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志牽著馬兒走出了樹林,走到官道上,抬頭看去,見天色已經黑暗了下來,落日和霞光都不可見,只是今夜的夜色倒是通透,天空看著清澈透明,隱隱有些星光亮了出來。
楊宗志在前面走了一會,不見後面的秦玉婉出聲,轉頭看過去,見她仍是愣愣的看著前方,臉色冷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楊宗志歎了口氣,輕喚道:「婉兒……婉兒。」
秦玉婉聽到這聲呼喚,才恍惚過來,道:「怎麼了,九哥哥?」
楊宗志又歎了口氣,道:「我見你神色恍惚,可是……可是想家了麼?」
秦玉婉想了一會,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心中突然難過的不行,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爹爹他怎麼樣了?」
楊宗志聽到這話,也是想起師父的音容笑貌,臨走之前,師父對自己的諄諄教誨彷彿還在耳邊縈繞,心想:婉兒年紀輕輕,從未出過這麼遠的門,這回與我跑到了中原來,確實是……確實是苦了她了。
霎時之間他心中卻是惱恨起自己來,又道:我一時心軟,將她帶了出來,卻不曾想過她不像自己,小時候就在天下到處跑,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兒家,倒是應該多多呆在點蒼山才對。
楊宗志又歎了口氣,心中迷茫,轉頭牽了馬兒繼續向前走去,只是又走多時,官道兩旁卻不見市集小鎮,可以休息打尖,楊宗志心中不禁急了起來,暗道:總不能讓婉兒也睡在荒郊野嶺吧。手中卻是用力了起來,再也不管那瘦馬力弱,手上又是多用了幾分力,拉了起來。
兩人一馬行的越來越快,再走了一會,四周荒蕪,不見人影,楊宗志轉頭向兩邊看去,隱隱在右手邊看到有零星點點光亮透了出來,心中一喜,心道:看來那裡是有人家的,今日不行就只能在農戶家中借宿一宿了,待得休息好了,再上路。想到這裡拉了瘦馬,一起向那邊光亮處走去。
楊宗志拉馬走下了官道,走到那邊一看,夜色中彷彿是一座甚大的房子,大門口隱隱有燈火傳來,再走近一些,從那大門裡面傳來一陣女子的說話聲,楊宗志見那大門虛掩,並未合實,喚了一聲:「屋裡有人麼?」
屋內半晌無人答應,楊宗志又喚了一下,伸手向那大門推去,剛剛推開大門,見到一個人就站在大門口,不禁心中嚇了一跳,秦玉婉小女兒家,膽子也不大,見到那黑影立在面前,啊的一聲輕呼了出來。
那黑影顯然是也沒有料到門口有人,右手伸出摀住了自己的嘴,再看清楚一些,突然喜道:「風公子,你們也來了麼?」
楊宗志聽這句話,湊近看了一下,只覺得鼻中幽香傳來,甚是好聞,再仔細一看,卻是岳靜,楊宗志呼一口氣,笑道:「原來是岳師姐,我們錯過了宿頭,便到處尋地方睡覺,沒想到尋到你們這裡來了。」
岳靜溫婉一笑,道:「這裡是一座古廟,我們派中的人今夜都在裡面,風公子,既然……既然你們也來了,正好一起進來歇息吧。」說到這裡面上又是一紅,暗道:我怎可邀一個男子進來歇息。只是此時四周漆黑,倒也看不清楚。
楊宗志嗯了一聲,道:「如此便多謝了。」說完轉身過去,將婉兒從馬上扶了下來,在門口拴住馬,帶著婉兒跟岳靜一起進去了。
楊宗志進到廟中,才看到這寺廟甚大,最前方是一座真武大帝金像,下面有供台,峨嵋派的師姐妹們散落坐在四周,中間燒起了一堆火,火上架著一口小鍋,正在燒水,若紅師妹正蹲在火邊等水開,轉頭見岳師姐進來,身邊彷彿還有其他人,問道:「岳師姐,你帶了誰進來了?」
