接著小姐那驚喜交集的天籟之音,顫抖著傳來道:「什麼?是郎……他叫你來的麼?那他讓你給我帶了什麼話?」
楷兒轉頭一看,小姐已經是亂哄哄的撞出了房門,釵發微微紛亂,此刻正搖曳的站在自己身後,小姐來得快,一股素淡的香味便湧入鼻端,看仔細些,小姐的俏臉上俱都是忍俊不住的甜笑,楷兒咯的一聲,促狹道:「小姐啊,你今日不是誰都不見的麼?」
唐小婕俏臉一紅,微微跺足的媚嗔了她一眼,心頭卻是浮想:「自己說誰都不見,可不……可不包括壞郎君的,他今日方才回朝,便想著讓人來給自己帶話,說不得……他這趟遠門在外,卻也好像自己思念他一般的思念過自己。」
唐小婕的心底沉甸甸的甜蜜,怎麼平抑也是平抑不住,她嬌滴滴的咳嗽一聲,才抿住小嘴,將嬌媚的眼神投射到那武官的身上,那武官微微仰頭看清楚,面前是個天姿國色的大美人,身材高翹,小臉如同胭脂花一般的嫵媚迷人,細腰緊緊,一身打扮也是不俗,凸顯出她親切宜人的無雙氣質。
那武官一見之下,便是心生好感,暗自想:「大將軍真好福氣的啊。」趕緊垂頭施禮道:「大將軍說,出門在外,心中往復難平,不覺度日如年……」他粗著嗓門說到這裡,面前嬌小的楷兒忍不住噗嗤一聲嬌笑了出來,隱約回想起前次楊宗志來約見小姐,也是傳了張紙條過來,上面寫道:「餘日前相會,離蹤渺渺,心下所念,不覺甚感思愁,明日天高氣爽,望求姑娘輕移玉趾……」當時楷兒一見之下,便對小姐打趣道:「這楊公子也是雅致的人兒。」小姐聽得又氣又羞,忙不迭的跺足嬌嗔,露出了十足難見的小女兒家情懷。
今日楊宗志剛一回朝,便又讓人來傳話,說什麼:「度日如年……」隱約和上次文縐縐的紙條一般無二,楷兒頓覺大是有趣,便想拿著小臉回頭去看看小姐的神態。她回頭一看,幽靜中小姐的臉色果然已經紅的好似火焰,更加如同秋後的楓葉般,艷光四射,楷兒看得一癡,不覺心念:「小姐現在好美,再也……再也不是前些日子的無精打采哩。」
唐小婕死命的抑制住心頭的羞澀,轉頭對楷兒火辣辣的眼神嗔了一下,才轉顏對那武官道:「不知……不知他後面還說了些什麼?」
那武官粗豪的嗓音被打斷,倒是有些尷尬,聽了唐小婕仙音妙樂一般的問話,才趕緊垂頭道:「大將軍他還說,姑娘若是有些閒暇,不知可否與他見上一面,事出匆忙雖然失禮,但是急切之下卻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唐小婕聽得呀啊一聲,壞郎君來了麼?他剛剛回到洛都,便來這裡會自己麼?唐小婕雖然極力掩飾住內心翻飛的喜意,但是彎彎的月牙眉和帶著甜甜弧度的嬌唇卻是將這喜意顯露無疑,她微微踮起腳尖,幻想著這武官說過了話,便有個壞壞的笑臉從長長的過道盡頭閃現出來,對著自己輕喚道:「婕兒……我回來了。」只是看了好幾眼,那裡半個人影也是沒有。
唐小婕看的秀眸一呆,那武官在一旁惴惴的小聲道:「唐姑娘……唐姑娘……大將軍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小人。」
唐小婕聽得又羞又氣,暗自旖旎的想:「這壞郎君便是這樣子的,明知自己是什麼想法,偏偏還要找個人來大聲的問出來,讓自己的臉子都在他面前給丟盡了,甚至讓他的手下也看了笑話。」身邊楷兒咯咯一聲嬌笑,忽的道:「官爺,你回去跟你們的大將軍說,我家小姐冰清玉潔,豈是什麼人都能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麼?所以嘛……」
楷兒說這些原是為了維護小姐,她俏皮話還沒說完,唐小婕卻猛地拉了拉她的小手,才淡淡的道:「不知道大將軍何時到來,我自然……我自然等著他就是。」她說出這一番話,實在已經是費勁了身上的全力,一面裝作清淡無匹的模樣說話,一邊卻是在心底恨恨的嗔道:「壞郎君,逼人的壞郎君,哼,一會等你來了,婕兒……婕兒非要在你的身上狠狠的咬上幾口,才算解氣。」
