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中。
明黃的燭火,映照出一張飽滿風霜卻意氣奮發的臉孔,他一雙深沉清寒的子瞳,此刻掠過一道似笑非笑的光芒。
「皇后那邊怎麼樣?她可相信了?」壓低的音色,若細蚊一樣。
「皇后深信不疑。只不過——」對面站立的黑影猶豫著。
「只不過什麼?」犀利的目光,直逼對面的黑影。
「只不過皇后好像想到了如何收攏睿王妃的法子了。」黑影不由地想到那一抹妖媚笑容下隱藏的陰險。
「哦?」亦青鋒濃眉微攏,忽地散開,他背對而立道:「替本相好好監督著乾寧宮的一舉一動,還有,派幾個死士,暗地裡保護好睿王妃。像今天雲隱寺發生的事情,本相不希望再有消息傳來,你可明白了?」
對面的黑影身體縮了縮。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安排人手。」黑影悄然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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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府內,亦芳菲遠遠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忙笑著迎上前去。
「大師,今兒你怎麼有空來了啊,是不是又想念睿王府酒窖中壓箱底的好貨啊。」她笑呵呵地看著空空大師道。
「睿王妃還是不要折殺貧僧了。貧僧也不知道哪裡得罪睿王妃了,讓睿王妃時刻地叨念著貧僧啊?」笑話,若非她派人傳信威脅他,要將在雲隱寺佛光顯靈的手法洩露出去,他是一千個,一萬個不肯上睿王府來的。
「大師,有人叨念是你好事情啊,那代表大師很得人緣,不是嗎?」亦芳菲笑嘻嘻著。
「被人威脅著的叨念,貧僧還真是好人緣啊。」空空大師說著反話,他已有所指地看著亦芳菲。
亦芳菲卻面色如常,她一臉天真地望著空空大師,好像她從來都沒有做過那件事情一樣。她對著空空大師,像是久別的好友一般,吩咐著丫頭小廝準備好酒好菜,給他洗塵。
「大師,喝酒啊,吃菜啊。這酒可是難得的宋河皇封,當今皇上御賜的美酒,大師啊,你若不喝上幾杯,那可真的是要後悔莫及的啊。」亦芳菲甜笑著替空空大師斟上一大滿杯。
空空大師明明知道這美酒是誘餌啊,但是他酒蟲上來,也顧不得了,當下一口飲盡,舒爽道:「甘冽而爽口,辣得有滋味,好酒!」他又替自己倒滿了一杯,一口氣灌了下去。
「大師啊,照你這樣的喝法,這睿王府的好酒,很快就要被你喝完了呢。」亦芳菲為難地看著酒罈子,她有些捨不得道。
空空大師知道這個丫頭在計算些什麼,當下無奈地歎了一口長氣,而後緩緩開口道:「睿王妃,你就痛快點,說吧,要問貧僧什麼事情,貧僧有問必答就是了。」
「大師,大師果然是最偉大的得到高僧,果然是小女子最最佩服的大師啊。來,來,來,小女子給大師滿上,滿上。」亦芳菲討好地拍著馬屁,她笑臉盈盈地道:「大師,其實你也知道,小女子要問的是什麼。你告訴小女子,那紫星歸位,坐鎮正宮,是啥意思啊?」
「依睿王爺的聰明才智,他定然是知曉的,睿王妃何必捨近求遠,定要糾纏著貧僧問呢?」空空大師歎道。
「大師啊,你也知道,我只要問起回家之類的問題,他那張臉孔立即就沉了下來,眼神犀利得就好像我欠他好幾萬兩銀子似的,我可不敢找他問。所以嘍,大師,你就告訴小女子嗎,那八個字究竟有啥含義啊?」亦芳菲趴在桌子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既然王妃知道王爺的脾氣,那睿王妃就不怕王爺怪罪和尚?」空空大師反問道。
「大師跟小女子不一樣嗎?大師說了話之後,立即可以抬腿便走。和尚嗎,本來就是四海為家,化盡天下緣的。所以到時候,王爺要想找你,那肯定也是找不到你飄忽的蹤跡的。而小女子就不一樣了,我在王府裡,天天跟他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若整天跟我發脾氣,我又無處可躲,可不比大師慘烈千百倍嗎?」亦芳菲煞有其事地說著,一點也沒有臉紅心跳的感覺。
空空大師盯著她無辜的眼神,有咬碎銀牙的衝動。
「大師——」亦芳菲撒嬌著拉扯著他的衣袖,一雙明眸水汪汪地期盼著。
「唉,也罷,遇見睿王妃,也算是貧僧的劫難。實話告訴你吧,這八個字代表真龍入位,登基為帝。」空空大師道。
亦芳菲似有所悟,她道:「大師的意思是一旦太子登基之日,便是我可以回轉家門的時候?」
