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志聽得茫然糊塗,接口道:「什麼事情要讓翠兒姑娘親自跑一趟?」
翠兒對方才王有期如此識作配合心存好感,飛瞟他一眼,笑道:「我剛才進來的時候,在外面碰到驚雷壇的屬下們,說他們的熊壇主也得知了王副壇主回來教裡的事情,準備申時在望月樓中備下酒席,一來給王副壇主接風洗塵,二來嘛……這幾日教中驚雷壇和風神壇兄弟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摩擦,大家趁此機會正好將誤會都解釋開去,免得大家到時候心存芥蒂,失了同宗兄弟的情義。」
翠兒的話剛說到這裡,小苟子在人群中實在忍不住,低哼道:「哼,虛情假意……」羅三哥趕緊用手一拉小苟子,示意他不要再多說下去了。翠兒皺一下眉,眼睛瞟向楊宗志,道:「王副壇主,話我可是幫你帶到了,你怎麼說?」
楊宗志耳中聽著「望月樓」三個字,腦中卻是神思迷惘,回到了大雪紛飛,繁華似錦的那個北郡夜裡,待翠兒再問了一句,楊宗志才回過神,轉頭望了羅三哥一眼,見他朝自己微微搖頭,顯然也是不知道此事原委究竟,不禁心想:依照熊百平先前做事,似乎沒有可能有這麼快的轉變,看來這件事情不那麼簡單,只是他現在表面示好,總不可能當場翻臉,不然就失了道理人心,到時候為人口中所詬病。想到這裡,他垂頭抱拳道:「一切但憑公主作主,屬下自當謹遵不諱。」
筠兒嗯的點一下頭,她小小心靈對於江湖險惡,互相爭鬥毫無興趣,大家本都是同教中人,若能一團和氣,那是再好也不過的了,於是嬌聲道:「那就好,熊壇主既然擺下了息事寧人的姿態,那王副壇主你就順水推舟,送個人情,大家就此罷手那是最好不過。」
風神壇手下一些漢子,聽了裡這個說話,心底暗暗不服,只是現在是公主在與王副壇主說話,輪不到他們插嘴的份,他們只能拚命咬牙忍住,兀自心想:憑什麼罷手不鬥?他們打傷了毛壇主,還要讓我們風神壇的壇主換人,此事怎麼能就此罷休?
但是他們又聽到楊宗志說出一切但憑筠兒定奪的說話,又道:難道王副壇主去見了毛壇主,與他商議了那麼久,便是這樣的結局麼?難道我們白白受人欺負了麼?還是說王副壇主,要自作主張這樣做的,他既與毛壇主貌合神離,那這樣作的可能性確實是很大的。
筠兒這話一說完,便凝神定定的看住了楊宗志,眼神之中似有神采,楊宗志抬頭瞥見,這才第一次仔細打量了一下筠兒,看了一會,他不由心中一窒,暗道:筠兒可比過去在北郡時可消瘦多了呢。她雖還是生的秀美無雙,甜膩迷人,但是比起過去那豐盈帶些嬌媚的模樣,卻又似乎多了些成熟和滄桑之感。
楊宗志只覺得心下一柔,下意識便點頭答應了筠兒所說之事。翠兒看見,咯咯一笑,道:「既然王副壇主這麼明白是非,那就最好不過了,小姐,你就不必再多操心我們教內兄弟失和的事情了,豈不是好。」
筠兒一直呆呆的看著楊宗志,猛地被翠兒一句話喚醒,突然心中一跳,面紅暗道:我……我這是怎麼了,我怎麼會老是對著這王副壇主發呆發傻?難道是我想念大哥,想念的太過入迷了麼?……哎,看到他剛剛那說話的眼神,還有那胡鬧之時的可氣樣子……可氣樣子!……
楊宗志卻不發現,垂頭施禮道:「既然這樣,那屬下就先行告退了。」說完帶著身後眾人一起穿過演舞廳而出去了。
他一邊帶頭而行,一邊心想:先前聽到毛壇主所說教內的秘密,似乎撲朔迷離,劍拔弩張,但是現在看到筠兒一副孤苦無依,淒楚無比的模樣,再想起她口中叮嚀自己息事寧人的事情,哎,那我也該少惹些是非,只希望這羅天教和西羅天的事情能夠順利解決就好。
楊宗志垂頭走路,不辨方向,穿過演舞廳,羅三哥在身後拉住他,小聲道:「副壇主,你出門這麼些時日,現在終於回來了,要不要趁現在還有些時辰才到申時,先回家去看一下?前幾日夫人和茜茜小姐,可都叨念著你怎麼一直不回轉的事情呢。」
楊宗志抬頭看下天色,晌午剛到,還有兩三個時辰才到申時,心中為難暗道:我此時這身份可是個假的,若真要見到王有期的家人,那……那只怕轉眼便會暴露出來,給人家捉個正著。只是自己這王有期回了教裡,竟然都不回家去看看,倒也說不過去……
楊宗志沉吟片刻,忽然眼前一亮,轉頭對大家道:「待會我們去和驚雷壇的人相會,到時也許會起衝突,現在我們先回壇裡,我來看一看大家的旗陣操練的怎麼樣了,至於回家的事情麼,只能過些時候再說。」他想起那日在去少林寺的官道旁,所見王有期指揮的旗陣,氣勢宏大,端妙無方,便隨意找了這麼個借口敷衍一番。
