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譜 手打vip章 第三百二十章 淵源 之三
    陽光下,楊宗志斜眉看過去,見到面前的費幼梅清淚盈盈,本是粉嫩無比的小臉上全是悵然欲滴的嬌媚模樣,正是一幅嬌滴滴的婉約圖畫,楊宗志暗自歎了口氣,心頭卻是想起莫難臨死之前,持著自己的雙手,口吐鮮血的道:「臭小子,你……你去,去我北斗旗裡面爭作旗主,你……不要丟了我的臉。」

    楊宗志輕輕的轉過了頭去,不想讓她聽見自己微微發沉的鼻息,低聲咳嗽道:「費姑娘,你既然大人大量,不願打我,那……那我們便可算是恩怨兩清……」

    「恩怨兩清?」費幼梅恍惚了過來,她抬起妙曼的螓首,怒視過去,竟然見到楊宗志胸口急劇起伏,彷彿難以自禁,費幼梅脫口的俏聲道:「豈有這麼輕易的事情?」

    楊宗志奇怪的轉回頭來,盯著費幼梅潔白無雙的俏臉仔細的看,這姑娘一面絲毫不放過自己,一面卻又想不出該拿自己怎麼辦,前後說話不是矛盾的很麼?兩人沉吟間都不說話,只是靜靜的互相看著,身邊微風吹起,捲起費幼梅的衣角,也吹拂楊宗志的頭巾,忽然身後傳來一個急切的天籟嗓音道:「大哥……你……你昨夜去哪兒了?」

    楊宗志轉頭看過去,見到筠兒,婉兒與淼兒一道,都急匆匆的牽著裙角向自己邁步跑來,身後跟著咯咯甜笑的索紫兒,筠兒走過來,見到楊宗志一身打扮如常,才是暗自吁了一口氣,她輕啟櫻唇正待說話,卻是恍惚著發現了一旁面色不善的費幼梅,她嬌柔的面龐不禁楞了一楞,奇怪的道:「咦……這位……這位小姑娘又是誰呀?」

    索紫兒看到費幼梅,自是知找根知底,她咯咯的輕笑著搶出來,脆聲道:「人家知道哩,這位便是費家的小姐姐哩。」

    費幼梅秀麗的瞳孔微微有些失神,她冥然見到身前攜手奔來了好幾個女子,這些女子各具特色,可謂燕瘦環肥,卻又都是不遜色於自己的天國佳麗,費幼梅的心頭酸酸的如同泡了苦茶,只是神情卻愈發的堅定執拗。

    秦玉婉冷眼旁觀的看了一會,才道:「九哥哥,你快跟我們回去了罷,我現在已經叫人去通知牛將軍他們,就說你已經找到了,你現在回去喬裝假扮一番,還正來得及。」

    費幼梅聽到喬裝假扮一番,一字秀眉微微的閃動,暗道:「又要……又要騙人了麼?」楊宗志搖頭道:「我現在不回去了,淼兒,勞煩你去給我牽過來一匹快馬,我有點急事,要出趟遠門。」

    何淼兒聽得嬌容一呆,啞口道:「你……你要去哪裡?我……我隨你一同去。」

    楊宗志搖頭道:「我過去答應一個垂死的人,替他完成一件未盡的事情,前段時間,我們都在吐蕃,我差點將這件事情都忘記乾淨了,今日在酒樓上喝酒,聽到有人提起,我才是記憶起來,那人對我極好,過去我多受過他的恩情,因此這事情,我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去做到。」

    何淼兒還待說話,楊宗志又皺眉道:「還不快去?」

    筠兒傻愣著雙眸,嬌聲道:「大哥,你……你不要我們跟你一道去麼?」

    楊宗志強笑道:「我們若都去那裡了,這大營中誰來照顧,我走之後,婉兒你便可對牛大哥他們說,便說我尋了個民間的神醫,偷偷找他醫病去了,等我病好,即可折返,讓他們……嗯,讓他們在洛都城前的丁山鎮等著我前去會合便可以了。」

