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出了變州,急行軍三百餘里,便能看到遙遙浮於天邊的登雲月台,崇山峻嶺當中,幽幽雲海旁,只有一個兩邊沒有扶手的木頭棧道連接兩方天地,這裡是進入西蜀的唯一必經之地。
從洛都出發以來,一路上大多都是平地丘林,大軍行進的速度一直都很快,軍馬輜重也沒有受到任何的損傷,但是一旦過了登雲月台,對岸就是完全不同的一番天地,蜀道難行,多是盤旋山路,而且山道狹窄,有些地方甚至只能容納一人或者一馬堪堪通過,山道下便是萬丈懸崖,軍士與戰馬一個膽戰心驚,便有可能失足墜落下去,跌個粉身碎骨。
楊宗志仰頭望了雲海邊的登雲月台好久,方才轉身回來,讓馬其英傳令下去,大軍放慢速度,並且用繩索或者鐵鎖將貴重的輜重兵器捆縛在多匹戰馬身上,以防萬一。
軍士們忙於捆縛兵器,有經驗些的老兵更是將新兵拉到一邊,講起蜀道行軍的困難,沒有去過西蜀的人一聽,往往不以為然,暗道兩萬大軍猶如龐然大物,就算什麼險阻也都踏平了,豈能怕了區區山道叢林。
哈克欽沒精打采的拍馬跟了上來,吐蕃國的使者眾人本就跟在大軍的身後,此刻大軍一時停滯不前,他們自然也只能歇下,這幾日他與楊宗志之間漸漸熟稔,大致也瞭解了一些楊宗志的行事為人,加上小時候的恩怨本就與他無關,倒也慢慢對楊宗志起了好感,再見他調度起大軍,舉重若輕,看著多了自己沒有的成熟穩重,哈克欽更是有了些欽佩之意。
哈克欽抬眼見楊宗志盯著山家前的登雲索道發呆,拍馬湊近過來道:「楊大哥,你在看什麼?」
楊宗志看著眼前的天塹一橋,心想:皇上若是要派兵攻打羅天教,則陳通必然要越過這道天塹,倒不知西門松的手下能不能抵禦得住。只是這番心事當然無法對哈克欽說起,他便回身笑道:「小王子過這索道幾次了?」
哈克欽揚眉道:「年少時曾經來過一次中原,再加上這次出使洛都,往返也有四次了。」楊宗志點頭道:「嗯,我聽我爹爹曾經說起過,故老相傳,這登雲索道乃是戰國時期秦國的蜀地守將李冰所創,當年這裡沒有月台相通,兩地的居民想要出山或者進山,便要自帶繩索捆在腰上,這邊拿弓箭將繩索射出去,另一端再將繩索接住,捆在大樹上,子民們沿著繩索攀爬過去,只是這樣一來,如果在攀爬的過程中遇見大風,又或者攀爬者自身力有不逮,就會墜下這萬丈深崖,屍身往往都找尋不到。」
哈克欽在一旁聽得咂舌,嗔目道:「好生艱險。」
楊宗志笑道:「所以這李冰發明創造了月台索道,就是將無數的鋼筋鐵鎖捆縛在一起,然後在上面鋪上木板,行人走在上面,雖然晃悠悠的一上一下,但是比起徒手攀爬還是要安穩的多,可惜……可惜運貨,又或者運送沉重的軍馬輜重依然甚為不便。」
哈克欽扶了一下頭頂的方帽,稚嫩的臉龐上儘是悠然神往之色,急切的道:「楊大哥,你慣於帶兵打仗,見多識廣,在洛都的時候,連南朝皇上都對你推崇備至,你……你什麼時候也教一教我,讓我也好跟你學些本事回去。」
楊宗志哈哈一笑,正要問他學習帶兵作些什麼,突然身後一個嬌滴滴的怯懦聲音傳來道:「喂……你……你要喝水麼?」
楊宗志和哈克欽一道轉回身來,看見背後一匹小紅馬上,坐著一個紅頰玉腮的白嫩小美人,那少女一身素白的衣裙裹住,顯得身材凹凸分明,臉龐上卻是帶著嬌滴滴的羞意,小手中舉著一個翠綠色的水囊,遞到了二人的面前。
哈克欽哪裡曾見過索紫兒這般美少女形態,她現在這幅模樣,與先前兩人離開玉龍古鎮之後,那沒精打采悻怏怏的神情簡直判若兩人,哈克欽呆了一呆,茫然道:「我……我不渴,不用喝水。」
