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譜 手打vip章 第三百零二章 取捨 之五
    天未黑盡,寒風已經開始怒吼,從金頂山下的狹窄長道邊向上望去,紛亂的雜草盡處,邏些城宛若被點綴的一顆巨大珍珠,鑲嵌在高高的山頂上,遠看起來就好像是古時象徵最高權力的法杖,杖頭總是採用世上最最珍貴,無以倫比的璀璨寶石。

    「那是……那是屬於我的,那裡面的所有財寶,馬匹衛隊,皇宮金殿,還有……還有她……都是屬於我的!」忽日列微微抬起一些皮氈帽子下面掩住的面龐,捏緊了自己的拳頭,眼睛對著邏些城金頂方向,卻是射出了狂熱如火的視線,在他的身邊,還趴伏了一個白裘長折衣的女子,另有一個男子趴在一側,在他們的身後,隱約看過去恍惚有著黑壓壓密麻麻的腦袋,將山道佔了個滿。

    黃昏燈盡,邏些城內逐漸點亮了明火,但是……城外的南朝大營內卻是悄無聲息的,甚至……連一束照明的火把也未曾亮起,遠遠看著顯得黑沉沉般的死寂。山下掩伏的眾人焦灼的望著山頭,心頭都在暗自數數,南朝大軍的軍營雖然一反常態的沒有動靜,但是……但是……

    正在此時,大營面朝山下的一端,陡然點起了一團沖天的篝火,這篝火越燃越大,火勢的頂部不斷催發出或藍色,或青色,或紫色的火焰,彷彿山頭掛上了一座七彩琉璃的寶燈照耀,忽日列眾人看得心頭一陣大喜,均暗自雀躍道:「得手了!」

    她身邊趴伏的那個折衣女子一見之下,立時便要爬起身來,回頭看著身後,想要招呼眾軍士上山。忽日列突然伸手阻了一阻,猶豫的道:「等等,先不要急!」

    那女子回過頭來,夜色下依破稀看清楚是一張長臉,眼角和眉頭彎彎的凝住,面向甚是狠厲,她對著忽日列巡視半晌,咬牙的道:「作甚麼,你莫非……你莫非害怕了麼?」

    忽日列桀驁不馴的道:「哼,笑話,我忽日列何時曾經怕過?」他說到這裡,語氣忽的微微一窒,又掉頭望向身邊的那名男子,疑惑的道:「但是此次我們最大的對手,其實是來自南朝的那個領兵的蠻子,上次我與他交過一次手,他……他……」

    忽日列說到這裡,隱約回想起了那日在山腳下,楊宗志手持銀月寶槍衝了出來,那寶槍到了楊宗志手中,宛若出海的蛟龍一般犀利難擋,就算忽日列素來自詡武力強橫,但是對著楊宗志手中的槍尖槍影,他竟是半點也琢磨不到,尤其是那最後快如閃電的一式,讓他生平第一次產生了束手就縛的感覺。

    忽日列暗自吁了一口氣,緩緩回過神來,又接著對身邊那男子道:「徐軍師,你說我們今日的計劃,是不是可以作到萬無一失?」

    那徐軍師抬起頭來,這才看的清楚,原來是個三十許歲的男子,仔細看分明,他竟然矮小的驚人,身高約莫不足五尺,這樣的身長在南朝人當中也算是偏矮的,現在他站起身來,與忽日列等吐蕃高大壯漢站在一處,便更加顯得寸丁般渺小。

    徐軍師嘿的一聲,捏住自己短短的青茬鬍鬚,笑道:「大王子儘管放心,鄙人都已經安排妥當了,一切只待這信號發出來,現在這篝火燃起,那就表示南朝來的軍士將領盡皆被迷,剩下的麼……只要我們小心行事,盡速破開邏些城便成了。」這徐軍師個子雖矮小,但是嗓門卻是甚大,即使他刻意的壓低了聲音,但是近身的隨人聽見了,也覺得恍如洪鐘般響亮。