    費幼梅閃爍著雙眸,一雙眼睛在楊宗志身上來回掃動,她今日見過楊宗志招架青松道長的搶攻,一招一式圓潤無方,哪裡是個病人才有的模樣,她心頭暗自氣恨的道:「說話的時候,句句都在騙人,幼梅兒,你可要小心這男子了。」

    不過一會,何淼兒便不情不願的牽了一匹白馬過來,楊宗志一手接過韁繩,飛快的跨上馬鞍,才拉馬回頭,對大家笑道:「我此去……快則十天,慢則半個月,一定趕到丁山來,你們便在那裡等著我。」他說完了話,才駕的一聲趕馬踏步而去,馬蹄泛起兩道青煙,遠遠的便不見背影。

    索紫兒方才聽說楊宗志要走,卻又不帶自己一道走,不由急得滿臉俏紅,只是她在一旁乾著急,又見哥哥去意已決,好幾次啟動嫣紅小嘴,卻是說不出話來,直到楊宗志走出好遠,她心頭無比失落的盯著那日頭下的馬道塵煙,才微微恍惚過來,她輕輕轉過小臉,對著身邊笑道:「費家……費家的小姐姐……」

    索紫兒緩緩的轉過頭來,見到方才站著那費家小姐姐的位置,此時竟是空無一人,不知何時,那美貌無比的小姑娘早已經不告而別了。

    ……

    楊宗志沿著官道一路向著東北方向進發,晌午的時候,他隨地找了個客棧,下馬來準備了些乾糧和水壺,便又一步不停的上馬趕路,傍晚時分,他已經出了天安,來到了距離湖州不遠的永州城,永州城比天安這等小鎮更加繁華,也更是熱鬧,他一路疾行,不覺又累又餓,便下馬準備打尖住店。

    牽馬走了一圈,這永州城內繁花似錦,但是路邊的酒肆勾欄燈紅酒綠,不時傳來陣陣女子咯咯的放浪笑聲,還伴有男子與女子們的嘻嘻調笑聲,他皺了皺眉頭,知道這裡都是風月場所,熱鬧是熱鬧,但是也混雜的緊,自己只想趕路,不想沾惹是非,便又遠遠的避開了去。

    好不容易找到間不太起眼的小店,這小店燈光昏暗,卻是黑漆漆的,裡面坐了三兩個客人,生意比起方才見過的那些,卻是蕭條的多了。楊宗志拴好白馬,便又舉步走進去,開口喚了兩下也不見有人出來招呼,他隨意在邊角找個酒桌坐下,轉頭看去,依稀月色下,卻見這小店旁倒是好一番美麗風景。

    這永州城地處江南,乃是活水發源之地,江南水鄉歷來都是小橋河水四處可見,眼下這小店旁的勾欄下,便是靜靜流淌的小河,水勢不大,淅瀝瀝的流向身下,原來這小店便是坐落在河流之上,本身就是竹橋改建而成。

    楊宗志坐了好半晌,也不見店傢伙計出來招呼,他又舉步走到櫃檯處,只見幽幽燈火下,櫃檯上貼了個寬寬的紙條,上面隸書大字寫了三行,道:「有酒……自取!有菜……自作!有銀……自付!」

    楊宗志看的啞然失笑,晃眼看過去,見到櫃檯下果然堆滿了瓶瓶罐罐,上面貼著標紙寫著「汾酒三年」,「女兒紅陳酒」,「竹葉青烈酒」等等字樣,旁邊有個竹籃,裡面稀稀疏疏的放了幾錠碎銀。

    楊宗志心頭暗暗的發楚,暗道:「好個悠閒的店家雅人,這喝酒嘛,我自然不在話下,但是要自己做菜煮飯麼……」他心頭暗自有些躊躇,只因他從小以來雖然跟著爹爹行遍天下,但是一路上要麼是乾糧度日,要麼便是各地州府好酒好菜的招呼著,所以自己親手下廚的機會可謂少之又少,況且後來出北郡領兵之後,倩兒一直陪同在左右,間或又遇到婉兒和筠兒等人,自己的衣食住行被賢淑的她們照顧的井井有條,他更是沒有操過這份心,現下乍一讓他自己動手,他倒是渾然摸不著頭腦來。