索紫兒輕微的皺起眉頭,天藍色的嬌俏眸子嗔了哈克欽一下,便將小手向一邊轉了一轉,逕直遞到了楊宗志面前,眼神才變得癡纏討好了起來,楊宗志低頭一看,那水囊看著秀氣乖巧,囊口上還有些淡淡的胭脂暈紅,便知道這水囊絕對不是軍中的器物,而是……而是索紫兒私用的物品。
抬頭一看,索紫兒那嬌媚的雙眼倪視住自己,瓜子臉上紅暈密佈,偏偏咬住嘴唇一步也不後退,小手更向自己湊近了一湊。楊宗志呵呵笑道:「我……我也不渴,多謝了。」
索紫兒眼角微微失落的彎下,可一瞬間彷彿想起什麼事情來,頓時又來了興致,將手中的水囊收好在腰間,俏盈盈的拍馬追了上來,嬌笑道:「你們方才在說些什麼,可以說給我聽一聽麼?」
哈克欽昨夜離去之時,曾經認定索紫兒是曲意委身在楊宗志身邊,然後好尋找報復的時機,現下見到索紫兒那自然流露的少女情懷,不由得對自己內心的想法也產生了一絲懷疑,他強笑著接口道:「剛才楊大哥在給我說一些中原大地古老的傳說,聽著讓人好生嚮往。」
索紫兒一聽,眼睛頓時璀璨的發亮,歡喜的憧憬道:「那……那是什麼,也……也說給我來聽一聽,好麼?」
楊宗志想起自己昨夜裡那般肆無忌憚的輕薄了她,因此自己今早一直都躲避著她,現下她主動找了過來,不但沒有任何的薄怒嬌嗔,反而好像沒事人一樣纏著自己愈發的緊,楊宗志覺得有些頭大,便拍著座下的馬兒道:「以後若有機會,定然找個時間好好說說,此刻大軍過山,我還是去前面看一看的好。」話還沒說完,便已經拍馬趕上了前面的牛再春等人,跟著大軍進了茫茫的蜀山中。
過了登雲月台,前面道旁一個敗落的小亭子,楊宗志騎馬看見,不由得心中湧起一陣悵然,想起不久之前,自己也是騎馬趕到西蜀,路過這「別離亭」,在這裡碰到了容顏清麗的何淼兒,也因此才接觸到了其他東西羅天教中的人物。
眼前事過境遷,這「別離亭」卻是多時無人打理,早就衰敗了下來,門前蛛網橫迭,地上落下了厚厚的灰塵,早已不復當時之態。筠兒和婉兒在身後將方纔的一幕都看的清楚,過了索道這兩個小丫頭才追了上來,筠兒輕聲道:「大哥啊,你對那吐蕃國的小公主可絕情的緊哩。」
楊宗志將眼光從別離亭收回來,搖頭道:「你們對那小公主知曉的不多,不瞭解她的性子和脾氣,我過去與她見過幾次,確實是有些敬而遠之。」
筠兒噗嗤一笑,扶了扶自己頭上大大的軍士帽,巧笑道:「是麼?我怎麼看著她對你好的緊那,而且……而且那麼聽你的話,你說什麼,她便一點也不敢違抗,甚至還私下來偷偷的跟我們打聽你最愛吃什麼,最愛看些什麼的事情。」秦玉婉的俏臉在軍士帽的掩蓋下,兀自還帶著幾絲嫣紅,今日她一反常態的不大敢跟楊宗志對話,聽了筠兒這話,只是在一旁頻頻點頭。
楊宗志見著乖巧的筠兒對著自己輕嗔薄怨,眉頭卻是皺了一皺,心頭猶豫的道:「皇上派兵攻打西蜀的事情,畢竟只是我自己的猜測,作不了准數,現在告訴筠兒,恐怕也只能引得她擔心惶恐,於事無補。」
進了蜀山,氣候頓時為之一變,在外面還是盛夏酷暑,到了這裡卻是炎熱的時候更熱,忽然又一陣狂風大作,磅礡的暴雨轉眼便到了頭頂,西蜀的氣候是溫熱而潮濕,大軍行進在山道樹叢間,原就踽踽難行,被這變幻無常的天氣一阻,更是寸步難以邁進。
晚飯的時候,大軍在山道邊安營紮寨,楊宗志依照慣例巡視軍營,牛再春和馬其英早上得了他苦口提醒,便不在大營中飲酒,而是暫時戒了酒癮,老老實實的跟在他身後。
