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譜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項舞 之一
    楊宗志多時之後,再次聽到筠兒的聲音,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嘴角也不禁嶄露一絲微笑,聯想起這美麗至極的小姑娘在北郡的時候,對著自己嬌癡溫柔無限,那款款的深情猶如碧海情天,漫住自己的頭臉。

    過去楊宗志對筠兒雖偶有掛懷,但總是隨意想起自己曾經答應過她的小小願望,說到是想念或思念倒還不至於,昨夜他在教內的後山,與何淼兒一道聽到筠兒的癡癡說話,話中真情流露,毫不掩飾,他心中不覺又有些感動,還有些旖旎。

    只是現在筠兒的這句冰言冷語一說完,趕緊有一個年輕男子的嗓音響起,討好陪笑道:「筠兒妹……西門小姐,我們有事的,有事的。彭……彭兄,你說是不是這樣?」

    楊宗志順著話音方向望去,見到演武廳一過,前面不遠處有一座獨木小橋,小木橋的盡頭是一座大大的花園,這裡景觀鋪設竟然與昨夜在西羅天教內,何淼兒閨房小樓下的景致全然一般無二,楊宗志心中陡然一亮:原來那西羅天教處處要與這裡比個高低,便是自己的教門和教內擺設,也是模仿參照羅天教內的一樣設計。

    此時還不到晌午時分,天上晴空萬里,陽光明媚,照耀在這教中偶得的一塊風光聖地,小橋流水花園,雙層複式小樓井然,更凸顯這裡氣氛怡人,讓人陶醉。

    只是這風景雖迷人,但這風色景印襯之下,一個身穿素衣白裙的芳齡少女,隨意蓮步漫走於小橋之上,就見她,身材嬌小婀娜,玉臉上眉目如畫,紅唇白齒,腮邊一顆細小羞澀的美人痔,更是襯托的她氣質如仙的面容,尤其嬌美可人,可惜的是她此刻臉色略顯蒼白,一雙眸子帶有淡淡憂愁,讓人看著不覺又心疼的緊,只想捧她在手心呵護溫存,不正是筠兒?

    筠兒身邊正站著兩個年輕公子,一個青衣折扇公子,一個白袍仗劍少年,兩人面向筠兒站在小橋下,互不相讓,青衣折扇公子說了一句話,不由得將臉略微朝白袍少年那裡轉了一轉,嘴角微微一努,意思是讓他配合自己說話行事。

    那白袍少年卻不理會,臉色甚是倨傲,彷彿懶得看他一眼,只是眼神凝望著橋上的筠兒,目中才透出一股溫柔之意來。

    青衣公子見那白袍少年毫不理會自己的說辭,不由面上一惱,逕自又道:「是這樣的,小生我最近見筠……見西門小姐心情不好,情緒一直好像不太高,正好我手下在此間無意尋獲一顆極品夜明珠,便想著拿來給小姐賞玩一下。」

    他說話間收起折扇,從懷中鄭重的取出一顆龍眼般大小的玉石珠子,舉起來在烈日陽光下隨手一晃,眾人只覺得面前一暗,彷彿太陽的光芒也被他手中的夜明珠吸去了神采,心中不由都暗喝:端的好寶物。

    那青衣公子耳聽眾人嗡的一聲,這才斜睨旁邊的白袍少年一眼,目中閃過一絲得色,再恭敬的雙手捧起,將那價值連城的夜明寶珠獻於筠兒的面前,誠懇道:「還望小姐能夠喜歡笑納,小生當然知道,這夜明寶珠雖珍貴稀有,但是若與小姐比較起來,只能算作米粒,若它能有幸被小姐看上,並博得小姐一笑,那才是它最大的造化,到時候珠美人嬌,更增添了它無上的姿采才是。」

    這青衣公子不旦獻上貴禮,而且口中話也說的漂亮,讓人難以生出拒絕之心,筠兒隨眼看了一下,不覺皺起了眉頭,正在沉吟間,一旁的白袍少年卻是嗤的一聲,甚為不屑,譏道:「哼,盡拿些黃金白銀,玉石寶珠的獻寶,當真是俗可不耐,丁公子還是把這些俗物送給你那些粉姐相好的罷了,她們想來才是最喜歡……筠兒小姐,彭某知道你羅天教地廣人博,若論起天下富足來,除了當今皇室,你羅天教自是不遑多讓,所以一些黃白之物,無論再多稀罕少有,你們見多識廣,也是看不上眼……」

    他說到這裡,從自己衣袖中抖出一副小巧卷軸來,展手拉開,笑道:「但是彭某又知道筠兒小姐,自幼熟讀天下名篇,酷愛字畫典籍,所以彭某特地差人趕往洛都,不計代價的尋到了如今天下最有名望的才子『史中郎』--崔代的親筆墨寶,再命人一路不歇息,千里運送過來,諾,這篇《玉女撫琴圖》便是了。」

    這白袍少年一邊說話,一邊注視著筠兒的臉色,見她雖還是面色清淡,但是相比起方纔那青衣折扇少年,筠兒顯然是對自己手中的禮物,更感興趣一些,見她依稀斜眼對自己手上的字畫多看了幾眼。

    白袍少年餘光看到身邊那公子已經氣得面色鐵青,七竅生煙,更是志得意滿,將手中字畫展的更開,自己轉頭對著字畫,搖頭念道:「嗚呼,玉女撫琴哀,惆悵入心來,敢問何所思,明月由夢慨,舉杯欲相邀,琴終芳影殆,繞樑三日絕,留得癡心在。」