    忽日列得了徐軍師的肯定之言,暗自心頭平和了許多,點頭道:「那好,我們……我們先排一隊先遣到南朝大營中裡去看看?」

    他身邊的女子早已等待的不耐煩,忍不住回過身來,鄙夷的盯著忽日列道:「忽日列,過去你曾是高原上的雄鷹,睥睨天下,現在卻被地面的猛獸嚇破了膽,竟然這麼畏首畏尾,罷了,還是讓我烏卓瑪帶人進去好了,我進去大營,割了南朝大將的腦袋回來交給你。」

    她說完話便要起身離去,忽日列又伸手死命攔了一下,慍怒道:「你這婦人懂得些什麼?南朝大軍和那老不死的人馬在狼谷沒有合圍住我,定是以為我已經折返回匹播城去求援去了,我們聽了徐軍師的主意,出人意料的趕回邏些城,但是這麼做我們也要冒著極大的風險,不是麼,烏卓瑪?」

    忽日列微微勻了一口氣,再道:「第一我們食糧不夠,耐不得久,所以只能將所有剩餘軍糧都集中在精銳隨從手中。第二我們這次乃是奇襲,不可能帶著大隊人馬,那樣的話咱們還沒上山,便被山上的崗哨發覺了,所以我們也許只有這麼一次機會,一擊務必中地,倘若失敗的話,咱們再妄想要逃回匹播城,只怕不用他們下手,我們自己餓也餓死了!」

    烏卓瑪顯然勇猛無懼,但是頭腦卻並不靈光,她聽了忽日列的辨析,暗自心頭也沉靜了一下,一雙閃爍無比的眼眸來來回回,也是拿不定主意。

    徐軍師突然嘿嘿嘿嘿笑了起來,拍手道:「大王子有勇有謀,而夫人也是巾幗不讓鬚眉,嘿嘿,實在讓鄙人佩服之至,不過嘛……不過請大家放心,咱們這番安排定是失不了手的,因為咱們雖然布下了內信,但是卻是兩股人馬,其中一股是大王子的親妹妹,而另一股卻是南朝三皇子派來的親信,嘿嘿,他們之間過去從未通過聲息,自然無法做到舉止統一,咱們讓其中一邊去悄悄謀事,又總是叫另一邊來監視,然後發出事成的信號,必可保證萬無一失!」

    忽日列循著上山的山道看去,見山道前的大火越燒越旺,火光沖天照的自己眸中也彷彿燃起了烈焰,他想起土倫佬悄悄送過來的消息,在心頭對自己咬了咬牙,揮手道:「不等了,全部上山!」

    眾人貓著腰,躡手躡腳的來到南朝大軍駐紮的營帳前,那營帳黑漆漆的,帳前沒有軍士把守,大家心頭都不覺一鬆,再跑到篝火燃燒之處,只見到一個長冠清瘦的年輕人憂急的孤身等在那裡,那年輕人眼見一隊數千軍士的吐蕃人靜悄悄掩來,忍不住走了幾步迎過去,不耐的道:「你們……怎麼才來?」聲音細弱,正是崔代。

    徐軍師首當其衝,向崔代問道:「營內的情形怎麼樣?」

    崔代陰沉著臉道:「全部都倒下了,我親眼見到那吐蕃的小丫頭將迷藥放入水裡,接著大軍又是燒飯,又是飲水,這些水盡數被飲了下去,絕不會錯!」

    忽日列等人聽得狂喜,那徐軍師皺著眉頭,想要再問,卻是忍了一忍,沒有說出口,只道:「真的……一個清醒的都沒有了麼?」

    崔代身著文書令的官服,頭戴長冠腰纏玉帶,聽了這話,又咬牙點頭道:「這大營中的人人都用過了晚飯,決計一個都跑不了,只有……只有那個小丫頭,被我捉住了,現在用繩子捆住,丟在將軍營帳裡的。」

    忽日列本在大喜,只是聽了最後一句話,猛然噗的一巴掌抽在崔代的臉龐上,怒吼道:「混賬!誰……誰讓你捆著索紫兒的?」

    忽日列人高馬大,手臂上全是肌肉蝤蠐,這一巴掌更是盛怒下出手,崔代被打的半坐在地面,伸手捂著自己紅腫的半張臉,訥訥的說不出話來,忽日列又低下頭來,逼視住他,右手一擰他胸前的官服衣襟,喝道:「愚蠢的中原人,你快帶我去看看她,她要是有一點點不妥,我便拿你是問!」

