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撐開眼睛,腦袋感受到的是柔軟與起伏,心間蕩滌淡的清香,微微的芬芳氣息;側耳細聽,那把清甜的悅耳聲音正在輕輕的呼喊:「夢不滅帝國萬歲,將士們,你們辛苦了。」
寂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越過起伏著山巒,直抵到夢雪兒嫣紅的小嘴時,他終於知道自己是躺在夢雪兒懷裡了,嚇了一大跳,在慌亂想坐正身子的同時,卻被一條環抱著他的纖纖藕臂壓住,坐不起來。
夢雪兒感受到懷裡的不安分,醒悟過來,連忙放開自己的手,小臉有點紅:「風兒,你醒了?」被迫坐到地上的小天使嘟起挺可愛的小嘴,一副我看透了寂天的神色樣,說道:「他裝睡罷了。」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居然窩在一名少女懷裡睡覺,寂天正是羞愧不已,聽到小天使這麼說,似乎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轉移目標分散自己的窘迫,瞪了她一眼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的。」
小天使可是好相與的?一聽此話,馬上生氣了,對他張牙舞爪起來,寂天也毫不示弱大有與她拼到底的意思。
夢雪兒歎息,唉,找個魔寵是小孩,找個男朋友也是個小孩,可憐。
寂天伸了伸懶腰,望著平台上的蘭石,挺自然的說道:「蘭石的廢話似乎快完了,那該輪到我上場了。」
夢雪兒一呆,問道:「你上什麼場?」
寂天醒悟,連忙拍了拍腦袋,打個哈哈道:「睡迷糊了,該輪到你的乾爹上場了。」
夢雪兒驚喜的問道:「真的嗎?」
寂天點點頭,以前自己躲在幕後,近距離忍受著蘭石的廢話,甭提有多辛苦了。
聽著台上蘭石那一大篇流暢又充滿熟悉感的台詞,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這肯定是出於那位專門起草發言稿的長氣老文官之手。
想在自己離開帝都的時候,他已經是八十歲高齡的老人了,並當著許多人許了無數次承諾,再幹一年,再幹一年,只要再幹一年干到九九八十一歲的那年,他就不幹了,真的封筆不幹了,真的。
但現在,他怎會到還沒有退休的?難道他認為自己的功德還沒有足夠圓滿,要繼續渡化他人?天哪!
夢雪兒手結千千印,清麗的臉龐上都是嚮往:「我記得,是三年以前,乾爹沒離開帝都的時候,祈夢節的夜裡,當天上的月亮升到最高最美麗的時候,雪兒就可以看到天下最美麗的煙花。
她的玉指輕輕交纏,闔上眼睛,長長的睫毛輕顫,道:「守候在父親樹下的雪兒,總會在第一朵火焰之花綻放時,默默祈禱心中美麗的夢……」
寂天還未看夠,她的臉上露出一絲黯然,幽幽道:「風兒,你知道嗎?那個時刻可是雪兒最期待的時候了,可惜連續三年沒有了。」
寂天想開聲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夢雪兒已經張開了眼睛,望著他笑道:「等了這麼多年之後,雪兒終於有機會再看到火焰花了,還要是這麼近距離看到的。風兒你知道嗎,雪兒真的很高興,多謝乾爹,當然,也要多謝我的好風兒你,幫我佔個好位置。嘻嘻,不過,雪兒無以為報哦。」
看到她美麗的臉上籠罩著的一層夢幻色彩,寂天訝然,沒想到自己每年所例行的「舉手之勞」,造就了一個少女純淨的夢,意料之外,意料之外啊。只是,一想到小魔的情況,他不禁輕輕歎息,心裡默默道:「雪兒,可能今年也不會有絢麗的煙花了。」
他沒有說出口,打破少女的心夢,這實在太殘忍,作為深愛著她的人,寂天實在說不出口。
月色更濃了。
往年,撒加就是在這個月色最美的時刻,在全個帝都範圍內,持續釋放出美麗的八級魔法流星火雨。
那歡快的火焰,閃耀了帝都的夜。
轉眼望著四周黑壓壓的一片,眾人的眼裡,都如同夢雪兒一般的期待。
本來,一個多時辰的流星火雨是消耗不了多少魔力的,而能放出流星火雨的火系大魔導師,在帝國也不在少數,但眾人如此期待撒加一年一次的釋放?
就算撒加跳放了三年,他們寧願選擇在漆黑的天空下,靜靜許下心夢,也不讓別人代替撒加,釋放美麗的、代表希望的焰火?
