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霧院,緊靠冷翠宮,是後宮內一處較為偏僻的宮殿,專門給平日裡犯了過錯的嬪妃們閉門思過的地方。
亦芳菲被留住在這裡,名義上說起來,實在是有些不倫不類。
但是她也明白,太后娘娘口頭上說好聽一點是留住在這裡,說難聽點,其實就是變相的軟禁。
好在蘅霧院的太監跟宮女並沒有為難她,好飯好菜地伺候著她,吃穿用度皆按照皇子妃的規格給她,除了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以外。
晌午過後,飛燕殿消息傳來,柳妃娘娘並無大礙,聽說她已身懷龍種二個多月了,雖有滑胎現象,卻在霧楓炫高超的醫術下保住了胎兒。
皇上知道了消息後,龍顏大悅,便決定留宿在飛燕殿陪著柳妃娘娘,安撫她受驚的情緒。並下了旨意,要徹查這件事情。
太后獲知消息後,只說了一句:「阿彌陀佛,皇天保佑,錦衣王朝列代的祖先保佑。」隨後便進入佛堂,敲擊著木魚,一直到用晚餐的時辰才出來。
皇后娘娘倒是立即派人送了一大堆的補品到飛燕殿,和言細語地讓柳妃娘娘好好照顧身體。
消息傳到蘅霧院亦芳菲的耳裡,她一整天提在嗓子眼上的心,終於安放了下來。
「回稟睿王妃,晚上想要吃點什麼?」一個小宮女問道。
「隨意吧,不用太奢華,普通的菜色就行了,還有,我不挑食。」亦芳菲笑了笑,心情一放鬆,她也有胃口了。
「知道了,奴婢這就去御膳房給王妃準備飯菜去。」小宮女甜笑著退下了。亦芳菲百無聊賴地坐在房間裡,隨意挑了一本佛經看著。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靜心修養,陶冶情操了!順手隨意翻動著佛經的卷宗,亦芳菲嘴角不由地微翹而起。
小宮女端著盤子回來的時候,亦芳菲已經扔了好幾卷的佛經了。
「小宮女,你終於回來了。我肚子餓死了,快點,快點!」她雙目發亮,從小宮女手中快速拿過盤子,便狼吞虎嚥地吃起來。
撲哧一聲。
小宮女看著亦芳菲食慾大動的樣子,不由地失笑出聲。
亦芳菲也不介意,笑呵呵道:「小宮女,你要不要一起吃啊?」
「不用了,宮女用餐都在冷翠宮的。」小宮女婉言推拒道。
「這樣啊,那你趕緊去吃飯吧。我這裡不用你伺候著沒事,等我吃好了,你等一下過來收拾就行了。」亦芳菲喝了一口濃湯。
「這個——」小宮女覺得有些不妥當,她面色為難著。
亦芳菲卻催促著她。「去吧,去吧,趕緊去啊。要知道你沒吃飯,而我這樣吃著,一來對你過於殘忍,二來我也會吃不下飯的。」亦芳菲一臉認真的樣子,讓小宮女不再堅持。
「那奴婢就去用飯了,睿王妃,慢用。」小宮女眸光裡閃過一抹溫軟,她回頭望了亦芳菲一眼,便朝著冷翠宮的方向走了。
亦芳菲這邊卻已經吃飽,放下筷子了。
啊——
好飽哦,亦芳菲摸了一把有點撐的小腹,心中暗罵自己是個貪吃鬼,一點不懂得節制,這下還得運動一下,才能將肚子中的食物給消化掉了。
她伸伸手腳,開始做著體操運動。
左轉轉,三下,右轉轉,三下——
雙手過頭部,彎三下——
亦芳菲一板一眼地鍛煉著的時候,她的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穿著一身煙雨江南的灰青色綢袍,冰藍薄綢長靴面上,兩顆晶瑩的水珠在舞動著,恰似雙淚明珠,閃耀著動人的光澤。
他的眼睛,紫水晶一樣地明亮,此刻含著三分寵溺的溫和笑意,目光定定地落在那舉動不雅的亦芳菲背影上。
許是身後的目光太過專注,太過熱烈!做著體操的亦芳菲,她的手腳動作突然僵了一下。她似有感應,倏然旋轉身來。
被人偷窺,略帶憤怒的明亮黑瞳,在看到眼前熟悉的臉龐時,亦芳菲一下子變得怔怔的。
「霧?你怎麼進來的?」亦芳菲慌亂地四處張望,幸好四周沒什麼人。
霧楓影嘴角稍稍彎下,她在關心他!
