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龍泉宮內。
側躺在龍塌的皇上,突然神情痛苦地清醒過來。
只聽得一聲「哇」,一口鮮血,從他的唇內噴濺而出。
「皇上,皇上——」盧公公神色大變,驚慌地呼叫著:「快去叫御醫,快去叫御醫,皇上昏過去了!」
幾道黑影如風一樣,飄落下來。
明晃晃的鋼刀,架在了太監宮女的脖子上,不等他們開口,一道血痕劃破了他們的咽喉,他們統統倒了下去。
「快,將所有人的屍體處理乾淨。」領頭的黑衣人吩咐著,速度若閃電般地游離在龍泉宮內。
※※※※※※※※
睿王府中,亦芳菲正小心翼翼地將熱燙的水晶湯圓安放在食盒中。
「雙兒,小心提著,走穩了,免得湯汁溢出來。」她脫下廚袍,擦了擦手。
「王妃,你這水晶湯圓是做給誰吃的啊?」雙兒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中,晃動著晶瑩的光色。
亦芳菲淡淡一笑,她道:「小丫頭,哪裡來的那麼多問題,跟著本王妃走就是了。」她拍了拍雙兒的肩膀,髮帶一甩,先跨出了門檻。
府門外,一輛馬車早就等候已久了,那趕車的車伕戴著一頂大斗笠,帽簷壓制得低低的。雙兒覺得怪異,想要走過去,瞧瞧這個人,卻被亦芳菲阻止了。
「雙兒,你瞧什麼呢?快點上車。」她用手一推,先將雙兒推進了馬車內。而後,她拉了拉裙擺,踏進馬車,回頭,跟斗笠下一雙深沉的眼瞳,對視了一眼。
只見那車伕奮力地點了點頭,一個跨身,坐在了馬車的外沿上,拿起韁繩,放鞭一甩,駕馬前行。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馬車緩緩停在了南宮門前,亦芳菲帶著雙兒下了馬車。她們剛剛靠近宮門口,便有兩名侍衛攔住了她。
「睿王妃請留步。敢問睿王妃,你這是要去哪裡?」
「哦,我做了水晶湯圓,太子殿下一直想吃來著,所以,本王妃今日送進宮來。」亦芳菲淡淡笑道。
侍衛對視一眼,神色凝重。其中一名抱拳致以歉意道:「睿王妃,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視太子殿下,還請睿王妃回去吧。」
「本王妃才不是探視,本王妃只想滿足他最後的心願而已。兩個小哥,難道連這點善德也不願意積一下嗎?」亦芳菲眸光流轉,目光如箭,冷冷地看著他們二個。
他們二人面有難色,此刻一襲飄逸身影,踏步而來。
「這不是七弟妹嗎?今日怎麼有空進宮來了?」邪氣的流光,掛在他的嘴角。六王爺霧楓凌搖著折扇,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中,泛動一抹戲笑的光澤。
「哦,還不是你那八弟一直念叨著想要品嚐我做的水晶湯圓,我這不做來了,這侍衛卻不讓我進去,說是不得探視八弟呢。唉——」亦芳菲突然歎了一口氣,她神情有些沮喪。「本來我打算謝謝八弟在西景園懸崖的救助之恩,誰知道,連這點小小的心意都送不出去了。」她嘴角微嘟,有些埋怨。
啪——
六王爺霧楓凌折扇一開,他桃花眼中,泛動一抹琉璃的光澤。「我說七弟妹,你真糊塗了,就這麼點小事情,跟六哥說一聲就成。怎麼說,六哥還掛著皇家禁衛軍統領的要職哦。」他朝著亦芳菲笑著眨了眨眼睛。
亦芳菲立即湊了上去,她搖著他的手,甜甜地撒嬌道:「那麼,六哥,英明偉大的六哥,你可以成全弟妹我小小的心意嗎?」
哈哈哈哈哈哈——
霧楓凌失控地大笑起來,他瞭然地看著亦芳菲。「七弟妹啊,你這個性子,六哥還有些接受不了,不過,六哥答應你就是了,去吧。」
「謝謝六哥,六哥最好了。」亦芳菲朝著雙兒一招手,便笑臉盈盈地奔向馬車,飛速駕向幽華園了。
「六王爺,這——」守宮門的侍衛眼看著亦芳菲的馬車從他們身邊過去,他們有些為難地看著霧楓凌。
霧楓凌卻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小題大做,有什麼好驚訝的,不過是送些吃的而已。若真有事,將責任推到本王身上便是了。」他桃花眼中閃過一抹不耐煩,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奔去了。
亦芳菲這邊到了幽華院,立即囑咐車伕在外,好好地守候著,等她出來。她大步踏進正門,目光略略地掃過清冷簡陋的房間,眼底晃動一抹感傷。
