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皓為天機城帶來了希望,絕境逢生的希望。他手中高舉的長劍,雖然劍體漆黑,但自它散出的金色光華正如曙光將籠罩在天機城上空的陰影驅散。不少陰靈出驚恐的叫聲,「嗚嗚呀呀」的,倒有幾分撕心裂肺的感覺。天空城的上空也因此重新獲得一片蔚藍。所有陰靈早已向外飛去,但又似乎很難捨棄奮戰已久,即將入口的食物,以天機城為中心,在它外圍的空中形成了包圍圈。城外虎視眈眈的萬千妖孽,也是對那金光有所畏懼,紛紛與它保持一段較長的距離。
見到此景,在城牆上守衛的天機城士兵,疲憊的神情一笑即逝,無不振奮,振臂高呼萬歲,為天機城,更為天機城未來的主人——少城主,公孫皓。
「少城主萬歲……」
「少主城英武……」
公孫皓環顧四周。老幼傷殘的士兵,雖然已經負傷,但激qing興奮的神情也是真實的,這真實的感覺甚至讓他們忘記了傷痛,眼中只有他公孫皓——這個天機城,甚至整個仙幻大陸的救世主。他仰望天空,手中長劍的光華已經將白雲映得金黃,莊嚴聖潔。滿心的榮耀衝散了突如其來的愧疚。他對齊小新的愧疚。
「齊小新,對不起你了,有機會我一定會補償你的。」公孫皓享受著周圍興奮的高呼聲帶給他的滿zu,心中暗道。
公孫無極不知兒子心中所想,但他為天機城帶來的希望,已經讓他在天機城百姓的心中奠定了威望。公孫無極看著兒子,彷彿是看見了天機城未來的主人。如此自信,如此泰然。
希望為這座古城打開了一道門,災難也從這道門中悄然而至。
癲道人從徒弟公孫皓身上收回滿意的目光,向城下眺望,見妖孽正以緩慢的度向外退去,滿意地點了下頭。但突然間,他感覺到似乎有一張冰涼的唇輕輕吻了他的脖頸。向後mo去,癲道人從脖頸上帶下一片足有指甲大小的冰晶,湛藍如同海水凝結而成的晶瑩飾品。
「下雪了?」癲道人凝視手中的冰晶慢慢融化。
公孫無極便在癲道人的身邊,此刻聞言,仰頭望天,只見蔚藍的天空,陽光和煦,白雲飄浮,一派大好景象,但卻因為降下星星點點的藍色雪花,有了一種詭異的兆頭。
「藍色的雪?」公孫無極皺眉道。
與公孫無極並排而立的宋謙之聽出了他話中的擔憂,看著公孫無極,自語道:「雪的顏色為什麼會是藍色?」
前方幾步之距,公孫皓回過身來,自信笑道:「父親,我這就去將這群妖孽驅逐出境。」
公孫無極猶豫了一下,寬慰道:「好,你去吧。」
顯然天空飄落的藍色雪花只是少許,沉浸在救世主角色中的公孫皓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轉身一踏步,人便飄然飛起,宛若旭日東昇,萬千金光直將圍在天機城外的妖孽嚇得惶然逃竄。
只是幾眨眼的功夫,公孫皓眼中的世界突然多了一些藍色的光點,落上皮膚,他才現下起了一場藍色的鵝毛大雪。突然間,他有了一種回頭的想法,並不強烈,卻在猶豫間已經向身後望去。
偌大的天機城已然成了一座冰城。城牆上方的人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尊栩栩如生的冰雕。神形如此熟悉,如父親,如師父,如屬下,如親人……
將天機城從黑暗帶向光明的希望之光,也因這座古城的突然冰封,自空墜落。公孫皓落在城牆上,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伸出顫抖的手向一尊神情酷似父親的冰雕移去。遠處的萬千妖孽,臉上逃tuo一死的興喜神情方一出現,藍色的雪花落上皮膚,一瞬間又有數以萬計的冰雕就地形成,場面壯觀,宛若驚世駭俗的兵馬俑奇跡般重現人間。盤旋的陰靈也未倖免,一時之間,天機城附近的天空又下起了「冰雕雨」。
隨著一聲聲重物砰然落地的響聲,象徵著一個皇朝最強兵器的古城——天機城,從此成為歷史。
「父親……」仙幻大陸的天空迴盪著這句撕心裂肺的呼喊聲。
齊小新正為一個問題苦惱:先知稱他為新一代的劍聖。
「為什麼先知你會這麼說?」齊小新感覺先知的話不似玩笑,他思考了片刻,接道,「我是說,為什麼先知會覺得我是新一代的劍聖。」
「因為你和公孫皓做出了選擇。公孫皓選擇了背叛,所以他帶走了魔龍雙影劍,帶走了災難。」先知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打量他,「而你因此得到了一直想要的九天龍鳴劍。」
齊小新吃了一驚,向手中長劍看去。過了片刻,他才猶豫道:「這才是九天龍鳴劍?」在他印象中,曾是魔神座下神將的風輕揚一直認為被公孫皓奪走的劍才是九天龍鳴劍。
