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新來到了先知的住所。它處在森林中心,方圓百丈,極像花園,清靜幽雅。但齊小新卻未被這份清靜所感染。相反,他內心感到不安。即在不久之前,他有一種被封鎖在他人體內的感覺。但又偶爾能依舊意識,活動手腳,十分的怪異。然而,當他感覺被人拉了一把,再一眨眼時,他已經來到這處鳥語花香,有金色光輝宛若天柱般傾斜投下的陌生地方。
眼前背對著他的白袍,柔和的光輝,身周顏色艷麗的花朵以及逗留其上的青鳥,一切的不安源自於對如此醒目的聖潔的懼意。至於懼怕的原因,齊小新想不到緣由。
「你醒了。」眼前的白袍慢慢轉過身來。
齊小新認出了白袍的主人。「先知?!」
先知臉上依舊掛著憐愛世人般慈祥笑容。「嗯。」
齊小新極力回想往事,似是失敗。「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他皺眉道。
先知從容道:「當然是我帶你來的。」
「你?」齊小新語塞。他猜不透人間之神對他特別眷顧的用意。在他看來,這裡雖然清雅,前方有間木屋,但寂靜的環境給人的感覺更像一處殺人埋屍的好地方。想到這點,齊小新心中吃了一驚。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如此揣摩先知的用意。
「帶你來,當然是有話對你說,選擇這裡,自然是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我們之間的談話。」先知平靜解釋道。
齊小新平復了一下心情,猶豫一下,道:「請說。」
先知微微一笑。「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呢?」他突然反問道。
齊小新呆了一呆。「我……」他猶豫不決,「我是有些話想問先知。」
先知用手放下寬大的帽子。「哦?」他試著鼓勵齊小新,「說說看。」
那是一張老人的臉龐,花白鬍鬚,慈祥笑容永遠是它的主色調。
齊小新看著先知的笑容,有些不安的情緒突然像受春風拂面的冬雪般消融,最終心中平靜如初。「我聽說你無所不知。」他動動嘴唇,問道。
先知想了一瞬,道:「可以這麼說。」
齊小新似乎是看到了希望,眼前一亮。「那你肯定知道輪迴鏡吧?」
先知點頭。
齊小新卻猶豫了。「輪迴鏡他和我說起過,關於我的一些事情。」他片刻才道,「不知道先知是否也略知一二。」
先知道:「你買了一本奇怪的魔法書的事情?」
「對。」齊小新更正道,「也不對,是我得到那本魔法書之後生的一些事情。」
先知恍然般點頭:「「哦!知道。」
齊小新有些意外,驚喜地睜大眼睛:「那你還知道一些什麼?」
先知整理了一下頭緒:「我知道你買了一本奇怪的魔法師,然後你見到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殺死了你們全村其餘的所有村民。就此,你離開了村子,來到了天機城,遇到了你的師父。但你師父在你修行滿兩年後,讓你去了元清教。在教中,你不但受元清弟子欺負,有一日晚上險些走火入魔。」
先知沒有講下去的意思。
齊小新愣了片刻,道:「對,確實是這樣,那一晚我差點入了魔道,幸虧有我師父助我破除魔障。」
「你確定是你師父嗎?」先知問道。
齊小新納悶:「不是我師父是誰?」
先知微笑不語。
「難道是先知你?」齊小新見他自信十足,想了片刻,猜道。
先知微微點頭:「怕你不相信,所以那天晚上我使了點小把戲改變了我的聲音,讓你誤以為是你師父在指點你。」
齊小新將信將疑:「原來是這樣。」他行禮,「多謝先知救命之恩。」
先知笑笑,目光投向近處的花草,陽光像紛揚下落的金色粉末般鋪在上面。
但有一處的陽光卻很稀少。
天機城的上方盤旋著無數的陰靈,遮天蔽日,城郭附近,萬千妖孽頻頻攻城,使這象徵皇朝兵器庫的古城罩入陰影與恐懼中。而守城的一方已經jing疲力竭,人員傷亡慘重,縱然有元清教的法陣護體,但凡上一線者,不到一個時辰,鮮活的生命必定慘在妖孽、陰靈的利爪陰氣下變成冰冷的屍體,甚至死無全屍。