    他手中稍一用力,便把崔代彷彿擰小雞一樣的擰了起來,崔代嚇得面色煞白,張惶間哪裡敢去反抗,只得帶了眾人來到將軍營帳,入內一看,裡面橫七豎八的躺倒一片,只有一個盛裝的白衣小姑娘蜷腿坐在角落裡,全身上下被人用繩索捆縛住,兩隻小手被捆在身後,紅紅的小嘴裡也被人堵了一塊黑布。

    忽日列看的心頭大疼,慌跑過去扶起了索紫兒,立時便開始為她鬆綁,他多日未見到過索紫兒,此刻再度相見之下,發現索紫兒竟然出落的愈發美麗動人,今日的索紫兒顯然是有過精心的梳妝打扮,一頭烏黑的長髮垂肩,小巧的秀臉如同最最晶瑩的雪蓮花,烏漆點絳,媚眼巧唇,背著雙手使得她的嬌軀越發噴薄,含苞欲放,與一般吐蕃女子的那種質樸的氣息決然不同。

    忽日列看的目中一迷,手中更是三下五除二,將索紫兒輕輕放了出來,索紫兒一把扯下了嘴中的布片,露出殷紅色的櫻桃小嘴,此刻正嚶嚶的喘著誘人的香氣,忽日列柔和的心疼道:「紫兒,你沒事的罷?」

    身邊眾多軍士早已搶將過去,將其餘人都半扶著靠坐在營帳兩側,這些人身體雖是斜靠著坐下,但是腦袋卻還是東倒西歪的橫作一片。烏卓瑪晃眼看著忽日列從未有過的溫柔細緻,右手扶在索紫兒的手臂下,左手想要輕輕俯拍她的香背,但是又不敢落下,彷彿生怕自己一時手重了,便傷到了寶貝瓷器的索紫兒一般。

    烏卓瑪咬緊嘴唇,對忽日列喊道:「喂,這些南朝蠻子怎麼處置?」忽日列被烏卓瑪大聲叫喚,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轉回頭來,眼睛斜斜的倪視著帳角的十幾個南朝人,仔細看過去,那裡面有軍士也有將領,甚至……他眼神微微一動,正要發話,身邊的索紫兒彷彿此刻才驚醒過來,突然丟開忽日列,邁著碎步跑到了那些南朝人其中一個的身前,伸出兩隻素潔嫣然的小手,半跪著將那暈厥中的人護在身後,口中緊聲嬌俏的道:「大王兄,你可答應過我,不傷害這些人一根寒毛的哩。」

    索紫兒的聲音微微帶些純真的軟音,忽日列聽著這嬌滴滴的酥脆入耳,心頭下意識的柔軟一下,只是他望向索紫兒緊緊庇護的那個長長身影,那一身藍色筆挺的戎裝,忽日列的眼角卻又狠厲一片,他想起土倫佬對自己傳來消息,說起偷聽到索紫兒去懇求朔落王,要朔落王將她嫁給南朝來的那個領兵將軍,朔落王絲毫也不為所動,而是大罵了索紫兒一頓,這說不得……就是咱們的機會……忽日列想到此處,眼神裡儘是陰霾,牙齒咬得吱吱作響,只是他看著細弱的索紫兒擋在那人身前,秀氣無比的小臉上,此刻是那麼的堅定堅決,忽日列暗暗冷笑一聲,口中卻是溫柔無比的柔笑道:「當然了,大王兄答應過你的事情,什麼時候沒有給你辦到了?」

    他說過了話,便揮手對身後的隨從們指揮道:「你們,快去把他們的衣服換下來。」身後的隨從們早已依照吩咐在外面尋些南朝軍士的紅色軍服穿在身上,這些吐蕃人雖然長得與中原人大相逕庭,面目迥異,他們皆是長鬚橫發,鼻樑高挺,但是此時正當黑夜,稍遠的看上去,只見軍服和盔甲的話,確實是分不出真假來。