先知緩緩道:「對。」
齊小新疑惑道:「為什麼會這樣?」
先知似是有話要說,極難開口,慢慢轉過身去,片刻才道:「因為在試劍大會上,你得到的本來就是魔龍雙影劍,公孫皓因為懷疑,因為背叛,奪走了你手中的魔龍雙影劍。」
齊小新怔怔地看著先知的背面:「原來這一切你早就知道?」
先知似是做了一個重大決定般望著不遠處靜立的木屋,緩緩點了點頭。
「為什麼要這樣?」齊小新突然咆哮。
先知微微一驚,蹙眉,卻不答話。
齊小新憤懣道:「既然你事先知道,為什麼在試劍大會上要說你不知道哪一把是九天龍鳴劍,如果你說出來,後面的事情不就不會生了嗎?」
先知眨了眨眼。面對身後咆哮的年輕人,他始終以一種長輩的態度泰然處之。「因為這是一個考驗,只有通過考驗的人才有資格成為劍聖,而公孫皓,他恰恰是輸了。」
「考驗?」齊小新怒火徒然熄滅。他想得有些出神,「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要考驗我們?」
「確切的說,我考驗的人只是你。」齊小新微低著頭,聽見先知平靜的聲音傳入耳朵。
齊小新怔住。他抬起木訥地看著先知潔白的長袍:「我?」
先知揚了揚頭:「因為你是我選定的人啊。」
齊小新皺眉,目光鎖定先知的頭部:「什麼意思?」
先知停頓了一下:「我承認現你時,我有些驚恐,我試圖改變,因為我相信你是善良的,而我所做的這一切,恰恰應證我的看法。你確實是個善良的孩子,你應該有光明的前途。」
齊小新眉頭緊鎖,一字一字道:「您在說什麼?」
先知道:「通過和你的交談,我感覺到那個想要靠一本魔法書改變命運的傻孩子,他有理想,他有目標,他的善良本質並沒有被破壞,我很欣慰,所以我想為你做點什麼,改變這一切。」
齊小新略一思考,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
「你說呢?守門的小子。」先知的語調、聲音突然變了。
齊小新努力回想與這聲音有關的片斷,終於在近三年前的記憶中找到了它的主人。「矮子?」他難以置信地瞪眼,「賣我魔法書的那個矮子貨郎?」因為只g人一半高的貨郎矮子稱呼他為「守門的小子」。
「不是我是誰,你個守門的小子,兩年多不見就忘了老朋友了?。」先知用貨郎矮子的聲音說道。
只有齊小新一人知道矮子送他的稱號。
齊小新惶然,目光四顧:「怎麼會這樣?」
先知恢復了原本的聲音。「你需要時間思考?」
齊小新不答,內心卻隱約感覺到了什麼。是的,所有的不幸皆是因為一本魔法書而起,如果沒有它的出現,一切的不幸注定與他無關——至少錦衣村的慘案能夠避免。而造成不幸的魔法書,正是貨郎矮子賣給他的。
如果貨郎矮子就是先知,那又意味著什麼?
齊小新內心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做為無所不知的人間之神……」他堅難地開口問道,「你是不是知道,我誦念那本魔法書上的咒語所帶來的後果?」
「是的。」先知淡定的答道。
齊小新感覺被人突然扇了一個耳光,委屈激動,眼眶也有些濕潤了。「為什麼要這樣。」他極力克制情緒,「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明知道它會召出一個女魔頭,然後……然後……」他yao了yao牙,神情痛苦,終究說不下去。
先知感覺身後氣息不再如pen的火山般強烈火,才回答道:「只為要你離開。」
齊小新愕然瞪眼。但他無法接受事實,仍然抱有一絲幻想:「原來你當真知道這一切?」
「是的,我知道。」先知答得很平靜。
齊小新的目光再次失去需要注視的目標,慌亂地四處掃投。「你還知道什麼?」
先知道:「我還知道你如果需要改變命運,就需要一個能夠教導你的師父,這個人就是不吃。」
齊小新震驚,喃喃道:「師父?」
先知道:「十年前,我和你師父不吃賭了一場,結果他輸了,答應了我的要求。」
齊小新一邊回憶一邊道:「原來那個贏了師父,讓他在天機城牢中等一年的人就是你?」
先知道:「不但是他,羔利族的雷天澤也是我將他引向你的。」
齊小新質疑道:「可天澤王爺說,他是受師父的指引前來中原找我,不是你。」
先知道:「你還記得,你去元清教的前一晚,所做的夢嗎?」
齊小新陷入回憶當中。那一晚的夢很詭異,一切如夢似真,從最初伏魔玉飄出的鬼魅,再到後來見到雷天澤,其間場景不斷變換,但最為關鍵的是,將齊小新引入一座被冰封的城鎮,見到雷天澤的人便是夢中巧遇的貨郎矮子。
如果貨郎矮子真是先知所變,那……
