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志話音剛落,外面一陣嗚嗚的鳴叫聲霎時響了起來,聽著好像是吐蕃人用自家特有的長號吹出的聲音,初始只是一個孤零零的號聲,過了一會卻是群號齊鳴,在這傍晚夜色將至的時分,使人生了一股淒婉之意。
楊宗志呆了一呆,立時放開索紫兒,轉身大步出了營帳,途中遇見何淼兒,何淼兒穿著軍士的紅服,她身材修長妙媚,這威武的軍服穿在她身上又有著一絲凜凜的媚氣,看著與筠兒和婉兒自不相同。不過此刻何淼兒手中蹲著一個圓盤,盤子上放著湯碗,碗中兀自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何淼兒輕輕的一撇嘴,驚訝的嬌聲道:「你……你怎麼起來了?」楊宗志揮一揮手,並不回答她的問話,而是朝著對面的山坡凝視,想看看那些奇怪的號聲到底從哪裡傳來的。何淼兒與他一道走到山澗坡邊,又氣哼哼的道:「這裡周圍婉兒妹妹都已經佈置妥當了,你身子……你身子還沒好全,還是去歇著了吧。」她說道歇著去吧,便氣惱的想起先前楊宗志被那異族小美人給搶進了懷中,然後抱著他的腦袋讓他在懷中休息,下意識的便轉回頭去看,果然看見那營帳的幕簾被人掀開,索紫兒急急的追了出來,向著自己二人身邊跑過來了。
天空越發的暗淡,置身在這高原山坡上,彷彿讓人覺得離著青天也越發的近,天空中幽幽的浮雲飄過,站在山澗邊如同伸手便可夠到雲朵,又似乎輕輕地浮在耳邊。一眾號聲響起,擊碎了沉暮的天際,直達眾人的耳鼓。索紫兒走近些,背著小手嬌聲道:「這是……這是大王兄向父王示威了哩。」
楊宗志和何淼兒一道回過頭來,看著沉靜的索紫兒小臉印入半白半黑的天邊,耳中聽著她漫不經心所說的話,楊宗志皺眉道:「是怎麼回事?」
索紫兒側著小耳朵傾聽了又天一陣,才轉回頭來對著楊宗志道:「大王兄讓人鳴號,是讓父王率著朝中大臣們投降的意思呢。」楊宗志點了點頭,方才明白原來這號聲並不是自己理解中的,好像行軍,攻城拔寨的意思,而是吐蕃人自有的警示之意。
眾號合鳴,在這天色將近的傍晚聽著又是淒婉,又是讓人心生澎湃,營中的將士們今日經過與吐蕃人倉促一戰,上了山坡的想起吐蕃人那高大威猛的身材,鬚髮橫亂,眼神凜冽,力道也是比尋常中原將士大了許多,而且……吐蕃人胯下的戰馬雖然看著其貌不揚,甚至矮小丑陋,但是奔跑在了這高原之上卻是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比起自己大軍從中原帶來的健馬竟是技高一籌,今日若不是早在山澗裡布下了埋伏,依照這般大家先前的定計,便是偷襲了忽日列大軍然後一起逃命,可是座下的戰馬跑不過人家,這兩千軍士一日下來,倒不知還能剩下多少,豈能好像現在這般完好無損。
大家心頭頓時覺得有些僥倖,卻又對秦玉婉那料敵於先的智計充滿了敬佩,楊宗志站在山澗邊聽了好一陣號聲,直到這些號聲漸漸的弱了下去,才猛地回轉身來,大聲道:「來人呀,去把軍中的文書令大人叫過來。」
後面山坡邊有軍士應了聲,然後向山澗下的谷底跑去,何淼兒在一旁皺眉道:「你……你又想要作甚麼?壞傢伙,你身子還沒好呢,又要去冒險的話,我可不會由得你。」何淼兒說話間,微微嘟了自己紅彤彤的嘴唇,頓時想起早前在山澗上看到敵人千軍萬馬追擊南朝軍士,楊宗志被人扶在馬背上人事不省,眼看再遠了一些便會被追上,砍死在亂刀之下,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
