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志身在空中,雙手向下搏擊,扎西哈多哈哈一笑,左臂相迎,右手蓄勢並不還擊,楊宗志被他左臂一擋,這招勢頭已過,眼見就要重新落地換氣,群豪面上都是一慘,大多已經轉過頭不忍再看。
只是過了一會,身邊其餘幾人一聲驚呼,大家又再轉頭看去,卻見楊宗志身子在空中微微一轉,不用借勢竟然再次騰身躍起,身形比前次更高更快。
扎西哈多也是不料,看到對手的動作,臉上也微微一愣,下意識道:「妙!妙極。」腳下步法一踩,走到楊宗志即將落地之處附近的腳印上,右手再不等待一拳向上擊去,楊宗志空中哈哈一笑,在空中身子再轉,扎西哈多鐵拳竟然半分也沒碰到他。
扎西哈多更是吃驚,這種輕功身法自己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大喝一聲,一把撕開自己身後的包裹,從裡面擎出一把長刀來,眾人只覺得眼前金光一閃,光芒閃過才看見扎西哈多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把金光大刀。
扎西哈多金刀在手,氣勢更是大增,口中唸唸有詞,手中金刀向上斬去,用的正是方才對付天豐的招數,大家不由得都是微微閉上雙眼,只覺得面前一時金光大作,遮雲蔽日,身邊卻又冷風陣陣。
場下群豪難以抑制,摸摸自通己的眼睛,生平第一次看到這般神乎其技,再過一會,同時爆發出轟天的吶喊,轉眼仔細看去,見那風漫宇的身子在空中如同蛟龍一般,自由轉折騰起落下,疾速間竟然轉了九轉,避開那些刀氣劈砍,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高,到了第九轉,整個身子只剩下一道褐色的青煙,再也看不分明。
晁老三見漫天刀光,風漫宇身子在空中轉騰,卻也不知他還能支撐多久,不由心急,站起來一把扯下自己背後的紅旗,大喊道:「小兄弟,你不必與他客氣,我的兵刃給你……」話說到一半,突然聽到場上呼呼風聲之中,吟的一聲清響傳來,刺耳之極。
群豪眼睛不敢眨,心頭越發緊張,眼尖的看見方才蒙太丙插在台上的銀槍,左右搖晃,不住震顫,彷彿吃不住周邊勁風,颼的一聲沖天而起,逕直衝到半空風漫宇身邊,被他握住。
楊宗志一槍在手,槍尖在自己身邊刺過,呼的一下身子落了下來,就如彗星降臨,帶著嗤嗤嘯叫,背後一道長長的褐色影子,其勢難以阻擋。
史艾可坐在小棚子裡,開始還能沉下氣來,到了最後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動,一把站起身來,衝到演武場的邊上,雙眼定定看著天上落下的那道褐煙,雙手緊握,掌心中全是汗水,口中喃喃有詞。
再過一會,那褐煙落下地,史艾可站的近,只覺得渾身壓力附體,將自己身子向後推去,耳中只聽到轟隆隆聲大作,面前白光一閃,一切又漸漸趨於平靜。大家再定眼向場上看去,見那風漫宇此刻已經落下地來,右手銀槍撐住地面,不知有沒有受傷,再看扎西哈多一頭紅髮竟然掉了大半,隱隱有大口的喘息聲從他那裡傳來。
此時場上一片鴉鵲無聲,群豪不知勝負如何,再一看風漫宇已經雙腳好好的站在了地面,不由得心中又一緊,突然場下一個稚嫩的銀鈴聲咯咯一笑,若紅師妹拍手大笑道:「我們勝了……我們勝了。」聲音如同出谷黃鸝,清脆動人。
群豪被這聲音一催,不由得同時向扎西哈多看去,見他一臉狼狽,退後了不知幾大步,雙腳再也沒有站在他剛才的腳印中了,群豪看到這裡,心中頓時明白過來,風漫宇落地之前先將這扎西哈多擊出了他自己的腳印,先前的緊張壓抑才一掃而空,一齊大喊起來,喊聲中驕傲自豪蔓延。
史艾可被楊宗志與扎西哈多交手的氣勁推得後退幾大步,兀自不覺,又跑回到檯子邊,目光仔細的盯著楊宗志看,突然眼睛一亮,也學若紅師妹一樣,拍手大笑道:「磕頭了,磕頭了。」聲音也如同銀鈴般細脆。
晁老三坐的近,聽到史艾可所喊的話,仔細向台上看去,見扎西哈多被楊宗志擊退,大口喘氣,雙腿不斷顫抖,過了一會,他一個站立不穩,口中吐出鮮血,手上金刀反過來撐地,砰的一下跪了下來,跪在了場下群豪的面前,一時之間,少林寺中更是鼓噪,大家都覺得今日當真快意,不但見識了天下最知名少俠的卓絕功夫,而且大大的折辱了北方蠻子,長了南朝武林好男兒的志氣。
慧敦站在台上,下面情況看得分明,聽見大家呼喝,輕快幾步走到台前,運氣喝問道:「這場比鬥是誰贏了?」