「非也,非也。」空空大師搖頭道:「當年我觀過八太子尊容,也推算過天星,卻卦象離奇,始終不得其解。後來無意間遇見睿王爺,老衲頓時迷霧散開,明白卦象之意,這才將雲龍鐲給他,期望日後他有貴人相助,避開劫難。」
亦芳菲身心一駭,她瞪大眼睛。
「大師的意思不會是那真龍入位代表的是霧楓影吧?」
「正是,根據睿王爺跟八太子的生辰來看,出生先一個時辰乃為天煞星,後一個時辰出世卻為貴皇星,入住紫薇。但是,自八太子封太子位以來,那天相中的紫星卻一直沒有歸位,坐到正宮。反而是睿王爺卻有入住紫星之相。所以老衲大膽猜測,其實八太子跟睿王爺的出生時辰定然是被人調換了。真正的貴皇星,應是睿王爺。」空空大師明言道。
「天哪,這種誅滅九族的大罪,也有人敢做?」亦芳菲驚呼道。
空空大師卻道:「為權者玩弄權術,向來前赴後繼,古今從來不缺。一為尊榮,一為卑賤,是誰都會冒險試一試的。今日老衲洩露天機太過,只怕日後劫難無窮啊。」空空大師清明的眼中,漾起一抹擔憂。
「大師,對不起啊。早知道——」早知道這些,她還不如不知道為好呢,這可是致命的秘密啊。
空空大師看著亦芳菲眼中流露出來的不忍心,他道:「也許將來的劫難,憑著睿王妃的善良跟機智,說不定會化去這一大劫數。」
「大師,你也太看得起小女子了吧?我也只不過是玩玩低級遊戲的新手啊,那麼高級的遊戲,小女子可是玩不起的啊。」亦芳菲這個時候可後悔死了。
「現在你喊口叫停也不是不允許的了。睿王妃,你若能重立熾焰門,了卻老衲故人的心願,也就不枉老衲今日真誠相待了。」空空大師起身,他作勢要走。
亦芳菲卻攔在前頭。
她詫異道:「大師,你的話,讓我聽糊塗了。我聽施善堂的施姚興所言,孔雀玉牌是熾焰門門主的標誌,那孔雀玉牌不就是大師的嗎?那意思就是說,熾焰門的門主不正是空空大師本人嗎?大師何以說出讓小女子重立呢?」
「難道王爺還沒有告訴王妃嗎?」空空大師有些意外道。
「他告訴我?他該告訴什麼啊,大師。」亦芳菲越來越迷糊了。一道淡雅的紫色身影緩緩地踏入了清風亭。
「空空大師來了啊,菲兒,你們在聊些什麼啊?」霧楓影一雙冰紫色的眼瞳掠過一抹厲色。
「沒什麼。只是空空大師提起熾焰門,說是讓菲兒重建什麼的,這聽得菲兒好迷糊呢。」亦芳菲絕對不能將剛才的事情告訴霧楓影,她挑淺層的話題說。
霧楓影一聽,眉眼立即柔和了下來,他笑著牽過亦芳菲的手道:「這種事情,你問本王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找空空大師呢?」
空空大師立即領悟,他告辭道:「王爺,王妃,貧僧寺中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這就告辭了。」大師急速離開。
亦芳菲嘴角嘟嚷而起,不想讓她回家就明白地說出來好了,何必用這種迂迴的方式呢。想她若真要離開這裡的話,那也並非做不到啊。
「菲兒,你在想什麼呢?」霧楓影極不喜歡亦芳菲出神的樣子,那樣子看起來,好像她要消失般似的。
「胡亂想而已了。」亦芳菲干擾他的想法,她撒嬌地玩耍著霧楓影光亮的髮絲。「不過霧還沒有告訴菲兒剛才那個問題呢。」
霧楓影寵溺地擁著她道:「哦,那是熾焰門的門規。歷代門主傳女不傳子,傳媳不傳婿。到本王這一代,熾焰門的傳人就是本王的妻子。所以,空空大師的意思就是,菲兒是重組熾焰門名正言順的當家門主。」
「天啊,你說的那個熾焰門那麼厲害,要是讓菲兒去掌握,那不是存心讓熾焰門倒閉嗎?」亦芳菲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這種江湖幫派的東西,弄不好,那可就是沾了一身腥,還得不到一點好處,她才不幹呢。
「菲兒,你是不想做呢,還是不屑做呢?」霧楓影一眼便看穿了亦芳菲的想法。
「霧,人家哪有,人家真的沒有那個本事了,呵呵。」打哈哈,現在是最好的方式。
「可是空空大師將孔雀玉牌給了菲兒,那就是選定了菲兒是熾焰門第三代的門主。菲兒要想推辭的話,連本王都覺得有些為難呢。」霧楓影冰紫色的眼瞳微閃動著慧黠的光芒。
亦芳菲訝異地抬頭,正好看見夢青絲、施姚興,還有一大群不認識的男女老少。
「他們是——」
「菲兒,他們正是被菲兒的孔雀玉牌傳召而來的。」霧楓影將懷中的孔雀玉牌取出來,繫在了亦芳菲的腰束上。
「霧——」她剛想說他奸詐,用這種方式逼她就位。
那些人已經一同跪下高喊了。
「屬下們參見新任門主,願門主弘揚門風,再創當年熾焰門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