楊宗志笑嘻嘻的道:「淼兒,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的麼,哪裡像是有事一般。」他說話的時候兀自還用力揮了揮自己的胳膊,只是揮了一下,便被何淼兒騰出一隻小手給捉住,仔細看過去,依稀見到何淼兒嬌俏的嘟著小嘴,眼角卻是紅紅的彷彿又是委屈,又是擔心無比,楊宗志心頭軟了一軟,只是歎聲道:「好吧,你手裡端著什麼湯藥,我現在都喝下去,總可以了吧。」
何淼兒這才俏盈盈的露齒一笑,將自己手中的圓盤遞到他的面前,輕笑道:「這可不是什麼湯藥,這是固本培元的補藥,這吐蕃國坐落在高原之上,尋常中原人首次到了這麼高的地方,就會出現呼吸困難甚至喘不過氣的情形,這藥便是專治你這種喘不過氣來的壞傢伙。」何淼兒說的得意,彷彿自己呆在他身邊總算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更是噗嗤一聲掩住小嘴嬌笑起來。
她本是個高挑的女子,此刻與索紫兒一左一右的站在楊宗志身邊的山澗旁,兩人忍不住同時嬌笑起來,更加美艷無比,難分軒輊,只是楊宗志卻是深深知道,何淼兒外表看著清淡,骨子裡卻是媚惑力十足,而且一身嬌軀豐滿圓潤,乳波肉浪,遠不是索紫兒那青澀的小丫頭一般模樣。
楊宗志搖頭苦笑幾聲,便也毫不猶豫端起何淼兒手中的藥碗,仰頭一口喝了下去,他雖然深知自己並不是因為到了高原,生了不適應的反應,而是因為自身寒氣並未祛除造成了暈倒,但是為了寬筠兒和淼兒她們的心,便也依照她們的好意,將何淼兒的補藥喝了下去。
只是這補藥一旦入口卻是苦澀難耐,甚至腥腥的甚是難聞,楊宗志皺起眉頭,將碗中剩餘的補藥喝了個夠,才啊的一聲放下了手中的大碗,何淼兒仔細盯著楊宗志看,見他彷彿生吞活咽一般將自己煎好的補藥喝盡,才是忍不住又噗嗤一聲媚笑出來,面上更是帶著一絲甜蜜滿足之意。
楊宗志放下藥碗,正待品說這藥好苦,突然身後一個訥訥的聲音,猶豫的道:「黜……黜置使大人,是你在喚在下麼?」
三人回頭一看,見到那身材單薄的崔代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身後不遠處,正對著楊宗志鞠躬拜禮,崔代前次著了索紫兒的鞭打,臉上留下了一道道的鞭痕,此刻多日已過,鞭痕已經漸漸淡了下去,只是他面色白皙,看著還是分明可見,現下他官府在身,卻是正襟而立。
楊宗志走回去幾步,笑道:「崔大人來了,正好有件事情要拜託崔大人來作一作。」崔代拘禮道:「拜託可不敢當,大人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便可以了。」楊宗志上次因為崔代騙唐小婕,偽代自己傳話的事情,對這名滿天下的崔代並沒有什麼好感,只不過他才氣出眾,此刻正是可用之時。
楊宗志沉吟片刻,點頭道:「那好,我便直說了,可否……可否請崔大人代為擬一份文書,寫給邏些城中的朔落王,就說我們大軍已達,萬望他率眾堅守邏些城,只需一兩日內忽日列必定退兵……」
崔代聽到這裡,突然接口道:「不知這封文書,是要用中原字來寫,還是要用吐蕃文字來寫?」吐蕃文字這些日子以來,楊宗志等人也曾多次見過,只覺得歪歪扭扭的甚難辨認,尋常南朝人別說是寫出來,即便是能夠看懂都是異常困難,楊宗志想了一想,又道:「最好是用吐蕃國的文字寫出來。」