齊小新驚住,已經無法再往下想去。「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要見你。」先知從容地道,「我前面已經說過,帝落改變了立場,違反規則,他與羔利族將會受到懲罰,但我知道帝落對這件事情能夠利用卜卦,算到一二,到時他一定會不惜一切救下雷天澤與羔利族王位的繼承人,同時,我也知道輪迴鏡一直想取代我,所以我利用了這一點,讓你去見輪迴鏡。」
「但憑你是不可能找到輪迴鏡的位置,所以,雷天澤與阿洛自然是將你引向輪迴鏡的嚮導。然而,無恩無惠,雷天澤怎麼可能告訴你輪迴鏡的存在?所以,我引你去見雷天澤,解救處於冰封狀態的他,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對你感恩戴德,產生信任,之後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
齊小新道:「你是指我見輪迴鏡的事情?」
先知道:「是的。輪迴鏡一直恨我,最後他甚至不惜以真身消亡為代價,把賭注壓在了你的身上。」
齊小新道:「為什麼是我?」
先知道:「因為他知道我要你成為劍聖,只有你,加上劍聖才能擁有的九天龍鳴劍才能殺死我,所以他告訴你這一切,只是他將我的身份改成了神秘人,目的可能是為了讓你感覺到的壓力有所減少,這樣你才會抱有希望去努力一博。」
齊小新道:「你認為如果我事先知道cao控這一切的人就是先知,無所不能的人間之神,所以,我就不會有信心拚死一博,對吧?」
先知道:「也許吧。」
齊小新道:「所以你犧牲了錦衣村的上百口人,羔利族數十萬人?」
先知道:「做為這個世界的管理者,我必須維持世界的正常運轉。帝落違反了規則,借出伏魔玉,西大陸邊境無數生靈因此遇害,所以,羔利族因此要負出代價。」
齊小新道:「那錦衣村的鄉親呢?他們又為什麼事要付出代價?是因為我嗎?僅僅是因為堂堂的人間之神要讓一個只想貪財好色的小混混離開?」
先知無言以對。
齊小新道:「你知道嗎?我要謝謝你。」
先知一愣。
齊小新道:「謝謝你給了我一個提示。」
悄無聲息的,一個身影,手持長劍來到先知背後。先知轉身,漆黑的劍身瞬間刺入他的身ti。
往生之門附近,冷香茗與父親絕天並排而立。冷香茗對這位從小只在畫像上見過的父親,有諸多事情想說,但此刻她更為關心齊小新安危。絕天打量著女兒焦急的樣子,心知女兒已經動了真情,而那傳說,他也是知曉的。對方既然是萬妖之王,身份不低,他這妖皇的愛女下嫁過去,確實是一件光彩可喜的事情。
而在這時,二人上方的空中,大概一丈見方的空間突然裂開一道金色縫隙,「匡當」一聲,齊小新伴隨落下的金色碎片輕盈落下。
冷香茗激動地跑向前去,擁住了他:「齊哥哥,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可擔心死我了。」
絕天打量齊小新,注意到齊小新手持的黑劍沾染了紅色的液體。齊小新也注意到了這個陌生的中年男子的存在。
冷香茗回答齊小新眼中的疑問:「這是我爹爹。」她這才看見劍上的液體,第一反應便是:「怎麼會有血?你受傷了?」
齊小新微微一笑,但淡漠的神情使這笑容變得有幾分冷酷。「沒有。」他頓了一下,「我殺了先知。」
冷香茗、絕天父女愣在原地。
這時,往生之門有了輕微的搖晃,地面為之顫抖。它內部的金光正漸漸縮小,有消失的趨勢。冷香茗當先醒過神來,緊緊拉住齊小新的手,道:「齊哥哥,通道快要關閉了,我們先回仙幻大陸再說吧。」
齊小新淡漠的神情因為冷香茗這一動作,猶如冰霜消融,熟悉的笑容重新掛上他的嘴角。他淡淡一笑,道:「就算我回仙幻大陸,那裡也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冷香茗笑道:「說什麼傻話呢?我家不就是你家嗎?」
絕天這才開口道:「是啊,齊兄弟,如果你不嫌棄,可以隨我父女二人回聖衣教,我保證你能感受到家的溫馨。」
齊小新茫然望天:「我還能感受到幸福嗎?」
冷香茗拉起他的手:「能。」
三人一前一後飛入了往生之門,通往仙幻大陸的第三空間。
(到此第一部算是完結了。主題其實已經講明白了,這就是一個造神的故事。)這本書有過多方面的嘗試,更加的還是遺憾,只有在下一本的時候避免同樣的遺憾產生了。謝謝一直支持本書的讀者朋友,給予幫助的編輯大人。現一直能說,也是想說的只有謝謝了。真的謝謝。下本書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