    楊宗志搖頭笑了笑,便提起一壺「竹葉青」,放下一錠散銀子,然後展手走回自己方纔的座位,將竹葉青放在桌面上,立起酒杯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他從懷中的口袋裡又掏出今日吃剩下的乾糧,正待就著乾糧下酒。

    這乾糧乃是晌午時候準備下的幾個白面饅頭,今日天氣乾燥,熱氣重,這乾糧不能久放,在懷中捂了半日,到了此刻便有些餿餿的怪味,他放在鼻子下微微的嗅了一嗅,便又皺起眉頭將乾糧重新放在桌面上,而是單獨的飲起酒來。

    飲了一杯,這竹葉青果然不負它烈酒之名,方一入口,便引得胸腔喉頭火燒般的湧起,楊宗志深吸一口氣,卻是……卻是嗅到了另一個香噴噴的味道,這味道……便彷彿是筠兒那小丫頭學了新菜,便會歡喜無限的跑到自己面前,將那色香味俱佳的小菜端到自己鼻下聞個夠,才會笑吟吟的道:「大哥,你快來嘗嘗筠兒的手藝哩。」

    楊宗志的視線微一迷茫,再看清楚的時候,見到自己座位的對面,不知何時已經坐下了個人兒,那人兒坐下後,便將一盤熱氣騰騰的燴菜端上了桌子,這燴菜便是果蔬青菜雜在一起作成的,雖然楊宗志性喜吃肉,過去對著這綠油油的青菜甚少看幾眼,只是此刻他餓了一整天,方才又被烈酒一催,肚子中不由得早已骨碌碌的叫喚個不停,這熱氣直冒的小菜一端上來,卻也誘得他食指大動,恨不得立時便舉起筷子上去大快朵頤。

    他的面色稍稍猶豫了一下,才想起抬頭去看對面坐著的人兒,他晃眼上去,只見那人低著頭,手裡端了一個小碗,碗中乃是白白的米飯,她端起米飯,輕輕的啄了一小口到嘴裡,然後閉上嫣紅嬌嫩的小嘴抿了抿,彷彿在嘗試味道。

    再微微向上看去,昏黃燈光下只能依稀見到清亮如同皓月的眸子和眸子上長長撲閃撲閃的睫毛。楊宗志漸漸看清楚,不覺大吃一驚,心頭奇怪的道:「怎麼……怎麼她也跟來了?」

    那面前落落大方端坐著的,正是今日前來質問過自己的費幼梅,楊宗志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無奈下,只得又端起酒壺斟酒,啊的痛飲了一口,酣酒過後,肚子裡愈發骨碌碌的亂叫,聲音逐漸大得連對面的人兒也能聽見。

    楊宗志心想這般場景之下,只能還是自己開口,便訕訕的笑道:「好……好巧啊,費姑娘。」

    費幼梅依然捧著小碗,隱約低低的哼了一聲,並不答話,楊宗志又掃了面前的燴菜一眼,見到費幼梅櫻唇小口輕啄,只怕這麼大一盤燴菜,她便是吃一天,也是吃不下去,豈不是浪費,可惜人家並未發聲相邀,況且……楊宗志也知道自己過去因為莫難的關係得罪過這冰清玉潔的小仙子,再加上她對自己印象並不好,所以更沒有道理做菜來給自己吃。

    楊宗志再咕嚕嚕喝下幾杯酒,酣意上來,酒氣不覺湧上頭面,他抬起手來,便獨自搖搖晃晃的出了酒肆,只留下桌面上空落落的酒杯酒壺,橋下溪水如綿,費幼梅癡癡的盯著眼前兀自冒著熱氣的燴菜發呆,心頭酸楚難禁,止不住的浮想聯翩:「不是……不是最會來騙人麼?怎麼……怎麼又不來騙些好吃好喝的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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