岳靜卻是面上一愣,想起先前梅師叔讓自己派中人,都不得與點蒼劍派的人交往,現在自己又帶了他們進來,只得訥訥道:「是……是……」
楊宗志在她身邊,見她說不出話來,明白她的處境,轉頭看見供台下面正在打坐的梅師叔,作了個揖,朗聲道:「在下風九,又來打擾梅師叔了,心中甚是慚愧,只是此時夜深,在下兄妹二人無處可宿,希望師叔慈悲,能借一塊地方給我們睡個覺可好?」
梅師叔正在休息打坐,聽到這個話,霍的睜開雙眼,看著門口立著的楊宗志良久,口中哼了一聲,卻是不說話,若紅師妹聽見這個聲音,眼中卻是一亮,只是礙於師叔在一邊,不敢出言招呼,面上卻是歡喜了起來。
岳靜見楊宗志在一邊,將自己不好說的話都說了出來,心中也是感激,再看自己師叔並沒有出聲喝止,便轉頭溫婉道:「風公子,你們要是不嫌棄,便在這個台階這邊歇息一晚吧。」說完伸手指了一下身邊的一個小檯子,楊宗志轉頭看了一下,點頭道:「多謝。」扶著秦玉婉在檯子邊坐了下來。
楊宗志和秦玉婉在台階邊坐好,就聽見中間的若紅師妹一聲歡呼,道:「水開咯。」說完她端起幾個小碗,盛起一碗,先端到梅師叔身邊,道:「師叔,請喝水。」
梅師叔嗯了一聲,將那碗水放在了身邊。若紅師妹又端了幾碗,分別給了其他師姐,等待每個師姐手裡都有一碗之後,若紅師妹卻是猶豫了起來,轉頭看了那檯子邊一眼,不知該不該這麼作。
若紅師妹想了好一陣,咬一咬牙,又端起一碗水,走到楊宗志身邊輕聲道:「風九公子,請……請喝水。」
楊宗志見她過來,害怕她師叔責罵她,趕緊接過她手中的碗,輕聲道:「多謝師妹。」
若紅師妹臉上一紅,又道:「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師妹了。」
楊宗志一愣,訝道:「那應該叫你什麼?」
若紅師妹面上更紅,低聲道:「我叫……我叫……我叫柯……」
話剛剛說到這裡,突然一陣桀桀桀的怪笑聲從外面傳來,此時正是幽靜深夜,四下裡一片安寧祥和,那笑聲甚是詭異恐怖,這廟中都是些女兒家,聽到這個聲音,都是啊的一聲輕喚出來,有個女弟子手中裝水的碗一個端不穩,光鐺一聲掉在了地上。
秦玉婉在一邊聽到這個聲音,心中害怕,呼的一聲搶到楊宗志懷中,抱住了他的脖子,若紅師妹本來臉色甚紅,一見這情形,卻是哼一聲,轉頭走了回去。
梅師叔一直在閉眼打坐,也是聽到這聲怪笑,睜開眼睛見派中弟子都是害怕的渾身發抖,怒哼一聲道:「怕些什麼,難道這世間還有鬼怪不成?」說完卻是站了起來,幾大步走到廟門口,咚的一聲打開了廟門。
楊宗志心中也是驚奇,順著梅師叔打開的廟門向外望去,見外面夜色深沉,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這時又是一聲啊的慘叫遙遙傳來,秦玉婉在楊宗志懷中,聽到這個聲音,更是渾身發抖起來。
梅師叔站在門口,皺了下眉,大聲喝道:「是誰,是誰在外面裝神弄鬼?」話剛說完,只聽見外面一個沙啞的聲音隱約喚道:「救命……」
梅師叔聽得心中一動,右手一揮,卻是搶了出去。
楊宗志抱著婉兒坐在地上,轉頭看峨嵋派的女弟子們都是圍在一起,臉上甚有懼色,這才拍了一下婉兒,對岳靜說道:「岳師姐,麻煩你照顧一下婉兒,我出去看看。」
