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泠兒開始祈禱到現在都快三個時辰了,泠兒還是保持那個美妙的姿勢動也不動,像尊美神一般。他聽泠兒說過,魔法師冥想的時候最怕別人打擾,而且冥想的時間越長,就證明魔法元素越豐富,看樣子,這片湖真是泠兒的福地。
湖水波光粼粼,蕭痕輕輕放下手中的柴火,他背對著湖,一眨不眨的注視著泠兒動人的臉龐。良久,他苦笑了一下,隨手拿起一塊小石子,回身,投入湖中。平靜的湖面因為小石子蕩起圈圈的漣漪,也像蕭痕自己細細的囈語:「泠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心?你又知不知道,多少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我輾轉反側,想的都是你?泠妹……」
單戀的少年一塊接一塊地輕輕將石子扔入湖中,漣漪也是一圈一圈在湖中蕩漾。
「也只有你睡覺或者冥想的時候,我才敢說出我的真心話,泠兒,你說我是不是很膽小?是不是很沒用,要知道,我是多麼的想,在你醒著的時候,對你說一句『我愛你』?但,我真的好怕你拒絕我,就算是一次,我都承受不起……」
少年將身邊最後一塊石子扔進湖中,默默地站起來,當他回過頭,看到了一個嬰兒,小小的身體上披著自己的衣服,搖搖擺擺的,居然是試圖站起來,但他畢竟太小了,剛立起就啪聲倒下。蕭痕看了他一眼,走過去慢慢將嬰兒抱起,放到自己面前,直看著他的眼睛。
「小嬰兒,你又知不知道,我在嫉妒你,為什麼泠兒她對你這麼好?連我們孩子的名字都給了你?」小寂天眼中不禁掠過一絲笑意,蕭痕看到了,卻沒有在意,繼續道:「但是,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只要泠妹她喜歡,寂天,這個名字就送給你吧。小寂天,我還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是我最大的秘密,我怕再憋下去我會受不了的,你知道麼,我很愛很愛你的泠姐姐……」
看到這個癡情的少年,寂天不知為何,他那顆執著堅強的心,也蕩起了一絲柔柔水波,是因為眼前這個蕭痕的癡情吧。但寂天始終是寂天,心裡暗笑道:「瞎子都看得出來!要不是你這傢伙在嘮嘮叨叨的,我和你的泠妹會那麼快瞑想完嗎?你就說吧說吧,算你運氣不錯,你的泠妹在一字不漏在聽著呢!」
可是,感動歸感動,相信沒那個男人會願意,讓另外一個動情的男人緊抓著自己來說情話,他聖魔導師撒加當然也不會例外。見這個蕭痕好像真的繼續說下去,自然而然隨口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別說了啦!」
寂天本以為自己就算想說什麼,說出口都變成呀呀的嬰兒叫聲,便按蕭痕的意思回答了他,沒想到這次所發出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呀子到樂,比所樂喇。」蕭痕嚇了一大跳,差點將手中的小嬰兒丟掉,他領會力真不是一般的強,不可置信地驚道:「你是說你知道了,別說了啦?你再說一遍?」
寂天心中開心之極,自己的喉嚨居然能發音了!看樣子,只要自己多點開口,很快就能正常說話了,水元素不愧是稱得上生命元素!才剛與一點點水元素完成溝通,自己的生命力就快速生長起來了!