那武官聽得一呆,又道:「大將軍說,若是唐姑娘答應了,便請唐姑娘收拾好包袱細軟,輕移玉趾,到他的大將軍府去小住幾日,可沒說過……可沒說過他何時會來。」
唐小婕聽得嬌魘噴火,這壞郎君不但讓自己哀哀的向他求饒,他兀自還不滿足,更是要逼得自己跑到他的府上,心甘情願的投入他的懷抱麼……唐小婕心頭呻吟一聲,當真不知自己是不是該答應下來,若是就此答應,只怕會惹起什麼樣的風言風語,自己還是個閨女家,面子上怎麼過得去,可是……可是萬一要是不答應,卻又不知壞郎君會不會就這樣生了自己的氣啊……這壞壞的郎君呀,自從在洛都一見面後,便不斷的逼著自己,向他表白心跡,又捨命投江去換得他的真心相待,直到此刻,他卻是愈發的得意,將自己逼得半點縫隙也沒有了。
唐小婕心頭一酸,低低的歎了口氣,她明白心軟的自己對那壞郎君實在是半點抗拒都沒有,雖然他步步緊逼,自己步步後退,但是……但是只有與他在一起的時刻,才是自己有生以來最最開心的日子,他乍一離開了洛都,自己便好像失去了魂魄一般,整個身子的主心骨也盡數都被抽走,甚至……再回想遠些,自己這般癡癡的念想著他,從那個風雪烏雲馬頭低,獨車伊人琴聲遠的傍晚彷彿便已注定,隨著時日的增加,這相思之情不但沒有分毫減少,更是越演越烈。
楷兒在一旁轉著眼眸道:「小姐呀,你……」唐小婕想到這裡,堅定的點了點天鵝般的螓首,對那武官輕聲道:「那勞駕請稍等片刻,我去收拾一下,馬上便出來。」
……
寬大的馬車吁的一聲停了下來,唐小婕掀開車簾一看,面前是一座巍峨的浩大府邸,寬寬的門簾上掛著金字招牌,上書:「護國大將軍府。」六個金光閃閃的大字,下面的題字聯裡,甚至留著小篆寫道:「仁宗皇帝親筆。」
唐小婕看的秀眸一呆,想不到楊宗志平日裡便是住在這般富麗堂皇的府邸之中,她與楊宗志相交以來,更多的時刻都是在妙玉坊花船的後坊裡見面,對楊宗志的身世瞭解也並不多,只知道他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大將軍,率軍上過北方戰場,其餘的,楊宗志很少提起,她也不好意思去打聽。
此刻驟然得見這般光景,唐小婕目眩神迷,心下卻也更是惴惴不安,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兒家,家道並不興旺,甚至……一家人的衣食補貼都全靠自己在洛都的妙玉坊中教人彈琴來賺得,比起壞郎君來說,便可謂是門不當,戶不對才是。
那武官在馬前輕聲道:「唐姑娘,咱們到了。」唐小婕才期期艾艾的點了點小腦袋,屈身下了馬車,左手裡挽著個小包袱,右手卻是輕輕提著長裙,潔白的素裙垂落下來,鋪著長長的裙擺。
唐小婕跟著武官入了府中,一路都可以見到下人丫鬟和家丁在搬動物什,有的手拿精緻的盆栽花卉,還有的拿著小小的假山樓閣,甚至有人手中端著虎皮鹿茸,四下裡忙著佈置一新。
這府邸顯然新修不久,家中四壁整潔,長長的迴廊過去後,便能見到花園,花園中栽滿了秋後的海棠花,海棠靜靜的開在花池邊,池水中倒映出秋海棠的花影,當真是對影自憐。
武官徑直領著唐小婕入了後院,招呼她在一個寬大的客堂中坐下,招呼人沏好熱茶,給她端送上來,接著那武官抱拳作了個禮,便後退著出了客堂,唐小婕轉眼四處去看,這客堂修繕的整齊乾淨,潔白的牆壁上掛了些詩詞字畫,牆角沒有蛛網,便說明這客堂時日很短,身邊不時穿過些下人,端著器具四處佈置著。
唐小婕侷促的坐在這客堂之中,小手兒和小腳丫微微縮著,不知該如何是好,轉眼到處亂看,也不見楊宗志的身影和笑貌,她坐在這等高貴的客堂中,不覺更是惴惴不寧,沉吟了好一會,才是期期艾艾的對著個下人,嬌聲問道:「敢問……敢問大將軍現在人在哪裡?」