小苟子聽得心中大喜,他先前以為王副壇主害怕驚雷壇的人勢大,又或者迫於公主的壓力,不敢與驚雷壇的人正面交鋒,怕他好像過去一樣,在教中唯唯諾諾,充當濫好人。現在聽了副壇主這句話,急忙接口道:「好啊,好,副壇主,既然你現在還不回家,不如就去我們那裡,我們演練一番壇裡的旗陣,你老人家指點一下,好麼?」
楊宗志微微一笑,點頭道:「甚好。」一行人轉了方向,逕直向風神壇所在的住所行去。走進院子,小苟子招呼楊宗志坐在屋簷下的太師椅中,招呼了風神壇眾人集合在院子裡,風風火火就舞起了大旗,一時院中旌旗翻飛。
楊宗志坐在太師椅中,仔細端詳了許久,心中恍然,暗道:原來這旗陣是依照伏羲八卦陣而成。他過去十年在軍中行走,爹爹楊居正將自己所知所識傾囊相授,其中也講起過這八卦陣的用法精要,知道這陣法有先天和後天之分,一般先天為體,後天為用,配合天干、地支、五行生剋。
先天八卦陣便是這伏羲八卦陣,一旦施用起來,最重要的是方位和步法配合,旗陣之中有一個陣心權作指揮,其餘的旗手按照他手中指令,統一進退,互為輝映。
楊宗志看著現在羅三哥在陣中指揮,這羅三哥性格沉穩,因此他指揮的旗陣也是四平八穩,絕不冒進,大家進退之間,雖無過多破綻,卻也威力大減,只將身邊方圓護得水洩不通,滴水不漏,但也難以推進甚多。
楊宗志點一下頭,心想:看來這旗陣的威力如何,全在這陣心之人見識和眼光怎樣,若是個對局勢把握得當,通曉兵法的人來指揮操練,倒是比起現在不知更要厲害多少倍。
小苟子在陣中賣力揮舞,看到楊宗志望著這裡頻頻搖頭,目中彷彿甚是失望,不禁有些不服氣,揚聲道:「請副壇主指點一下,我們這風神旗陣到底舞的如何。」
楊宗志點點頭,大聲道:「好。」說完站起身,右手執起身下的太師椅,嘩啦一聲飛快向旗陣中一個破綻扔了過去,大家只聽見辟里啪啦的一陣亂響,太師椅被這些旗桿一擊,頓時碎作幾塊,但是不少人手中的大旗也被這木籐椅子所攪,脫手掉了下來。這些漢子們手中的旗桿甚長,其中這些一落地,其餘的大旗也被它們阻住,整個旗陣不禁停滯了下來。
羅三哥在陣心,眼見自己這旗陣被王副壇主一個木籐椅子,便沖的七零八散,不禁心中大急,用勁催動手中的主旗,試圖再次發動起來,只是那些手中還有大旗的漢子們,想要依照他主旗指令行走,卻發現腳下儘是旗桿和太師椅碎片,又想避讓,一時院子裡眾人亂作一堆,更是維繫艱難。
小苟子左衝右突,發現被自己人阻住,根本無法動作半分,這才無奈放下手中的大旗,頹喪道:「副壇主,我們心服口服了。」他性格衝動好勇,過去見王有期在教中小心翼翼的形象,一直都難以服氣,方才見副壇主一句話將北斗旗和雁蕩劍派的兩個小子激走,更得了公主的維護,現在又見副壇主一招制住自己這些人精心運起的旗陣,直到此刻,才對王有期無論人品還是武功見識,都真心敬服。
楊宗志微微一笑,走近幾步,道:「這風神旗陣最關鍵的就是運力而生,方纔我木椅扔過來的時候,陣心若是能及早辨識方位來向,相應轉化,便能自動生出抗力來,將這木椅攪碎,屏拒於陣外。」
羅三哥得了指點,細想片刻,拜道:「多謝副壇主提點,屬下受教了。」
楊宗志點一下頭,正待再多說幾句,突然眾人身後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喚起道:「爹爹……是你回來了麼?」
眾人一起回轉身,看見小院門前站了一個花枝招展的少女,二十歲左右年紀,身材中等,模樣倒也周正。小苟子看見這少女,輕輕笑道:「王副壇主,您還沒回家,茜茜小姐卻已經找過來了,看來您想不回家都不行了。」
楊宗志微微一愣,暗道:這……這就是王有期的女兒了麼?想這王有期長得黑面濃眉,沒想到他的女兒卻是乖小,和他兩幅模樣。他腦中如此想,心中卻是打鼓,又道:只是她這樣找過來,我卻是頭疼的緊,不知該如何應付。
楊宗志咳嗽一聲,吩咐道:「你們繼續操練。」轉頭迎了過去,走到王茜茜跟前,皺眉低聲道:「你……你怎麼來了?家中有什麼事麼?」
王茜茜怯怯的看了楊宗志一眼,垂下頭,細聲道:「家裡沒事的……爹爹,是女兒有一件事情想和您老人家商量。」
楊宗志嗯的一聲,等她繼續說下去,只是等了半晌,這王茜茜竟然低頭不語,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楊宗志轉頭看了一下那些操練中的漢子們,見他們正虎虎有生練做一團,才轉回頭,皺了下眉,皺了下眉,再問道:「你要和我說什麼?怎的不說出來?」
王茜茜猶豫了半晌,抬頭偷偷瞟了楊宗志一眼,輕輕拉著楊宗志的衣袖,走開幾步,才咬牙道:「爹爹……女兒,女兒不想嫁給趙壇主家的公子,女兒求您去回了趙家,就說女兒配不上他們家的公子,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