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志走出來,從婉兒手中接過一張銀票,對著那個乞丐年輕人道:「你這寶馬,我買下了,你便將這張銀票拿去吧。」
晁老大在他們身後忍了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又道:「小伙子,你當真不再考慮一下了麼?」
那乞丐年輕人聽見這句話,哪裡還能猶豫,呼的一聲將銀票搶過來道:「這真是寶馬,還猶豫什麼呢?」
秦玉婉在一旁,本來沒好好看這馬的樣子,等她抬眼看去,突然輕呼一聲道:「九哥哥,這馬……這馬不是十四師哥找來的那匹麼?」
楊宗志呵呵一笑,道:「這馬與我們頗有緣分,我們將它寄放在湖州,它卻自己找來了,罷了,我們就帶了它上路吧。」
那乞丐年輕人搶過銀票,心中狂喜,待一看那銀票上的數量,卻是傻了眼,訥訥道:「大爺,您……您這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小人卻是沒有散銀子兌給您的。」
楊宗志又哈哈一笑,道:「你看到我們方才在這茶肆裡喝茶了麼?」
那乞丐年輕人點點頭,不知他要說什麼,楊宗志眨下眼道:「你只需要將我們剛才喝的茶錢付了,其他的都是你的了,知道了麼?」
那乞丐年輕人聽得大吃一驚,心中算道:這付個茶錢,只要幾文銀子就可以了,那這銀票豈不是……豈不是……晁老大在身後聽得啞口無言,心中正式將這個小伙子確立為傻到極致,無可救藥的人,只是歎氣。
楊宗志見那乞丐年輕人如同一塊石頭一般,再也說不出話來,嘴上還在喃喃自語,哈哈一笑,道:「這寶馬現在可是歸我所有了,你可不要反悔。」說完抱起婉兒,將她側放在那瘦馬身上,輕輕駕了一聲,帶著婉兒和瘦馬一起從官道上走了出去
楊宗志牽著馬在官道上走了一會,突然身後秦玉婉咯咯笑起來道:「九哥哥,這會那個茶肆裡的漢子們肯定都在大喊:天哪,這小伙子肯定是失心瘋了,好好的一百兩銀子,只是買了一匹這般瘦小的病馬來。」
楊宗志嘿嘿一笑,接口哼道:「這馬是十四弟給我的,即便它再是瘦弱,也是十四弟的一番心意,我卻不能讓這些魯莽漢子們辱了它。」
秦玉婉聽他如此說,點一下頭,感念到他與十四師哥的一番兄弟情意,心中也道:九哥哥總是個念舊的人,即便是別人給他的一點毫無價值的東西,他也不會讓任何其他人看不起。
楊宗志在前面走了一會,突然哈哈哈哈的搖頭笑了起來,秦玉婉心中奇怪,嬌聲問道:「九哥哥,你笑些什麼?」
楊宗志想了一會,也不回頭,道:「婉兒,我十五歲那年,曾經隨了爹爹去黃河邊查看地形,在當地碰到了那裡的農戶娶親。」說到這裡心中卻是想起爹爹,不禁歎了口氣。
秦玉婉見他說了一半,忍不住問道:「娶親之後呢?」
楊宗志抬頭看了一會天色,再道:「那些農戶要到姑娘家中,將姑娘娶過門,便是帶著一頭驢子去的,回來的時候就將自己的媳婦側放在驢子背上,頭上蓋了紅蓋頭,新郎官便在前面牽了驢子的繩子,一路從娘家走回來,就好像……就好像我們現在這般無二。」
秦玉婉萬萬沒有想到他說的竟然是這樣一件事情,而且羞人的緊,忍不住啊的一聲,可是心中卻又甜蜜無比,臉上紅的好像一塊大紅布一般,揮起小拳頭在楊宗志的肩頭上輕輕砸了幾下,口中顫抖道:「叫你這個壞蛋笑話我……叫你總是笑話我。」
楊宗志吃了她幾記粉拳,口中卻夷了一聲,道:「怎麼是笑話你呢?這人生幾大最重要的時刻,便是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和子孫滿堂了,那是再正經也不過的了。」說完又是搖頭晃腦起來,吟道:「
高堂明鏡悲白髮
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
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