那下人是個丫鬟,面色清純,頭頂梳著雙丫髻,口中溫和的笑道:「夫人請稍坐片刻,大人說……要去兵部遞交了兵符才能回來。」
唐小婕聽得面色一紅,顫著心肝的想:「夫……人,夫人是什麼意思?」這時代對一個女子若稱作夫人,要麼是這女子年紀不小,後生晚輩叫出來的敬稱,要麼……便是下人們對女主人的尊稱,唐小婕還是個冰清玉潔的姑娘,此刻的打扮也半點都不會老相,只顯得冰雪般剔透晶瑩,那丫鬟叫出來的,顯然會是後者。
唐小婕心頭一甜,接著卻是抿了抿紅馥馥的艷唇,正待解釋一番,那丫鬟又嬌笑著道:「夫人呀,你看這盆羅象花擺在窗台上,可好麼?」
丫鬟一邊問話,一邊還端了一盆幽藍色的小花出來,放在唐小婕的眼前讓她觀賞,唐小婕媚媚的眼神中儘是秋水蕩起,小手兒無措的伸出來,卻又趕緊飛快的收了回去,微微的點了點小腦袋,丫鬟一看,便依著她的意思,將羅象花在窗台上擺放住,凜冽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照在花瓣上,幽藍色中帶有一絲緋紅,正如唐小婕此刻艷麗的雙頰。
那丫鬟滿意的左看右看,才嬌笑著道:「這羅象花據說是皇上親賜的,整個南朝也沒有幾盆,奴家今日才第一次見,果然是品種非凡。」唐小婕呆呆的點著小腦袋,素淡的笑容已經僵在了小臉上,心頭暗暗氣恨道:「壞郎君呀,你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呢?」
這些下人們叫自己夫人,顯然是壞郎君囑托過的,不然……自己對這些下人們一個也不認識,她們怎麼會知道自己的身份來歷,唐小婕想到這裡,猛地心頭一動,又想道:「郎君莫不是……他莫不是答應要娶我了麼?」
這個亂糟糟的想法冒出心頭,一時竟是讓她又羞又喜,嘴角咯咯的甜笑著,秀眸對著那羅象花卻是透出癡迷之極的神采來,就這麼坐了半個時辰,身邊不斷有下人來問些裝飾擺放的問題,唐小婕心情愉悅之下,卻也落落大方的逐個加以指點,她本來就是個冰雪聰明的小姑娘,一身琴藝出眾,從小練琴更是讓她多了些詩情畫意,這般指點之下,更是將這氣派的客堂佈置得溫馨十足,恍惚是自己日後的小家。
不知過了多久,唐小婕已經漸漸融入到這些休整裝飾當中時,門外才傳來清朗的嗓音,其中一個道:「大將軍,皇上傳了旨,讓你休息停當,即刻進宮覲見,不可耽誤的。」
另一個聲音輕笑著道:「知道了。」
唐小婕乍一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得渾身都僵硬的止住,這低沉的輕柔笑聲,不知在自己夢中魂牽夢繫了多少回,自己怎麼可能忘記的了,唐小婕束住小手兒站在客堂當中,左手裡一直牽著的小包袱騰的一聲跌落在地,她還兀自不覺察。
轉身看過去,從窗戶中果然見到隨著那幾個聲音傳來,一個熟悉之極的身影伴著從人走進了這個後院中,唐小婕的心兒砰砰跳的飛快,嘴角抑制不住的發出一絲**,便想歡快的迎出去,只是跑了一步,她忽然想起自己臉頰上那顆惱人的相思紅豆,卻又俏生生的轉過了嬌軀,羞怯的伸出一隻小手兒遮在腮邊。
身邊穿過方纔那個乖巧的丫鬟,對她這般奇怪的羞怯模樣倪視了幾眼,唐小婕想起這些人都叫自己夫人,哎,自己這傻丫頭,實在是弄不懂壞郎君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她聽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嬌軀更是顫個不停,小心思裡翻翻轉轉,定不下來,正在此時,耳邊響起那熟悉之極的溫柔嗓音,笑著道:「婕兒……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