岳靜坐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聽到他如此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覺溫婉的點下頭,嗯了一聲,楊宗志將秦玉婉扶離自己的身子,對她道:「婉兒,你在這裡坐一下,我出去看看便回來。」
秦玉婉拉住他道:「九哥哥,你……你小心點。」楊宗志點下頭,將她放在岳靜身邊,也是幾步搶了出去。
楊宗志掠出廟門,轉頭望去,四週一片黑暗寂靜,梅師叔的影子都無法見到,心中又是一驚,此刻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還不得知,楊宗志緩緩往官道的方向慢走,眼中卻是注視著四周的動靜。
楊宗志又走了一會,還是沒有一點聲響,心中也是著急起來,突然背後的玉笛吟的一聲輕響,楊宗志心中大喜,忙轉過耳朵四處聽去,聽了好一會,隱約聽見北面彷彿有喝斥聲傳來,楊宗志又聽幾下,聽得分明,再不猶豫,運起雲龍九轉的身法趕了過去。
楊宗志一路向北,穿過一片小樹林,聽見前面的呼聲越來越大,再掠了幾下,夜色下好像看見幾個人影在交互打鬥,纏在一起。其中有一個女子的聲音甚是響亮,聽起來正是梅師叔的喝叫聲。
楊宗志搶了進去,呼道:「梅師叔,我來助你。」說完架住其中一個與她動手的人。
梅師叔一身白衣打扮,在這夜色下顯得幽幽然,如同鬼魅一般,聽到楊宗志這個話,知道是點蒼劍派的那人來了,傲氣怒喝一聲道:「你這小子快快滾開,誰讓你來幫手了。」
楊宗志也不管這麼多,架住其中一人,見那人手持單刀,向自己斜斜的砍了過來,楊宗志手中無兵器,不能硬接,只能身子一轉,躍了起來,瞬間搶到那人身後,右手嗤的一聲在那人背上一點。
那人彷彿萬萬沒有想到對手身法如此詭異,口中呼了一聲:「古怪的……」砰的一下就倒了下去。楊宗志制住了這個人,再轉頭看去,見梅師叔身邊還有兩人與她搶在一起,梅師叔手中的七彩寶劍在這陰陰夜色下無半分威力,只能招招對攻。
楊宗志見梅師叔彷彿甚是吃力,又呼一聲道:「師叔你請先歇息一下,讓晚輩先來領教他們的高招。」
他也不顧梅師叔同意不同意,逕直又搶了進去,那與梅師叔攻在一起的二人,聽見這句話,其中一個卻是直接迎了過來,手中使的是一根長鞭,右手一抖嗤的一聲向楊宗志舞來。
此時光線甚弱,那長鞭幽幽的打過來,只帶起一陣風聲,想要看清楚卻是不能。楊宗志心中一凜,卻不硬碰,轉身從地上拾起剛剛倒地那人的單刀,呼的一聲運起「破長刀法」也砍了過去。
這「破長刀法」顧名思義就是破長兵器的刀訣,莫難和尚在北郡的時候,將這破長刀法中破不同長兵刃的技巧法門都說給了楊宗志,其中正是有破這鞭法的幾式。
楊宗志也不猶豫,運起刀法向那人迎過去,耳中只聽見呼呼的風聲傳來,那人將鞭法舞的密實不透風,藉著夜色倒是很難擊破。
楊宗志將破長刀法運了一下,黑暗中把握不住他鞭子的方位,沒有搶進鞭影之中,著急下突然呼道:「小心你身後。」
那使鞭之人聽到這句話,心中一驚,下意識用眼睛餘光向後瞄了一眼,手中的鞭勢卻是緩了下來,楊宗志再不猶豫,手中的刀卻是嗖的一聲搶了進去,絞住他的長鞭,向左邊一帶,將長鞭從那人手中搶了下來。
那人長鞭被奪,心中大驚,心中大呼一聲:好個卑鄙小子,老子上了這騙子的當!就要反身向後退。
楊宗志從不以江湖人物自居,也沒想到過什麼公平對決,行為端正,他出身行伍,戰場之上,想的就是採用一切手段,奪了敵人的性命。這時趁他回頭,楊宗志手中刀勢大漲,運足內力逼出刀氣,向前一點,那人啊的一聲喝叫,逕直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