會須一飲三百杯。」秦玉婉見他在前面他放聲吟和,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害羞嬌諾,忍不住顫聲道:「壞蛋……你再這樣說話,當心我又不理你了。」說完卻是咯咯的笑了起來,笑聲如同珠落玉盤,聽著甚是歡暢。
楊宗志正要哈哈大笑,突然身後又是一陣得得的馬蹄聲飛馳而過,揚起一片塵土,抬頭見到是三匹駿馬,馬上坐了三個黑衣漢子,不知道是些什麼人,楊宗志看的一愣,茫然道:「看來這些人也是要去少林寺的。」
秦玉婉聽見他這句話,才忍住心中的嬌羞,嗯了一聲,想了一會,又道:「九哥哥,少林寺中真的有你在鳳凰城留下的信物麼?」
楊宗志歎口氣,道:「我剛才聽那些漢子們議論紛紛,心中卻不以為然,心想:我只有那紫玉符,是丟在了北方自己不知道的,再也沒有什麼信物留下。只是說到最後的時候,那個魯大俠說到,留下的可能是一塊比較大的石頭,我才想起來,確實是有這麼一塊石頭留下的。」
說到這裡楊宗志轉過頭來,定定的看了婉兒一眼,道:「婉兒,你可還記得,那日我與你說我們在鳳凰城兵敗,被圍困在鳳凰城西面的霍得山上的事情麼?」
秦玉婉見楊宗志轉過來看自己,面色凝重,也是輕輕嗯了一聲,道:「我自然記得,你說你們被圍困在霍得山上,你身受重傷,山下蠻子們不斷襲擊搶攻,你們卻只有幾十個人留下性命抵抗。」
楊宗志在馬下接口道:「是二十二個,我們最後只剩下二十二人,那天不知是什麼時分,我醒來之後,便叫任大哥將手下這些生死弟兄們叫到一起,對他說道:『我對不住你們,將你們帶到鳳凰城,卻沒法帶你們出去。』那些人都是真正的南朝好男兒,聽我這麼說,一起跪下道:『少將軍,我們這些人拚死也要護住你的周全,只要我們都還活著,便不會讓人傷害你一根毫毛。』」
楊宗志說得忘形,卻是想起那天山洞裡的場面,鼻子一堵,又沉吟了半晌,才緩和過來,道:「我當時感念這般好漢子們的錚錚義氣,便讓任大哥將他們和我的名字一起刻在了一塊石頭上,並留下了一段話,希望後世南朝將士攻破鳳凰城之後,可以偶然發現,也知道我們這些先行之人,沒有辱沒了祖宗氣節。」
秦玉婉聽得心動,卻是忍禁不住,輕輕哭泣出來,道:「九哥哥,你們都是南朝的好男兒,讓人心中又是感動,又是崇敬的很。」
楊宗志又歎了口氣,道:「當日我只道自己必死,才留下了這些話,只是沒想到我不知如何活了過來,還回到了點蒼山上,這其間的過程,我卻是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秦玉婉見他皺眉回憶,心中一疼,忍不住手撫他的面頰,溫婉道:「九哥哥,你是當世少年英雄,剛才那些漢子們雖然來自南方武林各地州府,在下面從來誰也不服氣誰,但是說到你的時候,卻都是人人心懷敬意,嘴上從不敢有半分不敬的。想來上天也是被你所感動,這才將你救了出來,還送到了……還送到了我的身邊,讓我可以好好一生一世的照顧你才是。」
楊宗志想了良久,也是想不通,歎口氣,又道:「今日我聽那個魯大俠說話,說到最後可能是一塊石頭,心中就驚奇,心想:如果是一塊石頭,難道我們在霍得山上所刻的那塊石頭當真被人發現送回來了麼?」
秦玉婉也是夷了一聲,道:「莫不真是那塊石頭被人發現帶了回來?」說到這裡也歎口氣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那個什麼仙子的意志卻是讓人也佩服的很,她一個弱女子,不畏艱難,卻將你留下的這塊石頭帶回來,想來這其中的過程也是千辛萬苦的才對。」
楊宗志聽到這裡卻搖了搖頭,道:「不可能,那時的鳳凰城,內有突厥和大宛的軍隊在裡面駐守,外有契丹和室韋國的軍隊在外面包圍,可說就如銅牆鐵壁一般,莫說是一個弱女子,便是一隻飛鳥,也休想能進的去,又帶了這麼大一塊石頭好好出來,這番說法我總是不相信的。」
秦玉婉聽他這麼一分析,心中也是迷惑,嗯了一聲,卻是不知如何說才好。楊宗志又轉過頭去,牽起馬繩,在前面慢慢的走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