群豪一齊大喊:「風漫宇!」
慧敦又道:「那大家還有誰不服的,想要再上場挑戰的沒有?」
群豪又更大聲音道:「沒有了。」聲音整齊劃一,說完一起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連同剛才呼喊風漫宇姓名的喝聲,在這山谷地頭間來回振蕩,氣勢蓬勃。
慧敦轉頭看向師父,見師父那邊座椅上六人都是喜色一片,陽仙子突然轉頭在師父耳邊低語起來,不由得也走過去幾步,宏法大師聽了幾句,微微一笑,抬起頭來在慧敦身邊說了幾句話,慧敦又咧嘴一笑,走回台前大喊道:「陽仙子有請點蒼劍派的風漫宇風施主,到後院的廂房說話。」
場下群豪一聽,都是會意過來,大家先前見到陽仙子的畫像,只覺得這如花美人當真傾國傾城般,此時又見到風漫宇年少英俊,武功卓絕,與那仙子容貌更是搭配得當,絲絲入扣,再也沒有比這般神仙俠侶,再讓人心曠神怡的事情了,這看見陽仙子私下邀約風漫宇入內去談話,顯然是心中滿意,有些體己話要單獨來說,不由一起大叫好起來,都是催促風漫宇快到後院去。
楊宗志斜眼看向扎西哈多,見他滿面羞的赤紅,眼光四顧到處看,看了一會,低頭悄悄向後退去,楊宗志心中一動,就想跟上去,走了兩步,卻被眾人圍住,四周場下轟聲雷動,群豪口中催促不止。
楊宗志面上微微一紅,忍不住轉頭從群豪身子縫隙處看了婉兒一眼,見她盈盈站在峨嵋派眾人身邊,雙眼癡癡的望著自己,眼中神色又是自豪,又是癡迷,隱隱還有一絲委屈,彷彿在說:你這壞蛋又是去充了什麼英雄好漢,我雖開心,卻又擔心你呢。
楊宗志微微一笑,朝婉兒點一下頭,意思是讓她放心,自己只去看看那信物,卻對那什麼仙子全無念想。
秦玉婉見九哥哥對自己溫柔點頭,心頭一動,突然明白過來,眼波又一轉,看向那邊娉娉走向後院的陽仙子背影,面上朝他微微一笑,意思是你就去吧,我不生氣的。此時全場呼天搶地,聲響震天,這二人卻旁若無人,心靈相通,心中都是愉悅快意無比。
楊宗志被大家催促一陣,哈哈一笑,向四周拱手抱拳,作了個禮,轉身才向後院走去,走過主客台,見天豐與慧敦站在一起,正看著自己微笑,楊宗志向天豐道:「天豐師兄,你沒事吧。」
天豐搖一搖頭,慧敦在一旁立掌說道:「阿彌陀佛,風施主,你快進去吧,陽仙子和那信物此刻都在後院廂房的大堂裡,那裡此刻沒人的。」
楊宗志點一下頭,哈哈笑一聲,就轉頭走了進去,只聽見身後群豪談論聲,歡笑聲,連綿不止,兀自良久不息。
楊宗志走了一會,走出這演武場的大門,進了一段小巷,穿過去便見到後院,此時外面喧囂塵土,這後院卻是安寧靜止,一派春花燦爛的氣息。
楊宗志進到後院,見到正中正是一個大堂,心想就是這裡了,舉步走了進去,抬頭看見陽仙子一身白衣白裙,姿態妙曼,背對著自己,站立在大堂之中,她面前有一個供台,沒有供奉佛祖羅漢,卻是蓋了一塊大紅蓋頭在其上,下面是什麼看不清楚。
楊宗志又走幾步,走到陽仙子身後,轉頭見她雙肩輕微顫動,顯然心中激動,卻不轉過頭來相見,不得已只能輕輕咳嗽一下。
陽仙子聽到這聲咳嗽聲,仍不說話,只是輕輕向前走了幾步,腳步輕盈,款款而行,走到那供台之前,素手一揮,將面前的大紅蓋頭掀了起來,紅布冉冉飛起,落在一旁,從下面隱隱現出一塊黝黑的石頭來。
楊宗志心中微微一驚,搶前幾步,走到仙子身邊的石頭前,定眼向上看去,見那石頭四四方方,斜靠在木板之上,正對的這一面上,隱隱有刀刻字痕在其上。
楊宗志心中緊張,仔細看上去,見上面一段小字歪歪斜斜寫道:「膠東佟大海,河南於全生,河朔平銳,嶺南張作虎,川蜀段一國……洛都楊宗志,余二十一人,打進鳳凰城,見到冥王邪宗,俱是欺世盜名之輩,然我們此行糧給不足,到了這裡實已是強弩之末,七萬大軍僅餘這些人殘存。此時敵人就在山下虎視眈眈,隨時便會攻打上來,我等決心以死志報效朝廷,報效天下百姓,望後來之人不忘這段歷史,為我等復仇,我們死也瞑目了。」
楊宗志看到這裡,眼前浮現出當日,在霍得山石洞中刻字留名的熱血場景,忍不住心頭大震,一伸手握住那塊石頭,雙手顫抖,心中卻大喊道:不對,不對,這塊石頭是假的。
楊宗志面上神色變幻,兀自又道:我清楚記得,那日我們一共二十二人留命下來,怎麼這上面寫的只有二十一人。
楊宗志想了一會,心頭又一動道:還是不對,這些膠東佟大海,河南於全生,河朔平銳,嶺南張作虎,這些人的出處和他們的名字我大多還隱約記得,這石頭上所寫的那是分毫不錯,只是這石頭上少了一個人的名字而已,那是少了誰,少了誰?