    白袍少年念到此處,又大喝道:「好詩啊好詩,這崔代果真是有真才實學,這圖上的玉女,隔簾撫琴,面貌雖看不真切,卻又讓人不禁心生親近仰慕之意,就如筠兒小姐一樣,實在是人間不可多得的佳人矣!」

    青衣公子看著自己的死敵在自己面前口生蓮花,心中嫉恨無比,他轉頭緊緊盯住筠兒的面容,見她果然動了心思,轉頭仔細向那死敵手中的字畫瞧去,目中神色有些悱迷,他生怕筠兒被那人手中的字畫所迷倒,趕緊大聲道:「一副破字畫,有什麼好看的,我家裡這樣水準的字畫,那也是多的是,每日掛在那裡瞧著,慢慢也都稀鬆平常的緊,西門……筠兒小姐你要是喜歡,趕明兒我全部都取來送給你,好不好?」

    這青衣公子見自己的死敵喚筠兒叫作筠兒小姐,而自己只能叫她西門小姐,聽著更是生分的多,不覺暗中也是換了稱謂,在這上面,當然不想自己輸下一陣。

    筠兒聽了這話,輕輕搖了搖蜷首,放眼向那字畫看去,見那字畫中是一副青毫筆墨潑灑的丹青,隱約看見小橋流水,荷花池畔,橋的盡頭是一座梨園,園子門上有一個不知是木簾還是竹簾的遮飾,就在這遮飾背後,隱約可以看見一個窈窕的女子在端坐撫琴,這時正是夏初,荷花隱隱盛開,花瓣含苞欲放,栩栩如生筠兒看了一會,緩緩道:「不然,彭少俠手中這幅字畫,畫工精巧,筆法細膩,只不過……」

    這白袍少年正是前些日子在西蜀做客的雁蕩山少主人彭懷玉,他聽了筠兒對自己手上詩畫的稱讚,心中湧起一陣狂喜,只差仰頭哈哈大笑起來,但是他又聽了後半句,緊緊接問道:「只不過什麼?」

    筠兒又仔細盯著那畫看了幾眼,嬌聲微歎道:「只不過這畫中即便是一朵荷花花瓣,也是細緻入微,偏偏在畫這女子面貌時,卻僅僅留下一個輪廓,不著一墨,想來這崔代也是沒有看清楚那女子的真實樣貌,又或者他心中另有想法,不好表達出來,不能不說這是一個遺憾,只是這崔代畫工甚為犀利,便是這麼幾筆輕輕的勾勒,將那女子憂傷難過,傷心欲絕的意境心情卻是深深描繪了出來,哎,留得癡心在……留得癡心在,這位……這位姐姐看來也是個可憐人那。」

    筠兒聲音絕美耐聽,說到這裡,一時不覺想起自己的心事,心中大是起了同為天涯淪落人的心思,對那畫中沒有面貌的女子也是頗為同情憐憫,橋下兩位公子聽到,一個心中狂跳,一個失落沮喪,表情神態各不相同。

    楊宗志和身邊眾人也是站在不遠處,將這三人的對話聽了個全,羅三哥性子沉穩,一直都想勸說副壇主趕緊離開這裡,此時正是敏感時刻,免得被人發現又多生是非。

    小苟子卻是年輕氣盛,聽了那幾人的說話,不覺呸的一聲哼道:「這北斗旗的丁小子和雁蕩山的彭小子,幾個月來流連在我教中,賴著就不走了,哼,看他們色瞇瞇的樣子,分明是貪戀我公主的美色,哪裡能安什麼好心?」

    楊宗志微微一笑,暗道:哦?這個青衣折扇公子,就是北斗旗的少旗主丁繼先了麼?楊宗志不覺對他多看幾眼,腦中想起莫難曾對自己說過,這少旗主後來迷戀上魔門小公主筠兒的事情,心想:我過去聽說這少旗主喜歡筠兒,為了筠兒甚至連自己北斗旗下十三個分旗都願意拱手送給她,我還兀自不信,現在看他的表現,這事倒是大有可能了。

    楊宗志剛剛想到這裡,突然他們身後一個稚嫩的女子聲音響起道:「你們都是些什麼人,怎麼敢跑到這裡面來了,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眾人不由都是轉頭,看見一個小巧可愛的姑娘,一身翠綠衣衫,髮髻歪梳垂下,有些古靈精怪的意味,正站在大家身後,雙手叉腰喝斥大家,模樣倒也潑辣。楊宗志認得這是筠兒的丫鬟翠兒姑娘,他在望月城中曾經見過一次。

    羅三哥等人見自己被人發覺,都是低低垂下了頭,一時不知該如何辯駁,在自己教中,冒犯了公主,那是教主欽命的大罪,受罰可謂相當的嚴厲,只是這個時刻,當頭的王副壇主還沒發話,他們自是更不敢強出頭。

    小橋邊三人也聽到翠兒的脆嫩聲音,一齊轉過頭來向著這邊看,筠兒看了好一會,依稀認出這是好久未見的王有期王副壇主,她看見王有期,心神卻是一陣恍惚,想起大哥過去假扮這王有期,將自己戲弄戲耍了個夠,自己的什麼羞人心事,都被那「可恨」的大哥騙走了,害的自己在他面前從此再也沒了臉子,變成一個不知羞不害臊的傻瓜丫頭。

    筠兒心中雖恨恨的想,但是微微蒼白的面色卻淡淡轉紅,嘴角露出甜蜜笑意,不禁對這王有期有些親近之心,便嬌聲喚道:「是王副壇主在那邊麼?請過來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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