一名年近六旬的老兵投出長矛,射中了一隻長翼貓妖,匆忙拖下貓妖即將叼走的一名年輕士兵的屍體。老兵見慣生死,卻也眼眶濕潤。他皺巴巴的手,顫抖著撫過年輕士兵的臉,替這或許尚未成親的後輩合上滿眼的驚恐。
「你一定很害怕吧?」老兵抹了一把眼淚,「別怕,娃子,現在你什麼都不用怕了,到了那個世界就幸福了。」
這名老兵早已退役,但因國難,已經年邁的身ti,也是城內僅剩的幾千男子中的一名,他匆匆披了一件鐵盔,保護要害,抓了一支長矛,準備殺敵,懷著滿腔恨意接替了方才死去的年輕士兵的位置。那件鐵盔,那支長矛還是他從遍地的屍體中隨手拾來的。
公孫無極做為一城之主,看著堅守在城牆上的老弱殘兵,原本仍算堅定的信念慢慢崩解。一頭狼身豬頭的長牙妖孽,鋒利的獠牙瞬間yao斷了附近一名老兵的頭部,滾tang的鮮血頓時從沒了頭的脖頸中如泉噴湧。老兵的右手指向妖孽抓了幾抓,但卻顯得無力而又不甘,僵硬的身ti這才慢慢倒在地上早上鋪成一排屍體的上方。
妖孽口叼老兵滴血的頭部,扇動烏黑的羽翼離去。離開城牆時,它突然折身返回。已是滿嘴殷紅血液的大口一張,老兵的頭部隨即向城牆下方墜落。公孫皓心顫了一下,他甚至隱約瞧見老兵睜圓了雙目,注視著他,注視著這座古城的主人如何拯救臣服於他的民眾,如何拯救這座危機四伏的古城。
但公孫無極從那一眼中覺出了失望。他微微蹙眉,歎了口氣。那狼身豬頭的長牙妖孽卻張開血盆大口飛至他的近前。原來妖孽選擇了新的目標。公孫皓受死一般立在原地,望著那一雙黑色羽翼在眼瞳內漸漸擴充。
「公孫兄,小心。」癲道人捏了一道符,射中向公孫無極襲來的妖孽。
「轟」的一聲,狼身豬頭的妖孽內部爆裂,當場斃命。與人類鮮血同樣顏色的液體濺上公孫無極一張略顯失望的臉,留下幾片猩紅的血漬。
「公孫皓,明皓沒有回來之前,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癲道人皺著眉頭,緊張地說道。
公孫無極望向遠方的天空,眼中慢慢浮現一絲溫柔。「皓兒嗎?」他喃喃道。
遠方的天空,蔚藍如洗,陽光明媚,與這陰沉的天機城上空,仿若雷雨晴天兩個世界。公孫無極立在城牆上方,頭頂的妖孽陰靈隨時可能起襲擊,他卻感受人處峰頂時才能感受到的微風,輕輕拂面,雖然夾帶了一股血腥味道,但他卻執著注視,因為風的源頭或許是天機城一架機關獸扇動巨大鐵翼所造成的,它所承載而歸的是希望,整個皇朝的希望。
明媚的時間,陰暗的世界,兩個迥然不同的世界的交接處,一隻黑色巨鳥奇跡般出現,它漆黑的金屬身形彷彿橫空出世的神兵,閃動黑色光華的外表已經將它與灰敗的烏雲區分開來,如此醒目。隨即,天機城上空響起一聲鷹鳴,如驚雷在這昏暗無光的世界炸出一抹光亮。
公孫無極有了那麼一瞬間的走神,而後,他露出了微笑,重複之前的一句話。「皓兒嗎?」
公孫皓出現在機關獸「天翔」的背上。他揚起手,手中黑劍如高昇的烈陽,光芒四射。本是處於黑暗時期的天機城迎來了久違的黎明。金色光華彷彿奔湧的潮水吞沒了天機城上空大片的黑暗。堅守在城牆上的士兵,身心疲憊,早已認為身處絕境,絕無希望,此刻空中翱翔的機關獸如此熟悉,幾近絕望的心再次萌生對生的渴望,一時之間,天機城僅剩的幾千士兵興喜異常,無不高呼那架機關獸主人的稱謂:「少城主,少城主……」
「少城主回來了,少城主回來了……」
「我們有救了,少城主回來了,我們有救了……」
數萬妖孽驚慌的吼叫被幾千士兵充滿希望的聲音死死蓋住。
公孫皓在歡呼聲與妖孽的吼叫聲中,利用耀目的金光在空中劈開一條道路,駕馭機關獸「天翔」落上天機城的城牆。一落地,公孫無極緊緊擁住了十數天不見的兒子,再見不顧身份,落下激動的淚來。「皓兒,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公孫皓受到感染,淚不jin雨下。「父親。」他舉起手中金光燦耀的長劍,「我回來了,我帶回了希望,天機城有救了。」
公孫無極連連點頭:「好。好。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