大雨剛過,地上濕滑,卻又帶著晶瑩的霧氣,大軍駐紮下來,伙夫生火做飯,更是揚起陣陣煙塵,楊宗志盯著地面的鍋灶,突然問道:「今日的飯菜怎麼剩下了這麼多?」
伙夫在一旁唉聲歎氣的應聲道:「天氣變幻不斷,大家日裡行路,到了晚上都喊沒有胃口吃飯,好多人甚至是上吐下瀉,這便早早的都安歇去了。」
牛再春在一旁捂著額頭道:「確實不錯,就連哥哥我也感到有些頭暈腦脹的難受,前些日子我倒是興奮急切的緊,沒想到一進入大山,還是頗為不適應。」
楊宗志點了點頭,又在四處走了一圈,眼見的確是軍士稀少,大多都已經入了小賬,只留下一些站崗放哨的士兵,也是耷拉著腦袋沒有往日的勁頭。
回了自己的營帳,裡面燈火通明,眼見三個各異的花樣少女等坐在桌前,桌上擺著幾道小菜,楊宗志垂頭一看,見那些菜式自己沒有見過,便皺著眉頭道:「不是說過了以後跟著大軍一起吃麼,你們怎麼又給我開了小灶?」
筠兒眼神轉了一轉,兀自沒敢接話,一旁的秦玉婉卻是清脆聲道:「今日是紫兒妹妹親自下的廚,她作的這些,都是吐蕃國才有的小菜哩,九哥哥,你也累了一天,快些坐過來嘗嘗罷。」
楊宗志回頭看過去,見到索紫兒一身白裙端坐在桌旁,兩隻小手兒舉足無措的放在自己修長的玉腿上,小腦袋低低的垂著,不太敢抬頭起來凝視自己,她自從沒有戴著一頭玉冠後,柔順的長髮便服帖的披散了下來,遮住半張嬌俏的臉孔,看著少了很多嬌貴之氣,多了一些柔弱的風情。
楊宗志心頭軟了一下,便抬身坐在了小桌旁,特意夾起一片不知名的菜根,放在口中嚼了一嚼,這小菜苦苦的,帶著一些腥味,不過吃下去之後,卻又滿口生香,回味無窮。
索紫兒偷偷的瞥著楊宗志的面色,見他將小菜放入嘴中,眉頭下意識的皺了一下,接著慢慢舒緩,到了最後更是有些喜色透出來,索紫兒看的目中一亮,小手捏住了自己的衣角,緊緊的纏繞,訥訥的嬌聲問道:「怎……怎麼樣?」
楊宗志微笑道:「很好吃啊,沒想到你還作了一手好菜,我真是……真是有些大開眼界。」
索紫兒微微翹起紅紅的嘴唇,兀自驕傲的道:「人家本就……人家本就會很多東西的,一點也不像你想的那樣,那樣的刁蠻無禮,哼,我以後會讓你一一都看到的,現在……你既然喜歡吃,那就多吃一點罷,來,你也來嘗嘗這個,這個也是很難吃得到的哩。」
索紫兒一邊說話,一邊舉起一雙竹筷,夾了一塊黑乎乎的烤肉放在楊宗志面前的碗裡,筠兒和婉兒對視一眼,不由得都喜笑顏開,也嬌呼著要來嘗一嘗,楊宗志拾起手中的筷子,正要將那塊烤肉放進嘴中,突然營帳外面一個急切的聲音大聲呼喊道:「少將軍……少將軍,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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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過去了,狂更恐怕要緩一緩,後面還有不少情節,人物基本上已經全部出場了,至於大家說的丁嬈繞,我壓根還沒想到那裡,按照最初的原始設定,她只會對某一段情節產生影響,對於整個結局的影響很有限,增加她的戲份的話,本書還要延長,我很頭疼,為了虞鳳,我已經增加了不少情節,而且讓唐小婕提前出場來配合虞鳳的感情進度。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