這樣的感覺真好,他冰紫色的眼瞳含著溫潤的笑光。他緩步過來,沒等亦芳菲再次開口,便將她一把摟在懷中,深深地。
「霧,你怎麼了?」亦芳菲愣愣的,雙手不知道往哪裡放。
「菲兒,別動。讓我抱一抱就好。」霧楓影低喃著,若清風,吹拂在人的臉上,有些癢癢的,熱熱的。
她沒有事,她好好的,她在自己的懷中,沒事,真的沒事——水光浮動在他的眼底,他的身體有些僵硬。
龍四告訴他。
「王爺,有人設計,睿王妃在皇后御花園旁的那個魚塘落水了,不知道為什麼,王妃這次竟然不會水了,幸好當時三賢王出手,否則王妃可能就危險了。」
他努力地隱藏著自己的惶恐,深深地將害怕克制住,繼續聽著龍四的回報。
「還有就是,柳妃娘娘可能龍胎不保,太后娘娘下令讓王妃留住衡霧院,待事情查清之後,才會放王妃回府。」
就算這樣,他還是忍住了。
「龍四,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他也只是淡淡地揮一揮手,告訴自己,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但是過了一天了,他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擴大,幾乎糾著他的心。
他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做什麼錯什麼。
於是他來了,他來看她了。
眼見活潑依舊的她,他放心了,他安心了。
他抱著她,聞著她淡淡的體香,若幽幽的玉蘭花,舒心而怡人。他忍不住醉了,醉在她散發的清香中,醉在她潑墨如畫的光亮青絲中,醉在她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裡。
他的唇瓣,不由地,自然地,輕輕地落在她光潔的額頭上。
亦芳菲臉色騰地一下,漲紅了。
她抬眸,微微動了動身體。「霧,你還是趕緊回去吧,若是被人發現了,那就慘了。」她用手推著他的身體,催促著他離開。
「還有啊,我把那個千里一線紅的配方給龍四了,你趕緊聯絡一下你三哥,讓他給你配齊藥材,我這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回府呢,所以剩下的事情,要你自己去處理了,知道了嗎?」亦芳菲嘮嘮叨叨地囑咐著。
霧楓影眉眼更軟了,他笑看著她慌亂的眼神,反手一抱,從後面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腰身。
「菲兒,我想你了。」
他如暖風般,靠在她的肩膀上,訴說著悸動的心情。
亦芳菲身體驀然一僵,她臉色微紅地拉開他的雙手,回身迎上他溫潤柔和的子瞳,若水一般盈盈地閃著光芒。
「霧,這裡真的不是你久呆的地方,你趕緊離開吧,那個小宮女馬上就要回來了!霧,聽我的,不要讓我擔心,快點走,還有你身上的毒,快走!」亦芳菲不知道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她有些亂,也有些糟糕。
她想叫霧楓影快點離開,她也想自己好好地冷靜一下。
她懼怕眼前這種氛圍,真的,她的心,在剛才,慌亂了。
怦怦怦怦的,讓她無法思考,也無法動彈。
遠處恰在此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而且越來越靠近,越來越清晰了。
一定是小宮女回來了!
亦芳菲趕緊一推霧楓影。
「她回來了,你趕緊走,要是被她看到,你會被當成刺客了,快走!」她推著霧楓影到窗口邊,示意他跳窗離開。
霧楓影也知道不能呆了,他飛速地跳出窗外,回頭,眸色加深,堅定地看著亦芳菲。
「菲兒,在宮裡不要掛念本王,你放心,為了你,本王也會好好地活下去!一定會的,菲兒,你再等一等,很快,菲兒就可以出宮了。」
他話完,身影一閃,消失在亦芳菲的視線中。
「睿王妃,請問吃完了嗎?奴婢可以收拾碗筷了嗎?」小宮女稚嫩的音色,傳入她的耳際中。
她突然雙腿一軟,差點摔了下去。
好險,幸好他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