眼看到蕭痕那驚詫的神色,暗吋此時可不是告訴這兩人自己的秘密的時候,只好暫時拉下大魔導師的面子,呀呀的亂叫了兩聲。蕭痕聽不出什麼,不禁皺起了眉頭,這看上去才幾個月大的嬰兒,又被拋棄於街市,怎麼可能會說話,想必自己是因為泠兒的原因,想得太入神,錯覺了吧。
正想再試一下,突然聽到後背傳來了細微的響聲,他連忙望去,只見泠兒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起來了,正在活動著手腳。看到蕭痕望過來,她展顏對他微微一笑,蕭痕見她居然對自己笑,心中什麼惆悵什麼疑問都忘掉了,道:「泠妹,你瞑想完了,覺得怎樣。」
泠兒瞥了他一眼,道:「你是問我覺得身體怎麼樣呢,還是問我修行怎麼樣啊?只許問一樣!」蕭痕呆了一呆,心裡微動,笑著道:「我真是傻,泠妹你坐了那麼久,身子肯定不舒服的了,讓我幫你捶捶!」說罷隨手將寂天丟在一塊大石上,向泠兒走去。
泠兒笑了,笑得真的好可愛:「蕭痕哥哥,你是不是想佔我的便宜?」
蕭痕萬萬沒想到泠兒會這麼一問,俊臉一下子紅過耀日森林的猴子屁股,口窒窒道:「泠……泠妹,你……」
本來寂天被他丟到大石上,小屁股有點痛,正想生氣,卻聽到泠兒這麼說,忍禁不住,笑了一聲,幸虧身體限制,不是很大聲,連忙將小腦袋塞入蕭痕的衣服裡,要是被他們發現那就麻煩大了。
泠兒看到他尷尬模樣,噗哧一笑,道:「人家只是開下玩笑啦,誰不知道我們的大劍士蕭痕蕭大俠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怎會佔我這個小女子的便宜,不過,人家的肩膀真的好麻,那就麻煩蕭大俠來揉揉啦。」
蕭痕見到她動人的模樣,多了一分平時沒有的嬌媚,更添明艷。他在心底拚命地為自己打氣:「蕭痕啊蕭痕!爭氣點!」終於膽戰心驚的一步一步向著泠兒走去,坐在她背後,顫抖著雙手,輕輕敲打著她的肩膀。細膩的感覺隔著一層不厚的衣服輕輕傳入他的拳,他的心似乎都要化開了。
寂天雖然暗罵他丟光了所有男人的架,但也體會到蕭痕心對被愛的渴望。別過頭不去看他們,合上眼睛,準備再次瞑想,突然,一絲不好的預感傳來,他吃了一驚,水元素波動這麼大!難道是「他」?他想都不想,馬上將意念傳來剛剛溝通好的水系元素,讓它們暫時分散開來,自己再一個轉身,從大石上翻滾而落,躲在陰影背後
一場突如其來的『雨』向正纏綿著的兩人潑下。突然聽到背後的湖中傳來一陣巨大的響起,兩人掉頭一看,不看還可以,一看嚇了兩人一跳,馬上分開,站了起來,蕭痕更是將白銀劍拔了出來。
湖水之中,突然出現了一隻巨大的九頭怪物,這隻怪物渾身青綠色,詭異的九個頭雖然醜陋非常,卻有點像人的頭顱,每一個頭上還有著如同人類負面表情,憎惡、猜疑、憤怒、奸詐、痛苦、跋扈、怨恨、淫邪、貪婪……
蕭痕擋在泠兒面前,指向那九頭怪物的劍尖微微發震。活了這麼多年,魔獸的傳說是聽不了,但實實在在見到還真是頭一次。
躲在大石後的寂天暗暗咒罵:「真是水神共工的座騎水魔獸!難怪這裡的水元素如此密集,原來是水之主神的原因!我就奇怪,一開始與水元素交流的時,它們如此恐懼!」
泠兒雖然是一個魔法師,比一般女子強上不少,但說到底還是女孩子,突然見到這麼可怕的怪物,那九個邪惡的頭上,還有九條長長的信子在吞噬著,不禁緊緊挨在蕭痕的身上,驚道:「蕭……蕭痕,那是什麼東西,好可怕!」
蕭痕強撐道:「泠妹,有我在,你不用怕!」
寂天聽到,暗道:「你?一千個上去恐怕都不夠對方一個水龍波!」他當年見識過一次水魔獸的威力,知道身為水神座騎的它,本身也有著可怕的水系魔法,就算未廢掉魔力的撒加,恐怕也只能和它打成平手而已,但他卻不擔心蕭痕和泠兒,因為水魔獸的主人就是水神,水神有過指令,除非是信仰他的水系魔法師主動進攻,否則水魔獸是不會主動攻擊信仰共工的魔法師的。