楊宗志心中念頭翻轉,時起時落,身邊的陽仙子只是站在一旁,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兩人並排站在供台之前,一時都無人說話,楊宗志只感到一股幽幽的香氣漸漸瀰漫起來,熏的自己心頭迷醉,楊宗志又沉吟片刻,心中大震道:是了,我想起來了,是少了任大哥,這上面刻了這麼多名字,唯獨沒有寧安任泊安的名字。
楊宗志想到這裡,只覺得心中鬱積難排,渾身冷汗冒出,一個念頭忍不住浮出道:難道這塊石頭竟然是真的,任大哥刻這塊石頭的時候就已經打算好了,不想留名在其上,所以將他自己的名字漏掉了?那他為什麼不願意留名在這個上面?
楊宗志不由得聯想到,昨日煙兒對自己所說的那番話來,想起她在鳳凰城的城頭旗桿上搶下來一個屍身,身上還有自己的紫玉符,突然腦中光芒一閃,卻是將這一串事情都關聯起來。
楊宗志緩緩放下握住石頭的雙手,心中卻恍然道: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原來那日任大哥刻字的時候,便已經打算好了,想要用自己的性命來保住我的性命,所以他將自己的名字故意漏掉,然後在蠻子破山的時候,扯下我身上的紫玉符,一刀擊暈了我,然後再自己戴上那紫玉符……說不定還換下我身上的衣服,冒作了我的身份,然後再將我隱藏起來,蠻子們見到任大哥假冒的我被誅殺,定然再無疑慮,將他懸於城樓旗桿之上洩憤,卻是放過了真正的我而不察。
楊宗志想了一會,又記起自己在那日曾在回大營的馬上對任泊安說過道:「任大哥,我感到這件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我剛剛一直在想,我身上有一塊紫玉符,自我被爹爹在定州救下之時便一直戴在我的身上,這事除了我爹娘和倩兒以外,旁人很少有人知道,只是現在卻好像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一般,前天有一個風舞池的仙子便尋上門來討要……」
楊宗志想到這裡,心中悲憤難平,忍不住喃喃道:「任大哥……任大哥,我害死了你。我害死了你。」說了兩句只感到眼中淚水蔓延,緩緩滴落下來。
陽仙子靜靜的站在楊宗志身邊,溫婉有禮,偷眼望向楊宗志,見他臉色飛速變化,一會震驚一會痛苦,彷彿感同身受一般,自己的嬌軀也是輕輕顫抖起來,再過了一會,陽仙子聽到楊宗志這句喃喃低語,再也忍禁不住,目中一迷,歎口氣,輕輕道:「少將軍……你此刻還要瞞著我麼?」聲音嬌媚,如同天籟韻色。
楊宗志聽到這句輕言婉語,心中卻大震,他昨日與史艾可一道見過這陽仙子,這仙子的聲音慵懶不起波瀾,彷彿對世事都不關心般,此刻再聽到這陽仙子的語音,輕柔婉轉,生機盎然,與昨日所聽完全兩樣,就似不是同一個人發出一般。
只是這聲音雖好聽,卻又隱隱嬌氣媚態流露,楊宗志止住心中悲憤,轉過頭來,盯住陽仙子道:「你……你到底是誰……」
陽仙子又歎口氣,轉過臉來與楊宗志對視,白巾覆面之上的俏眼狹長,睫毛濃密悠然,看到楊宗志紅著雙眼,面有淚光,義氣翻湧,陽仙子目中卻是一派溫柔而又複雜之色,楊宗志瞪著她良久,目光微微再一轉,突然又見到陽仙子鬢邊那一朵殘敗的白色野花,心中卻一跳,胸口砰砰響,好似歡喜又好似難過,脫口道:「秀鳳姑娘,是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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