房間內,霧楓煌怔怔地盯著桌子上的一杯酒。亦芳菲從來沒有看見過他這樣的眼神,悲傷、絕望、痛恨,還有一絲絲憤怒。
「八弟。」她不由地打破這種悲涼的氣氛,低柔地喚了他一聲。
霧楓煌僵直的身體,驀然一震,他回頭看著乾淨素雅的嬌美面容,他一雙漂亮的丹鳳眼中,劃過一道意外。
「你——你怎麼會來的?」他站起來的時候,手指微微地發顫著。
「你不是一直想吃我做的水晶湯圓嗎?今日我給你帶過來了。」亦芳菲提了食盒過來,打開蓋子,將尚有餘溫的水晶湯圓,提了出來,輕輕地放在霧楓煌的面前。
霧楓煌看著面前這碗還冒著熱氣的水晶湯圓,他漂亮的丹鳳眼中,隱隱有水光浮起。他美麗的唇型,綻放出一抹絕美而淒楚的彎弧。
「也好,在走之前,還能吃到這個,也不算我霧楓煌來此人間一回。」他顫顫地提起調羹,慢慢地翻滾著水晶湯圓,目光似癡迷了一般。
眼尖的亦芳菲看到旁側還有一卷黃色綢絲,她好奇地拿起來,目光隨意那麼一掃。忽然,她震住了,視線緊緊地盯著黃綢上的御字,她感覺胸口,一時堵得慌。
「你看到了,就是那樣了。我已經看開了,父皇這麼對我,我沒什麼好抱怨的,畢竟是我有錯在先,不過好在我不是孤單地走,至少還有你來送我一程。」霧楓煌輕咬著水晶湯圓,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很寧靜,很寧靜。
亦芳菲臉部線條不自然地擠出一抹淡笑,她有些諷刺道:「沒想到,我還真是來給你送最後一次的水晶湯圓的。「
霧楓煌露出一個陽光般的純真笑容來,他道:「姐姐做的湯圓味道,我會一直記住的,下輩子,我吃到這個味道,就可以找到姐姐你了。」
「煌兒!」亦芳菲突然心酸地抱住他,她目光清透,堅定若磐石。「你放心,既然你喚我一聲姐姐,那麼便是我弟弟,你不用等到下輩子的,不用。你這輩子,還會有很多機會,吃到姐姐做的湯圓的,一定。」
霧楓煌眉眼柔化,他擁著亦芳菲,聞著她身上安心的氣息。慢慢地,慢慢地,他的視線開始迷離了。
「睡吧,睡吧,煌兒,我相信這一定不是父皇的意思,虎毒不食子,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所以,你不能死,姐姐這就帶你出去。煌兒,我知道身為皇子,有皇子的驕傲,你一定不喜歡這樣,但是姐姐一定要這麼做。以後,姐姐會好好照顧你的,你安心地睡吧。」她眉眼溫和,輕輕地拍了拍霧楓煌的後背,將他趴放在桌子上。
而後,開了門,視線一橫,那趕車的車伕立即領會。只見他雙手如電,快速地點了雙兒的睡穴,而後打開馬車木板下的機關,將一具體型、相貌跟霧楓煌都差不多的少年屍體拉了出來。
「暗衛,動作要快,將他們二人身上的衣衫換掉。」亦芳菲下令道。
暗衛點了點頭,以極快的速度,將二人身上的衣衫,換了下來。而後,暗衛將霧楓煌藏進了馬車木板下的機關裡。
「睿王妃,接下來,還要做什麼?」暗衛詢問道。
「趕緊將這桌子上的毒酒灌下他的咽喉,能運功灌到哪裡算哪裡,明白嗎?」亦芳菲目光凜然道。
「暗衛明白。」他掌心一托,扣住那屍首的下顎,將桌子上的毒酒一滴不剩地灌了進去,並運動將毒酒送下他咽喉底部。
亦芳菲滿意地看著,而後朝著暗衛使了一個眼色。「接下來,該怎麼辦,你該知道吧。」
暗衛目光一閃,他立即點開了雙兒的睡穴,那雙兒揉著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亦芳菲。
「王妃,雙兒這是怎麼了?」
「沒怎麼了,你呀,一定是太睏了,剛才在馬車上都睡著了。走吧,本王妃已經將水晶湯圓送出去了。」她快一步,擠進了馬車中。
雙兒本來對八太子就沒什麼好感,如今可以走了,她的臉上自然地流露出愉悅的神色來。「嗯,王妃,我們回府去。」
馬車的簾子放了下來,暗衛在瞬間,飛身躍起,將火點燃,嗖——嗖——嗖——砸進了幽華園的房間中。
火,在瞬間便順著乾燥的窗欞著了起來。
紅艷妖嬈的焰火,用不了多少時間,已經蔓延上幽華園的房頂。
那黑滾滾的濃煙,驚到了皇宮巡邏的侍衛。
亦芳菲揭開馬車的門簾,望著那火焰沸騰的方向,眼底,劃過一道複雜的光芒。倏然,簾子放下,她關閉雙瞳,壓制著自己內心不安的因子。
一盞茶水功夫之後,當馬車駕出了南宮門,身後,是一片急促的驚叫聲。
「著火了!著火了!幽華園著火了,快來救火啊!」
註:今晚還有一更,大概19:00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