崔代抬頭道:「那……那就請恕在下無能了,這吐蕃國的文字在下也是首次接觸到,現在認識的不超過五十個之多,想要寫出一封聲情並茂的文書來,恐怕千難萬難的。」楊宗志聽得呆了一呆,這崔代是大軍中的文書令,更是南朝赫赫有名的才子文士,連他都對吐蕃國的文字一知半解,其他人豈不是更加無法寫出來的?這四人一時都無人說話,靜靜的站在山澗的斜坡邊,身邊一陣微風吹起,帶著高原特有的氣味,也帶來一絲涼意,索紫兒突然噗嗤一聲嬌笑出來,嬌滴滴的擺著潔白小手,道:「哥哥,你怎麼忘了紫兒了哩,你們都不懂吐蕃國的文字,難道紫兒身為吐蕃人,也一點都不懂的麼?」
楊宗志拍著腦門,回身失笑道:「你整日裡在我面前不是穿著南朝少女的衣裙,便是身著我南朝軍士的軍服,我險些都忘了你還是吐蕃國公主的身份了,哈哈,崔大人,那就勞煩準備些紙筆過來。」
索紫兒聽得俏臉微微印紅一片,心下卻是歡喜快樂充溢,用低低幾乎不可聽見的聲音,悄聲道:「那……那可最好哩。」她聽見楊宗志將自己比作南朝的少女,毫不因為自己的身份,而對自己有著生疏,一時只覺得開心無匹,便輕快的從崔代手中接過紙筆,蹲下嬌媚的身子,將紙筆展好在身邊的一個石墩上,擺好了架勢,小嘴不自覺咬著筆頭的尾端,天藍色的眼睛斜斜仰視楊宗志的面龐,癡迷的道:「要……要寫些什麼?」
楊宗志來回踱了好幾步,才沉吟道:「你便寫,請你父王再率著邏些城中守軍堅守一兩日,我南朝的援軍已到,而且皇上吩咐下來我等定要與朔落王共進退,我等已經安排佈置妥當,只等時機一至,忽日列的大軍定然退兵回師。」
索紫兒依著楊宗志的意思,在宣紙上飛快的寫了一段話,正是用的難認的吐蕃文字,她寫了一會,才滿意的看了幾眼,又抬頭嬌聲道:「就寫這些麼?」
楊宗志再想片刻,接著道:「還有,若是忽日列退兵之日,我等已經定議了伏擊之策,若是城中還有餘力,萬望給予配合,大軍可跟在忽日列軍後,到了狼谷與我南朝大軍來個首尾銜接,前後夾擊,不過……不過若是忽日列大軍退兵時陣容整齊,方陣不亂,便不可貿然出擊,盡可放了他們自行離去。」
何淼兒聽得皺眉,忍不住在一旁俏聲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放了他們自行離去?」楊宗志回頭笑道:「若是忽日列的大軍整齊而退,這自然說明了他們還有餘糧儲備,並不慌張急切的逃回勃令驛取糧,他們大軍還有糧草,不到絕境,又有八萬之眾,我們兩路大軍加起來也不如他人多勢眾,這伏擊之仗打起來,便沒了把握,反倒不如放了他們回去,以後再另作他途。」
何淼兒聽得點了點螓首,頓時明白他這番安排的意思所在,索紫兒將他的話都記好在文書上,才歡快的站立起來,蹦蹦跳跳的跑到楊宗志面前,將那文書展在他面前,得意的讓他來看。楊宗志也不多看,只是將那文書折疊成小方塊,放好在自己的懷中,索紫兒突然止住面上開心的甜笑,傻傻的道:「對了,現在邏些城被圍困的水洩不通,這文書……這文書……可怎麼才能交到父王的手中哩?」
楊宗志神秘的一笑,眨眼道:「我今夜……便讓它飛進邏些城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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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唔。俺終於從非洲回來了,居然會到這麼個鳥不下蛋的地方去出差,差點被人拿著AK47給掃射了,急切的需要同情和安慰,555555555555555555……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