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之上一時風雲變幻,峰頂之上方纔還是烈日當空,萬里無雲,此時卻是烏雲蔽日,雷電交加起來,所有圍觀的人眾受到這股壓力所制,不由得都齊身向後退去,退出老遠兀自還覺得心中壓抑的難受,內力稍弱一些的,忍不住開始大喊大叫,狀若顛狂,只是他們叫嚷的越凶,便更覺得頭暈腦脹,只得盤膝坐下來,靜坐打禪,眼睛睜也不敢睜一下,連場上這世所罕見的比鬥,再也不敢多作流連。
遠遠看上去,這山頂之上的事情甚是詭異,大大的廣場高台之上,兩人一個靜一個動,全力相搏,而台下之人越退越遠,不時有人吼叫,有人喧囂吵鬧,亂作了一團。
再過一會,即使慧敦天豐,這等功力出神入化之輩,也漸漸覺得心搖悸動,慧敦高宣一聲佛號,閉目誦經起來,才可抵禦,天豐更是端坐下來,運起師父傳授的玄門內力,得以不亂心智。
筠兒雖然自幼師從容嬤嬤修習似玉功,又多得爹爹指點內力,但是她從小便志不在此,所以此刻她雖然心中擔憂無比,雙手緊張的握住大哥的手,但是也無餘力去看場上的比鬥,只得閉上秀目,無依的躲在大哥的懷裡,顫聲問道:「大哥……怎麼樣了?」
楊宗志目光緊緊盯著場上,他雖也覺得熱血沸騰,但是感覺並不難受,只是何宣的身影越來越快,到了後面拉成一條泛白光的絲線,只見尾不見頭,楊宗志覺得有些目眩,拚命眨了幾下眼,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不用擔心。」
筠兒聽了大哥的話,自也放知下了心事,只因她信大哥,更加超過信自己,只要是大哥說的話,她便奉若聖旨,即使大哥說天是紫色的,水是綠色的,她也深信不疑。
峰頂之上烏雲潑墨,匯聚的越發濃密,過了一會,大家隱約聽見頭上呼啦一聲,響起一陣炸雷聲,而且這雷聲距離自己甚近,彷彿就在耳邊悶響,震得自己耳鼓轟鳴不已,大家到了此時不但眼睛不敢看,更是連耳朵也都緊緊摀住,聲音也絲毫聽不到一點。
筠兒啊的一聲嬌喚,將小腦袋拚命的倚進大哥的臂彎,彷彿埋首的小鳥伊人,將自己稚嫩的嬌軀完完全全擠進大哥的胸懷,才感到安全。
電閃雷鳴之後,風勢越見凜冽,這高聳的峰頂一向都是疾風疾雨,來的甚快,不知誰高喊了一聲,「下雨啦!」大家才發覺斗大的雨點不知何時已經開始潑灑,雨絲成串連綿不絕,打在檯子上,打在青石柱子上,打在各人的臉頰胸口,不覺生疼。
雨越下越大,水滴瀰漫了雙眼,漸漸的,楊宗志也都看不清楚場上二人的出手和方位,只能依稀看見西門松猶如一根擎天明柱,兀自屹立不動。
雨水順著山麓石道向下沖刷,來勢甚是兇猛,可是沒有一個人躲避,也沒有一人退卻,只因大家都迫切想知道這場比鬥的結果,這結果不但關係著西蜀兩個成名頂尖高手的聲名,同時也關係著兩個對峙派別的前途。
驀然間,楊宗志看見何宣閃電一般的身子緩了一緩,停滯了下來,他揮手排開眉上的雨水,定眼看過去,才看清楚不知何時西門松龍泉寶劍的劍鋒已經指定何宣的咽喉,兩人對身而立,都停了下來。
何若儀焦急的等在場邊,今日之事對她來說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她為了今日這一刻不知籌措謀劃了多少時日,現在一切成敗就在眼前,不知為何她心中開始動搖起來,這場上生死相拼的二人,一個是生養自己的父親,一個是雖薄情寡意,但是自己恨之深,又愛之切的丈夫。
多年以來,她受盡冷落,但是依照自己的個性,是絕對不會服輸服軟的,因此她採取了這樣一種報復的方式,即在功名事業上全力打擊丈夫,讓他變成孤家寡人,再讓他臣服於自己的面前。
現在一切隱約唾手可得,她曾經無數次幻想的丈夫跪在自己面前,向自己低頭認錯,自己勉力無奈之下才得接受的場面,也許下一刻就會出現。
