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犀利的目光，淡淡地落在皇后亦清雅的身上。
而後他龍袖輕輕一掃。
「起吧。」
「謝父皇。」霧楓炫淡然地默立一旁，他溫潤的子瞳中，此刻漾滿悲涼幽然的黯光。
亦清雅冷靜地注視著他的眼睛。
「炫兒，你怎麼也在這裡？」她似訝異，又有一些不安。
「回母后，是父皇傳召孩兒進宮的，說是有事情要跟孩兒說。」霧楓炫躬身冷淡地見過亦清雅。
「皇后，這裡不是你們寒暄的地方。炫兒，你剛才在簾後，應該都聽到了，那麼現在，父皇要你一句實話，你說，跪在朕面前的兩個人，他們說的話都是真的嗎？」皇上精銳的雙瞳，熠熠閃閃。
亦清雅幽幽地看著霧楓炫，她看著他愧疚地別過視線去，便知道自己大勢已去。
「孩兒不敢欺瞞父皇，剛才翠娥宮女跟高公公兩個人所說的，沒有絲毫差錯。」霧楓炫以一雙悲憫的眼神凝望著亦清雅。
「母后，炫兒不想你一錯再錯了，母后，你趕緊跟父皇認個錯吧，我相信父皇他念著你們的夫妻之情，父皇他不會——」
「炫兒？呵呵——」亦清雅忽然冷笑了一聲，她看著那張絕美無暇的臉龐，看了二十年的熟悉臉孔，這一刻，看起來為什麼那麼陌生，好像她從來不知道這個乖巧的兒子在想些什麼，她的笑容有些淒楚，她腳步不穩地走向霧楓炫。「炫兒，你說你父皇不會什麼，你是幼稚呢，還是跟母后裝糊塗呢，呵呵——呵呵——」她突然狂笑起來。她亦清雅一世聰明，想不到最後卻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
這個兒子啊，她自認為得意的兒子啊，她猖狂地笑著，笑著撫上霧楓炫的臉。「炫兒啊，你今日所做的一切，太傻了，太傻了——」
「來人啊，將皇后押回乾寧宮，等所有的罪證一併收集，再來發落。」皇上冷然地下了命令。
皇后反而甜甜地笑了，她整個整自己的鳳袍，抬高下巴，冷傲而高貴地走過皇上的身邊，她冷冷地回眸，說了一句。「皇上，要怪就怪你不該為了權勢而娶了我，更不該娶了我之後便拋棄了我。」
她身影堅鋌而倔強，緩緩地踏入黑壓壓的天色中，任由狂風吹襲，任由豆大的雨滴撲向她。
「皇后，皇后娘娘——」跪地的翠娥宮女衝了出去。
她撲在冰冷的台階上，用力地磕了三個響頭。「皇后對翠娥不薄，翠娥銘記在心。今日背叛了皇后，實在是奴婢有不得已的苦衷，奴婢對皇后娘娘從未有背叛之心，奴婢的心還是一直忠心與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你保重，翠娥先去了，希望來世再來報答娘娘的恩德。」
碰——
翠娥一頭撞在了盤龍的大柱上，立即血花飛濺，她的身體軟了下去。
「翠娥，翠娥——」皇后轉身，抱著軀身漸漸冰冷的翠娥，她的眼淚嘩啦一下，不由自主地流淌了出來。
想不到最後還肯留在她的身邊的，竟然是一個宮女，是一個宮女啊。
啊——
皇后娘娘仰天吼叫著，她的聲音悲涼而淒楚。
皇上看著亦清雅那失態的樣子，他閉上眼睛，有些不忍心地揮了揮手。「將皇后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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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中，亦青鋒聞聽到消息後，眉頭微起。
他負手看著窗外，神情凝重。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皇上親自出手廢了清雅，看來是他要開始對付亦家了。」
「相爺，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皇后娘娘派人傳了口訊出來，要相爺想想辦法，救救太子殿下。」來人稟告道。
「這件事情，恐怕老夫也無能為力了。不過——你半夜闖宮，替本相向皇后傳一句話，就說要救太子殿下，就去找睿王妃。」亦青鋒輕輕歎息道。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著手去辦。」來人身形一閃，立即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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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府中，霧楓影靜靜地聽完龍四的回報，他冰紫色的眼瞳中，掠過一閃而逝的銳光，忽地，光芒收斂，沉澱了下去。
「你說三哥也去作證了？」他的眼底，散發著一股寒意。
「正是，由於三賢王出面作證，皇后精神崩潰，到最後不得不承認。」龍四冷淡地回道。
霧楓影面色一沉，忽而開口問道：「那個翠娥宮女呢，你帶回來了沒有？」
「回王爺，那翠娥宮女，忠心與皇后，此次被王爺所脅迫，不得已才背叛皇后，向皇上說出真相，她已經向皇后以死明志，一頭撞死在龍泉宮的門柱上。」龍四話到這裡，冰冷的眼瞳中閃過一抹幽然。
霧楓影平靜地看著龍四，他道：「龍四，你也覺得本王殘忍了，是吧？」
「屬下不敢。屬下只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是對方先下的狠手，就不能怪責王爺出手反攻。」龍四說出事實。
霧楓影輕輕地歎了一聲。
「罷了，你去宮中疏通一下關係，將翠娥宮女的屍首帶回來，交給她的弟弟。另外好好地厚葬她，安排好她弟弟的差事。」
「屬下遵命。」龍四退了出去。
亦芳菲站在門外，她不知道聽了多久，只知道，霧他開始變了，他的道路開始朝向那血腥、陰謀、黑暗交纏的方向，而她，明明知道，卻什麼都做不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從一個柔軟胸懷的單傳少年，慢慢地演變成雙手沾染血腥，踏著別人屍體往上踩的果斷絕然的皇子。
人，一旦牽扯上政治。
就算是潔白的紙，也不會沾染上陰暗的氣息。
紫星歸位，真龍正宮！
他終究還是敵不過命運的齒輪，踏上命定的道路。只是那個時候，他若真成了俯仰天下的君主，那麼她呢，她該何去何從。
她轉身，慢慢地離開。
腳步沉重，一步一步，在濕潤的地面上，踩出深深的腳印來。
「王妃，你怎麼了？一身衣衫全都濕了？」雙兒看著渾身濕漉漉的亦芳菲踏入雨荷軒，她忙著趕緊拿干布擦拭著亦芳菲發上的水珠。
「雙兒，我沒事，我只是有些倦了，你給我弄些熱水來，我想沐浴。」亦芳菲神情怔怔的，望著雙兒有些失神。
「好的，王妃，你等一等，雙兒馬上就回來。」雙兒拿了一把傘，飛速地跑了出去。
亦芳菲全衣衫一脫，將自己裹進了被子中，緊緊的。她牙齒打顫著，神情木木的。
好冷，好冷，真的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