若是以前,寂天大可以大大方方地站出去,可是現在不同了,他不再是那個信仰主神的大魔導師撒加,而是犯主神忌的元素法師,若給水魔獸發現他,不將他消滅掉就怪了。
水魔獸躍出水面,看都不看蕭痕和泠兒一眼,九個頭同時扭動,平靜的湖水也隨著它強烈的動作飛濺開來。蕭痕舉著白銀劍的手都覺得酸軟了,終於明白這個怪物的目標不是他們,連忙輕聲道:「泠妹,我們快離開這裡!」
泠兒連忙點頭,死死拉著蕭痕的手。
蕭痕將白銀劍收回,一步一步向後倒退。百步後,他一下抱起泠兒,回身急跑。蕭痕有鬥氣底子,跑得飛快,很快就脫離了水魔獸那片湖,他擦了擦汗,將泠兒放下。該死的,好好的一個湖怎會有湖怪!正想對泠兒說話,突然聽見泠兒「啊」一聲驚叫,他嚇了一跳,以為泠兒傷著了,連忙問道:「泠妹,你怎麼了?傷著你了!」
泠兒驚叫道:「小寂天!我們忘記小寂天了!」說罷她居然掉頭,想衝回那個大湖。
蕭痕吃了一驚,道:「泠妹!別去,那只魔獸還在,危險啊!」
泠兒望向那片大湖,雙眼似要冒出淚花,道:「可是小寂天還在那裡,蕭痕,你說,你說那隻怪物會不會吃掉他啊?」
蕭痕輕輕為她擦去淚花,他終於發現,自己喜歡泠兒的什麼。原本他以為是泠兒的美貌,但此刻他是那麼清晰地感覺到,那怕泠兒是一個醜八怪,自己也會一樣的喜歡她!他真正喜歡的,是泠兒內心中的善良。
看著泠兒,他道:「泠妹,你放心,你喜歡的小寂天不會有事,你在這裡等下,我去去就回!」說罷再次拔出白銀劍,向後跑去!
泠兒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喃喃道:「蕭痕……」
一跟小巧的法杖,毅然出現在她的手裡。
蕭痕吃了一驚,連忙停下,道:「泠妹!你幹什麼,快回去,有我去就可以了!」
泠兒望著他,道:「蕭痕,你是要丟下我嗎?」
蕭痕一呆,連忙答道:「泠妹!我怎麼會丟下你呢!」
泠兒用法杖指了指大湖,水魔獸那巨大的軀體還是那麼清晰的映入兩人眼裡,她淡淡道:「那你為什麼丟下我,自己去冒險?在你心中,我是那麼沒用的人嗎?」
蕭痕望向她的俏臉,似乎看出了堅定,他笑了,道:「我的泠妹,會是沒用的人嗎?好,泠妹,我們走!」轉頭大步邁開。
「等等。」後面傳來泠兒輕輕的呼喚,他一愕,回頭,看到一張泠兒霞燒玉頰地站著,他不懂,問道:「泠兒?」
「蕭痕,你抱著人家跑好嗎?人家是魔法師。」
蕭痕心一蕩,彎下腰,將可愛的人兒輕輕抱起,天地!這剎那,靜止!蕭痕覺得,他唯一的責任,是將自己懷裡的人兒保護到天荒地老!
他再次邁步,突然腳底一陣抖動,他身子也隨著晃動起來,他大吃了一驚,連忙站穩。向前望去,只見遠處,那只九頭怪物不知道什麼時候升到了半空,一條條白帶般的水柱從它身上射出,擊向各個不同的方位!每一道水柱擊落,自己都感到大地一次震動!
水柱越來越多,籠罩了著整片大湖,連他們都被波及了,蕭痕他們看到,半空之中居然還有一塊塊大石!大石被水柱擊中,分裂成堆堆碎石,向四周飛散而去!
其中一塊碎石,更因為水力衝擊,射到了他們的身邊。
蕭痕一手抱著泠兒,另一手一劍隔上,只聽到鐺的一聲,他只、覺得虎口劇震,差點連劍都抓不住了,還倒退了兩步。泠兒吃了一驚,道:「蕭痕,你沒事吧?」
蕭痕搖搖頭,目光投向前方,以他白銀劍士的修為,連這麼一顆小石子都抵抗不了,那麼,一個還未滿週歲的嬰兒,能在這亂石雨中活命嗎?
他雖然不喜歡寂天,但畢竟是一條生命,他沉默下去,看了看石雨,又看了看泠兒,下一刻,將她緊緊抱住,不理會她的掙扎,大步往後走去,他不能失去泠兒!
「寂天!」泠兒知道蕭痕已不打算救他了,只覺得眼一黑,居然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