    忽日列看著身邊隨從準備好一切,才滿意的一點頭,揮手道:「咱們……火速出發。」他說了一句話,便又回頭過來看索紫兒,見她半蹲在地面上,此刻只能見到她的一個柔和側面,紛亂火把映照之下,只見到那小小的側臉,暈紅的小臉反射火光,發出亮閃閃的光彩,甚至那肌膚下的琉璃,自己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只是再向下看去的話,索紫兒的一隻潔白小手,卻是溫柔的撫摸在了楊宗志的額頭上,眼神中儘是心疼的彷彿受不了的媚光。忽日列捏緊自己的拳頭,又大聲吩咐道:「把……把那個人隨著我們一起帶走!」說著右手向楊宗志用力一指。

    索紫兒吃了一驚,抬起頭來,擋在搶身過來的兩個軍士面前,嬌叱道:「大王兄,我們方才可說好了的,你怎麼……怎麼說話不算?」

    忽日列吸氣勻住自己的表情,對著索紫兒微笑的道:「紫兒啊,這個人對大王兄可是大有用途的哩,我們一會要去邏些城,上面守城的人要是不相信我們的身份,到時候只有用他才行,……哎,紫兒你放心,大王兄一旦進了邏些城,便馬上放了這個人,保證不傷他一絲一毫的,好不好?」忽日列的語氣從未有過的柔和親切,彷彿在哄著一個天真爛漫的美貌少女。

    索紫兒一時裡拿不住主意,慌張的偷瞥楊宗志,忽日列不再猶豫,而是轉頭不瞧索紫兒,吩咐道:「帶走!」索紫兒心頭發緊,忍不住推開那兩個軍士,用手扶起楊宗志,嬌聲道:「不行,我要跟著一起去,不然……不然他這麼暈厥不醒,到時候哪裡還有人照顧他哩?」

    ……

    幾千人一齊來到邏些城的城門下,徐軍師向城頭大喊道:「開門!」

    上面的守城兵向下看去,見到黑壓壓站滿了人頭,竟是南朝人的軍服和旌旗,今日天色陰沉,到了夜晚更是狂風大作,下面的旌旗整齊的排在一起,被風一刮,呼啦啦的大響,氣勢不凡。

    那幾個守城兵來到城門,將城門打開一絲縫隙,然後騰身堵在門口,喝問道:「幹什麼的?這麼晚了……叫什麼開門?」

    徐軍師微微一笑,湊近上去,笑道:「今日風大,大王體恤我們南朝大軍宿得辛苦,便發下號令,著我們分批進城,喏……這便是大王親手簽下的敕令。」他說話間,將一塊羊皮紙遞到那守城兵的面前。

    守城兵接過來一看,上面儘是吐蕃文字,他看清楚意思,再向下比對著一瞧,確實是朔落王的親筆鑒章,這樣的敕令自己看過很多次,定不會錯,那守城兵隨眼看了一下徐軍師身後的軍士,只見他們紛紛壓低帽簷,勾頭哈腰的站作一團,顯然是受凍不過,全身上下都縮在了一起。

    那守城兵嗯的一聲,揚聲叫道:「既然大王有令,那就進來吧!」

    徐軍師和躲在身後人群中的忽日列等人都是大喜,只要大家悄悄混入邏些城,再趁亂拿下布達拉宮,捉住朔落王,此事便大功告成,而且他還有幾萬大軍囤兵於幾十里外,傳令過去,最慢也只需要一日來回,可保萬無一失。

    眾人重新收拾整齊,便想要隨著那守城兵入城,忽日列彎著腰躲避在大軍的最中心,依靠大家的掩護遮住自己的面龐和高大身形,大家舉步待發,他忍不住又偷偷回頭瞄了身後一眼,那裡……此刻正有一個嬌媚無雙的少女,眼神癡癡的看向身邊的一個躺椅,小紅嘴輕嘟彷彿對著身邊竊竊私語,躺椅上斜靠著那南朝小子,眼眸緊閉兀自酣睡正歡。

    忽日列心頭暗哼一聲,一股殺機漫過眼角,只不過眼下更加重要的是安然進城,否則一切都是空談,他隨著眾人踽踽而行,剛走了兩步,突然城門口又傳來一個熟悉之極的聲音,威嚴大喝道:「都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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