她不知自己到底是該悲還是該喜,突然一個聲音跳出胸腔,對自己道:「若是……若是爹爹和他都回不來了?」這個聲音相對於此刻的風聲和雷電聲很小,但是在她的心中卻是轟隆隆不絕,再抬頭看過去,大風大雨之中,依稀可以看見爹爹的背脊彷彿比著當年更加彎了一些,而他……他也比著過去消瘦了不少。
何若儀只覺得鼻頭一酸,更加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些什麼,又追尋著什麼?就在此時,她突然看到爹爹的霸天劍不知何時飛到了一邊,而且爹爹的咽喉也被丈夫手上青峰所指,眼見只要丈夫再送前幾分,便可刺透個對穿。
何若儀再也忍不住,大喊道:「莫傷我爹爹。」說完顧也不顧風雨和眾人,撲了上去。場下這萬千圍觀這才醒悟過來,雙方看來分了勝負,大家盡力看上去,都看到何若儀一把搶上前,抱住何宣的身子,將他護到了身後,然後自己嬌軀一挺,將自己送到了西門松的劍尖上。
這等狀況大家事先想也未敢多想,所有人都鴉鵲無聲,目瞪口呆的看著場上,身邊只聽到嘩啦啦的雨水打擊地面之聲,頭頂不遠處的烏雲中,隱隱還有陣陣雷聲淌過,只帶些沙啞,並不轟鳴。
峰頂時間,人群一切都處於靜止當中,動起來的只有暴雨,只是這暴雨越下越密,在空中連成了一串串,若不仔細去看,便彷彿串下的門簾,也是靜靜的毫無變化。
大家都屏住呼吸,不知事情該如何向下發展,筠兒也漸漸抬起頭,離了大哥的懷抱,看到爹爹果然獲勝,可是她心中毫無半分歡喜快意,深深覺得這樣一來,爹爹與大娘只怕便要更加疏遠,想要重合倒是千難萬難了。
筠兒心中為難的緊,便回身握住大哥的手,看向大哥,目中隱有婉求之色,楊宗志低頭看了一眼筠兒,見她髮髻前的劉海都緊緊貼在額頭上,臉色被雨一淋更加蒼白看著嬌弱無比,便對她搖一搖頭,並不作色,筠兒只得歎一口氣,又回身看向場上。
西門松劍指何若儀,兩人都被暴雨淋透,看上去都不像是名聞天下的東西羅天教的教主,更像是一對落難的夫婦,西門松歎一口氣,眼神中閃過愛恨交織,突然一回身,將手中的寶劍擲到遠遠的場邊,寶劍無眼,化過細密的雨簾砸到一個青石柱子上,再叮噹一聲落下了地。
……
楊宗志換了乾爽的新衣,仰身將自己斜靠在筠兒閨房的床榻邊,心中舒服的呻吟了一聲,今日與彭懷玉一場比鬥,雖是有驚無險,卻也耗費了不少心力,這下放鬆下來,不覺渾身都有些鬆軟,卻又寫意之極。
他再調整一下姿勢,盡力讓自己更加舒適,心中卻是想起道:這樣一個結局,雙方都不死不傷,也可以算作圓滿,說不得……說不得淼兒對我也少些惱恨。想到這裡,他記起早前何淼兒傻傻等著自己的眼神,不由得心中有些百感交集,只是一念之下,又對自己道:我馬上便要走的,還想這麼多作甚麼?也許……也許這次一走,經後一輩子也都再見不到,也是說不定。
小樓窗外細雨綿綿,這場雷暴來的也快,去的也不慢,不過半日功夫,這狂風大作已經全無蹤影,只剩下些淅瀝瀝的雨絲,還未散盡。楊宗志轉頭看了看窗外,天色又漸漸重放光亮,雨水過後,花數鳥蟲更增生機,儼然天成。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大哥……你閉上眼睛。」
楊宗志聽出來這是筠兒的聲音,她方才到了偏房之中去換下濕衣,半晌也未露面,正要回頭來看,筠兒又嬌滴滴的阻住他道:「大哥,好大哥……你便依了筠兒一回好麼?」語氣之中帶些羞意,又有興奮急切。
楊宗志一愣,不知這小丫頭又要作些什麼,只得閉上雙眼,緩緩轉過頭來,靜等了片刻,也沒聽到任何動靜,楊宗志笑道:「你要作甚麼?非讓我閉眼的。」
筠兒的聲音更見羞急,顫聲道:「大哥,我不叫你睜眼,你可不許睜開啊。」筠兒越是這樣說,楊宗志越有些好奇,只是他不想違拗了筠兒的意思,便也靜坐不動,又等了一會,隱隱聽到玎玲一聲。
