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突然下起一陣毛毛細雨來,天空陰沉沉的,亦芳菲討厭這種壓抑的天氣,便由著自己賴在床榻上不肯起來。
門外小蘭卻神秘兮兮地探進來,趴在她床沿邊上,在她耳根邊輕聲叫喚著。
「王妃,王妃——」
「什麼事?」亦芳菲星眼微朦,語調沙啞而慵懶。
「王妃,寧水居那裡出大事了!」小蘭言辭中帶著幾分興奮之意。一雙水汪汪的眼瞳定定地看著亦芳菲,以期待亦芳菲好奇的神色出現。
然亦芳菲卻白了她一眼,雲淡風輕地飄過一語。「有什麼事就說吧,不要一驚一詐的。」
小蘭水眸中的光色一暗,嘟起嘴角道:「王妃,你都不清楚是什麼樣的事情呢,若是聽到了,保證你也跟我一樣會驚訝得從床榻上跳起來。」
亦芳菲懶懶地坐了起來,她沒抱什麼期望地瞥了她一眼。
「哦?這麼說起來,我倒想聽一聽,到底什麼樣的消息值得你這個小丫頭那麼賣力地要勾起本王妃的好奇之心?」
「王妃,你知道嗎?白夫人她昨天晚上,她昨天晚上——」小蘭說到這裡,不由地嘿嘿地笑了起來,那小人得志的奸詐笑光,讓亦芳菲當場賞賜了她一記爆栗。
哎呦——
「王妃,你幹嘛敲小蘭的腦瓜子啊。」小蘭不滿地望著亦芳菲,菱紅的小嘴微翹風中。
「要說就快說,本王妃還想睡個回籠覺呢。」亦芳菲想躺回榻上去,卻被小蘭拉住了衣袖。
「王妃,小蘭這就告訴了你了。寧水居的白夫人昨天晚上偷人了!」
亦芳菲臉色一變,抓住小蘭的手臂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
「聽寧水居服侍的丫頭說王爺昨天晚上壓根就沒去過寧水居,但是今天早上白夫人卻昏倒了,找了大夫來查看,卻說白夫人是因為身體初次承受雨露之恩,這才無力昏倒的。這不,大夫的話一出口,睿王府立即炸開了。王爺現在正在寧水居呢,白夫人新婚之夜這麼不知廉恥,依小蘭看來,怕是凶多吉少了。」小蘭解恨地敘述著事情的經過。
亦芳菲聽著小蘭的敘說,那淡然的雙眉,鎖得越來越緊。
那白雨蝶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呢?
她若聰明的話,也不會選擇這樣的時間來自掘墳墓的。
普通百姓人家也不會容許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情出現,會有浸豬籠、焚燒婦人的懲罰,那麼若是此事查證屬實的話,在堂堂的皇家子弟,睿王府中,白雨蝶無疑是沒有活路的。
想到這裡,亦芳菲心頭一震。
房門外此時一道淒楚的哀求聲傳了進來。
「讓奴婢見見王妃,求你們了,求你們讓奴婢見一面王妃吧。」哀哀的哭聲,不斷地飄在雨荷軒內。
「小蘭,跟本王妃去看看。」亦芳菲不用猜測,也聽出了那聲音是白雨蝶身邊的貼身侍女小紅。若是她所料不錯的話,她定是來向她求情保白雨蝶的。
於是她找了一根淡紫色的髮帶,隨意地將青絲束起,後挑了一件淡藍色的外衫穿上,快速地擦了臉、漱了口,而後踏出了房門。
房門外,侍衛寒冷的鋼刀交叉地架在半空中,刀架下,那冰冷的大理石台階上,一襲玫紅的身影跪著,她髮絲凌亂,衣衫在雨水中完全地泡濕了。此刻她正不斷地磕在冷硬的石階上,妖艷的血色,順著額頭流淌下來,跟雨水混在一起,印染了雪白的大理石台階。
她卻好不知道疼痛,只顧喃喃地哀求著:「求求你們,讓奴婢見一見王妃吧,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了——」
「王妃,那不是白夫人身邊的丫頭嗎?」小蘭眼底水波震動。
嗯——
亦芳菲淡淡地點了點頭,而後跨步走過去。
那侍衛一見亦芳菲,忙單膝跪下,恭敬道:「屬下參見睿王妃。」
「起來吧。」亦芳菲淡然道。
跪在雨中的小紅一聽到睿王妃的名號,那僵硬的身體猛然一顫,她微掃到那淡雅的藍裙,忙移著膝蓋靠過去,雙手抱住亦芳菲的腿。
「王妃,求求你,奴婢求求你。我家小姐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昨天晚上壓根就沒有人來過寧水居,就是奴婢在外面守了一夜啊,根本沒有什麼男人啊,求求王妃,求王妃救救我家小姐啊,求求王妃了。」血色印染了亦芳菲淡雅的裙角,小蘭在一旁見了,驚呼起來。「王妃,你的裙子!」
侍衛一看到亦芳菲那染了血色的衣裙,神色立即變了。他們上前去拉扯小紅,但小紅卻死死地抱著亦芳菲不放。
他們神色驚愕下想要動用武力,卻被亦芳菲阻止了。但見她輕輕一揚手。「這裡沒你們的事了,你們下去吧。」
「是,王妃。」
他們二人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退了下去。
亦芳菲視線飄在小紅紅腫的手上,目光閃動。「你若一直抱著本王妃不放,本王妃如何去救你家小姐?」
小紅渾身一顫,忽地抬頭,雙眸晶亮如星辰。「王妃——」突地在看清亦芳菲的面容後,她吃驚地身體向後倒去,跌坐石階上。「姑娘,是你?」
「沒錯,是我,走吧。你不是想要救你家小姐嗎?」亦芳菲淡淡地笑開。
小蘭卻不滿地跺腳道:「王妃,上次品花會上王妃已經幫過她一次,可是她能,她那麼壞,跟王妃搶王爺,王妃你怎麼可以——」
小紅頓時臉色蒼白,神色黯然。
亦芳菲卻瞪了小蘭一眼。「住口,本王妃做的事情還容不得你一個小丫頭來教訓,還不趕緊扶起小紅。我們這就去寧水居看看去。」
小蘭神色有些不甘,但還是照著亦芳菲的意思,將雨中的小紅攙扶了起來,緊跟在亦芳菲身後走著。
寧水居內。
霧楓影一臉陰沉,他冷冷地看著躺在地上衣衫不整面色緋紅的白雨蝶,一雙冰紫色的眼瞳內,浮動一抹厲色。
良久,他眸光一凝,別過臉去,抬高了手。
那身側的侍衛立即上前,架起了白雨蝶。
「慢著!將她放下!」亦芳菲面有喘色地闖了進來。那侍衛眼見睿王妃下了命令,神色猶豫地望向霧楓影。
霧楓影看到亦芳菲,眼底一層霧氣飄起,他抬了抬眼皮,以無聲的眼神傳遞著訊息。你來幹什麼?
