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形色匆匆,夜色下閃過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向望月樓掠去,不一會,到了望月樓下,楊宗志定眼看見翠兒與天豐,慧敦他們一起站在樓下,正憂心無比的來回踱步,便跑過去,一把抓住翠兒的手臂,急問道:「怎麼回事?」
翠兒抬頭看見是王有期,一把反握住他的手,傻瞪著他,顫聲驚恐道:「小姐……小姐還在上面。」說完這話,兩行清淚順著腮邊滾落了下來。
楊宗志急忙抬頭向上看去,見這望月樓此時火勢正旺,大火從底部燃起,已經燒到了第四層,下面不斷有人抬水救火,羅天教眾也來了不少,甚至少林寺那些灰衣僧人都加入了進來,但是火勢是向上蔓延的,雖然下面偶爾被撲熄了一處,但是樓上的火借風反而燒的更旺,而且不時有燒斷的木柱和橫樑跌落下來,又重新引燃了下面的余火。
楊宗志心知:如此,這火是撲滅不了的了。便對翠兒道:「你快對公主喊話,就說讓她別怕,從第五層跳下來,我在下面接住她。」
翠兒正一點主意也沒有,聽了楊宗志的話,神情一呆,顫聲道:「這樣,這樣可以麼?」
楊宗志想起過去在望月城樓連上,賽風姑娘從樓上跳落下來,正是自己用內力接住,點一下頭,斬釘截鐵道:「若不是太高,一定可以。」
翠兒仔細看了楊宗志幾眼,見他眼神堅定,看上去頗有把握,不覺多了幾絲期望,心安了些,雙手合在嘴邊,咬牙向樓上尖聲大喊道:「小姐……小姐,你聽得見麼?」
喊了好幾聲,上面也無人應,楊宗志皺一皺眉,又叫來幾個教眾,聚在一起大喊,多人聲音合在一起,便壓住了四周嘈雜的人聲,楊宗志心想:這樣子,聲音總算夠大了。
可是大家喊了好一會,上面依然無人回應,楊宗志看著頭頂滔天雄火,皺眉道:「莫不是被這濃煙給熏暈了,聽不見下面的喊話?」
抬頭仔細看去,這火勢又蔓延到了第五層,眼見距離樓頂也不太多遠,楊宗志咬一咬牙,正要說話,突然頂樓的樓欄邊走出來一個少女,那少女一身白衣素裙,遠遠的看上去,姿彩萬千仿若嫡落人世的仙子,在她身下,雖火勢凜冽,濃煙紛起,人聲鼎沸喧鬧,但是她獨自站在樓邊,遙望遠處天邊,身邊清風吹起她的衣裙,伴著煙霧,看上去如此靜謐,與這嘈雜的四周格格不入。
翠兒與教眾們看見公主,自然更加賣力大喊,可是筠兒卻好像一點也沒有聽到一般,只是抬頭望著天邊紛落的夕彩,向樓下漫不經心的揮一揮手。翠兒看見,突然大哭道:「小姐……小姐她不願意下來了。」
楊宗志急問道:「出了什麼事?」
翠兒揮起一巴掌,打在自己稚嫩的小臉上,打得自己臉頰五個紅紅的指印,大哭道:「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沒有管住自己的嘴,小姐,你要是死了,翠兒……翠兒可也不活了。」
楊宗志見翠兒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一手將她拉了過來,喝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翠兒被猛地喊醒,哭道:「剛才小姐與大和尚他們說了一會話,便也還好好的,我看小姐許久以來都沒有這麼開懷過,就……就多了一句嘴,問他們……」說到這裡用小手指了一指慧敦等人,道:「問他們少林寺為什麼要開這次比武大會啊。結果這個大和尚卻說……卻說……」說了幾句,翠兒再也說不下去,淚水又模糊了雙眼。
楊宗志轉頭看著慧敦,見他低頭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只是據實以答,說這次英雄大會,是為了紀念在鳳凰城中殞命的楊家少將軍,所以召集天下英雄前來悼念一番。貧僧也未曾想到,那西門施主聽了這番話,當即便暈了過去,然後等她醒來之後,便大哭道:『大哥,大哥,怎麼你不要筠兒了麼?』唉,貧僧也萬萬沒有想到,這西門小姐居然和楊家的少將軍認識的,而且看起來這西門小姐好像還不知道楊家少將軍戰死沙場的事情。」
翠兒哭了一會,哽咽接道:「這件事情,一直都是我瞞著小姐的,她一直都不知情,可是她現在再知道了,並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叫我們都下來等,我等了好半天,也不見小姐下來,到後來,到後來,不知怎麼就著起火來了。」
楊宗志心頭恍然大悟,下意識便想:筠兒知道我戰死的消息,莫非想放火自焚?一時不由覺得眼眶也頓感濕潤,想起筠兒過去對著自己嬌癡無限的一幕幕,如同皮影戲一般流露心間,忍不住喃喃道:「好筠兒,你等等我,我這便來救你。」
楊宗志轉頭道:「慧敦大師,請你助一助我。」
慧敦茫然一點頭,道:「貧僧可以作些什麼?」
楊宗志剝下身邊一個教眾的外衣,用水桶中的清水浸透,然後展開附在頭頂,道:「一會我騰身躍起,請大師用般若掌送我一程。」
天豐在一旁抬頭皺眉道:「這望月樓高愈百尺,便是普通飛鳥也難到達,人力只怕……只怕……」
楊宗志毅然道:「總要一試。」
顧磊在身邊,他對楊宗志盡多崇拜,自少覺得自己九哥無所不能,只是喊道:「九哥,你當心些。」史艾可在邊上聽見不覺一愣,他如今只要聽見「九」字便會下意識渾身一機靈,心下惆悵暗道:這黑煤炭……的名字當中竟然也是有個九字的?