楊宗志心中一動,暗道:這是……這是什麼聲音,好像是鈴當一般的東西發出的。剛剛想到這,又聽見玎玲一聲脆響,比起方才更是清晰,楊宗志笑道:「筠兒,你在掛風鈴的麼?為什麼要讓我閉上眼睛?」
他問了一聲,筠兒卻不回答,只是鈴聲越來越密,到了最後響成一片,彷彿這不是一個兩個鈴當,而是好大一串才行。楊宗志微微有些驚訝,更是想不明白,不過這鈴聲清脆,聲音不大,合著窗外的細雨風聲,倒也帶些詩意。
筠兒輕喚道:「好了,大哥,你睜開眼睛吧。」
楊宗志依言睜開雙眼,向前看去,見到筠兒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五尺處,只見她,一襲貼身的紫色小衣打扮,那衣衫絲質甚薄,帶點透明,隱約可以看見衣衫下潔白的肌膚和陡峭浮凸的身材。
她將兩隻小手背在身後,不足一握的細腰向左一擰,便更加顯得胸前山峰凸起,柳腰豐臀,起伏有致,楊宗志看得心頭和面上都是一熱,忍不住再向上看去,卻見筠兒那過去如雲一般柔順的長髮,此刻被她梳了個小丫髻,在頭頂兩側包了兩個小包,油黑的絲發再順著肩頭垂在身後,看著多了幾分俏皮,少了不少端莊之色。
楊宗志大感有趣,更加猜不透筠兒要作些什麼,只不過她這麼精心的一番打扮,顯然不是只讓自己賞心悅目一下這麼簡單,楊宗志將自己靠的更加舒適,瞇著眼睛,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眼睛卻是直愣愣的在筠兒身上掃視。
筠兒被大哥火辣辣的眼光看的面色透紅,殷殷的彷彿紅蘋果,讓人止不住想要去嗜咬一番,更是嬌艷無比。只不過她扭捏一下,便又強行忍住心中的羞澀,對著大哥深情的一笑,將背後掩住的雙手伸了出來。
楊宗志仔細一看,見筠兒兩隻小手之上分別握著一把短短的袖劍,三尺劍鋒不到,赤紅色的鱷魚皮劍柄,垂了兩條潔白的劍穗下來,看著彷彿尋常小姐家自珍的玩具,楊宗志更覺有意思,目中的笑意更甚。
筠兒看在眼中,心中卻是甜蜜以極,微微嘟起紅紅的嘴唇,朝著大哥遙遙親了一口,一展手,卻是把住雙劍舞動了起來。筠兒渾身一舞動,便發出一串串玎玲玲的清脆響聲,楊宗志仔細看過去,才見她柔潤的手腕和足髁之上,原來都纏繞了一排細小的鈴當,嬌軀輕舞,這些鈴當便依次發出陣陣脆聲,當真是人比花嬌,聲聲動聽。
筠兒見楊宗志舒緩著眉頭,彷彿寫意的很,不由得心中更是暢快,細細的美目一轉,對著他咯咯笑出來,手上舞劍的動作卻更是賣力,只見她一時擺過細腰,香臀兒向側面聳起,單足而立,手中的袖劍劃出兩道光彩斜斜一刺,不見殺伐只見柔媚,一時又整個軟軟的嬌軀向後傾斜,雙手舉劍過頂,雙腿微微曲住,嫩嫩的腹部向前一挺,帶起衣襟翻飛而起,隱隱露出光滑平整的肚皮膚肉,引得一陣香風在這細雨小樓中暗湧。
玎玲玲……玎玲玲……
筠兒這般香艷無匹的舞劍之法,若給其他男子看見,只怕立時便會顛狂,楊宗志也是受用得很,心中對這嬌癡的小丫頭又多了幾分疼惜,只恨不得能將她狠狠的擁在懷中,用力的搓揉,才得發洩,只是突然之間,他腦中下意識的一閃,不知為何光影閃過,換了一副場景——耳中還是那玎玲玲的鈴聲大作,只不過對面的人兒已經換了,換成了淒冷的鳳凰城中,那……那慘敗白花的主人,識破自己身份之後,妙曼的舉起右手,那潔白如玉的手腕上,也有一個鈴當,她妙手揮動,鈴聲輕輕響起,卻引得整個鳳凰城中的警鈴一齊大作,楊宗志即想跳起來,大喊:「你……你要作甚麼?你不想回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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