撒加在子民心中的崇高聲望當然占一部分,但這並不足以讓子民放棄這樂趣
重要的,這可是關乎自家的性命與財產安全的。
恐怕住在城西一帶的帝都子民,永遠都會忘記不了撒加離開後的第一個祈夢節。
在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裡,自稱是撒加聖師唯一傳人的西雅魔法學院院長西雅,身穿著烈焰魔袍,手持焰火魔杖出現到廣場上,她所施展起流星火雨的『動人』場景讓多少人刻骨銘心!
那火,燒了三天三夜不熄……
從此,大家就明白了,想在火焰花下祈夢的確不難,但付出的代價卻是大大的大。
火流星雨釋放不難,難就要難在,要控制這招具備強大攻擊力、爆炸力的魔法要在不灼傷人、不燒燬物品、而且不會蔓延的前提下美麗綻放。
這不但要有高超的魔法控制技巧,其中要消耗的魔力和精神力,呈幾何上升,只有撒加心裡明白,比起一個禁咒消耗更要多。
小魔的魔力是不可再生的,小魔他會為放一點光,大肆消耗魔力嗎?
這可是他的生命力!
他存在於這世上的唯一依靠!
寂天不知道,這需要小魔來做出抉擇,無論他最後做出了怎麼樣的抉擇,寂天都會他。
夢雪兒看到寂天若有所思的樣子,手背碰了碰他,道:「風兒,你不會吧,剛睡醒你又發呆了?在想幹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寂天轉醒,看到夢雪兒挺不喜歡的樣子,他笑了笑,道:「當然是在想美麗的雪兒了,難道我會想撒加聖師嗎?」
夢雪兒啐了他一口,道:「不正經。我就在你身邊,有什麼好想的,啊,快看,乾爹他真的出來了!」
寂天一顫。
他來了!
小魔他,居然準備消耗大量魔力,滿足帝都子民的願望……
在寂天的眼裡,小魔的形象高大起來了。
蘭石的廢話也隨著小魔的出現走到了盡頭,但他嫌說不夠的再說了一句:「撒加聖師,您來了嗎?」
小魔點了點頭。
巨大的紫風法杖凝聚在右手,飄離了地面,黑色法袍隨之慢慢飛揚起來,雙眼猛地一張開,神光閃耀四方。
希望之光。
在場的所有人,被雙道神光掃過之後,無一例外的感受到,有一種充沛的力量和堅強的意志散發開來,蓬勃向上的自信力在每一個子民的心中飛漲,在不知不覺間,每個人的腰桿子挺得筆直。
火焰,開始帶著璀璨的光芒從祈夢廣場的上空飄落。
流火跌落在廣場,跌落在人堆,只有溫暖,沒有傷害,透過紅紅的火光,寂天所看到的是,小魔揮灑的生命之光!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精靈森林靈淵小徑上,那點點的綠光,迷幻之間,現實中的火光與綠光交織、融為一體。
寂天明白了,小魔不是為了讓人們看一次煙花盛會,小魔,他是在耗費自己十分之一以上的生命力,用自己極度有限的生命力去喚醒夢不滅帝國,甚至是天下的人族,熱愛自己的生命,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人們似乎都明白了,停止了所有喧鬧,或站或坐,靜靜地領略著這熟悉的精彩,不知道為什麼,在他們心中,都有流淚的衝動。
在第一朵火焰之花完全綻放時,夢雪兒的小手平疊胸前,開始祈夢,在淡雅之餘,是火光的作用吧,寂天發覺她的臉頰有點紅。
一朵朵火焰之花飄舞降落。
看到小天使也有模有樣的祈夢,看她嘴角露出的銀線,不用她說都知道她許的是什麼夢了,寂天笑了笑,哎,自己也別發什麼感慨了,抓緊機會,不要浪費掉了小魔的苦心,許個夢吧。
以前許的夢都是願夢不滅帝國國泰民安等等,如今,這個願望就交給小魔許了,就為自己祈一次夢吧。
火芒忽然降落在他的身上,尤為美麗與溫暖,準備祈夢的寂天微笑了,小魔發現自己和夢雪兒了。
果真,一道火柱,從自己與夢雪兒兩人面前地面騰空而上,升至高處,再四散飄飛,高空裡,小魔的身子緩緩旋轉,火焰或平飛,或四散,或輕爆。
有說不盡的璀璨,說不盡的動人心弦。在這美景之下,寂天心裡默默祈禱,願我與雪兒攜手今生,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