楊宗志與慧敦走到了樓下,吸一口氣,對慧敦道:「多謝大師了。」說完踩在樓下一個石獅子的頭頂,運轉雲龍九現的輕功向上躍起,慧敦運功良久,大喝一下,波的一掌向楊宗志腳下猛力打去,楊宗志原本去勢就快,得了這一強力支援,眼見更加快疾,猶如一道閃電,衝進了大火之中。
下面其他人看的目瞪口呆,均想不到天下有人能有如此輕功,騰空而起宛如射出去的箭,翠兒也癡癡想道:想不到這王副壇主除了送給公主一個精緻的泥人兒,更對公主如此愛護。
楊宗志衝進火勢,只覺得渾身上下熱燙無比,此時他不能停滯下來四處觀察,只能盡力向上穿破,穿破一道又一道的木樓地板,點蒼劍派雲龍九現的輕功便得以顯現優勢,那便是不用換氣借力,就能自由轉身再起。
楊宗志心中默默的數著,一,二,三……一直數到第七下,才將頭頂的濕衣向上一拋,清嘯一聲落了下來,他甫一落地,才覺得身邊濃煙陣陣,熏得自己淚水滾落,不禁大聲喚道:「筠兒……筠兒……」
喊了好幾聲,濃煙嗆入咽喉,咳嗽了一陣,才勉強睜開自己的雙眼,抬頭隱約看見這頂樓的北首欄杆上,靜靜的立著一個妙曼的少女,衣襟隨風波動,正是筠兒。
楊宗志走到她身後,恢復自己本來的嗓音,輕輕喚道:「筠兒,你以為大哥死了麼?」
筠兒渾身一震,她原本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了,心中癡癡的只有唯一的一個願望,那就是死後化作一隻飛鳥去北方看看大哥遇難的地方。只是聽到了楊宗志的聲音,筠兒兀自還不相信,卻不敢轉身,喃喃應道:「大哥……筠兒又做夢了麼?」
說到這裡筠兒歎了口氣,幽幽癡道:「唉,這樣的夢筠兒每日不知要作多少次,只是卻沒有一次是真的,每次筠兒醒來,只有更加傷心絕望……唉,筠兒若是能夠永遠也不醒來就好了。」
楊宗志只覺得心房顫動,忍不住走上去,一把抱住筠兒,將她柔弱的嬌軀抱了下來,動情道:「好筠兒,你睜開眼睛看一看。」
筠兒這才轉身過來,緩緩睜開眼睛,就見面前的王有期,從自己的臉上慢慢取下一張面具,那露出的臉龐刀削刻畫,英氣逼人,氣質瀟灑的緊,豈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兒麼?
筠兒美麗出塵的面容一驚,想起慧敦的話,道:「大哥……真的是你麼?你來看筠兒了麼?還是筠兒……筠兒已經死了?」
楊宗志強笑道:「我們都活的好好的,作甚麼要講生講死,好筠兒,你隨我下去,好不好?」
筠兒用手撫了撫楊宗志的臉,只覺得活生生,熱氣無比,那俊臉上被大火熏出的汗珠滴落自己手心,冷卻的心中卻霍的一熱,一把緊緊抱住楊宗志的脖頸,咯咯歡笑道:「大哥,大哥,你真的來了。」笑聲之中卻又哽咽住。
楊宗志一時感到筠兒那柔媚的身子在自己懷裡扭來扭去,心中卻是飛快思索退策,筠兒仰頭癡癡看了楊宗志幾眼,見他皺著眉頭,剎是好看,又依在他肩頭,委屈道:「大哥,你來了西蜀,怎麼都不告訴我,卻還要瞞著我?」
楊宗志心頭一動,便低頭在筠兒俏麗無匹的秀臉上親了一下,輕笑道:「筠兒,你平日運功用的白絹都帶在身上了麼?」
筠兒本來心中有些委屈,但是被楊宗志溫柔的親了一下,便臉色一紅,羞得低下了頭,嘟著紅紅的小嘴道:「沒帶,人家又沒人可憐,沒人喜愛,帶著這些勞什子在身上作甚麼?」
楊宗志一窒,眼見樓下的火勢正猛,馬上就要燃到這頂樓之上,無奈心想:看來這法子不行,說不得只能拚上一拚了。剛欲作勢,可是眼前的筠兒卻又咯的一笑,瞇眼嬌媚道:「大哥,你……你若再親人家一親,人家說不定就能變出一根白絹來了。」說完一臉期盼的看著楊宗志,目中神采閃閃,看著既覺清麗,又覺誘惑。
楊宗志沒好氣的道:「這等時刻,你這個丫頭還要這麼撒嬌搗亂的,一會回去,看大哥不好好打你一頓屁股,才是解氣。」說完在她那豐潤彈性的翹臀上輕輕拍了一下。
筠兒受了一記,卻更開顏,被火熏得通紅的臉頰綻放出動人的光彩,咯咯媚笑道:「是,小婢筠兒謝公子的打。」口中說得正是那日二人在北郡大營內的玩笑話。
身邊濃煙滾滾,眼見就要漫住二人,楊宗志猛的吸一口氣,將筠兒往自己懷裡一摟,大聲道:「好筠兒,你隨我一起回去啦。」筠兒只覺得芳心一癡,輕輕嗯了一聲,緊緊抱緊自己倚靠的腰身,纏綿的淚水卻是霎時滾落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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