亦芳菲卻推開了侍衛,將白雨蝶抱在懷中。「淡淡,你醒一醒,淡淡,淡淡——」她的手搭在白雨蝶的脈搏上,忽地神色大變,目光如劍一樣地掃射著四周的環境。
當她看到窗台上那盆已經謝了的玉色冥花,眸光頓時凝結成冰。
她將白雨蝶安置在床榻上,快步走到案台上,拿起香爐,將已經燃盡的香灰抹了一把出來,放在鼻間聞了聞。而後倏然抬頭,一抹冷光掠過。
「這香,昨天晚上是誰點上的?」
人群中一個青衣丫頭怯怯地走了出來。「回王妃的話,是奴婢點的。」
「那麼窗台上的那盆花,是誰放上去的?」亦芳菲再問。
「回王妃的話,是,是小姐自己買的,昨天早上有個老婦人很可憐地倚在明月湘的門口,她拿著好多的花在叫賣著,但是沒人買她的花,因為她賣的這花太不起眼了,花朵又小,顏色都是白色的,不夠漂亮。但是小姐看她可憐,就買了一盆,這才帶過來放在房間裡的。」小紅回憶著當時的情況。
難道是無意造成的?那也太湊巧了點吧?
亦芳菲雙眉緊鎖,一時發愣著。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霧楓影盯著亦芳菲問道。
「嗯——有問題,大大地有問題。這花是極為罕見的玉色冥花,花期只有一日,花形雖然普通,但是劇毒無比。不過只要不誤食這花的汁液,那毒也根本起不了作用,但是這花最忌諱的是跟麝香混在一起,只要兩香混在一起,立即可以調和成一種極惡毒的毒香。叫做眼兒媚,別聽這名字好聽,卻是最邪惡恐怖的毒香。這種毒一旦被吸入人體後,會使人面色嬌紅,身體發燙,感覺嬌喘無力,就像是縱慾過度、不堪承受雨露的樣子。不過過了十二個時辰之後,毒液滲入人體的五臟內附,會焚燒人體各處的經脈,最後人會自動地燃燒起來,變成一具焦屍。到最後看見死法的人,都會說中毒的人是因為天譴,被雷電給霹死的!」亦芳菲言辭中隱含著怒意。究竟是誰那麼歹毒,用這種極為痛苦的毒藥加害白雨蝶呢?
眾人聽完亦芳菲的話語,面色大駭。
饒是冰冷若霜的龍四,面色也變了變。
霧楓影則是身體僵硬,眼底暗流湧動著。
「你是說她中毒了,中了這種看起來像是被雷電霹死的眼兒媚?」
「沒錯,她確實是中了眼兒媚。眼下我沒有更多的時間跟你解釋,我要救人,晚了,白雨蝶就死定了。小蘭,快點去我的製藥房將我的藥箱拿來。」亦芳菲冷靜地吩咐道,而後抬眼掃過眾人:「還有你們,這裡沒你們什麼事情了,你們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去。」
眾人忙散去了。
亦芳菲叫過龍四。「龍四,將窗台上的那盆花,拿去埋在土裡,坑要挖深一點。」
龍四神色一動,沒說什麼,一恍,依舊是面無表情,冷冰冰的。
他抱起那盆謝了的玉色冥花,閃身離開。
這邊小蘭已經抱著亦芳菲的藥箱進來了,亦芳菲接過,立即打開藥箱,從裡面找出一個青色的玉瓶子,倒出一顆紅色的藥丸,放進已經昏迷的白雨蝶口中。
而後抬頭吩咐小紅道:「小紅,我給你小姐服下的解讀丸只能暫時克制住她體內的毒性蔓延,若要將她的毒素根除掉,我還必須配置眼兒媚的解藥,所以,你在這裡好好地守著你家小姐,記住,用冰水浸泡絹巾,放在她額頭上替她降溫,絹巾一旦熱了就馬上更換,一直更換到我回來為止,明白嗎?」
「奴婢知道了,奴婢謝謝王妃。」小紅感激地跪了下來。
「快起來吧,照顧好她,我抓集了藥材,馬上就回來。」亦芳菲抬眼飄了身邊的小蘭。「小蘭,你跟著我,馬上出府。」亦芳菲隨風而去。
身後的小蘭,立即急步跟上。
房間內,小紅緊張地替白雨蝶降溫著。而霧楓影背立在紗窗前,望著遠處亦芳菲的背影,冰紫色的眼瞳內,有一抹異光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