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床鋪,整齊的擺設,一塵不染。
我靜靜地坐在清渙的屋子裡,一眨不眨地凝視著躺在床上的那個人。腦子裡還殘留著展遙昨晚複雜得近乎於深思的神情,那個時候,他望著清渙一動不動的,然後抬頭盯住我,在沉默到讓人快受不了的時候,展遙的臉龐爬上一抹高深莫測,「五年不見,清渙他變了好多。」頓了一頓,又撇開視線望向遠處,喃喃自語,「他好像變得沒以前聰明灑脫了,只是不知道,誰更……」
聲音,很輕。
最後的那幾個字我沒有聽清楚,僅僅只是看到展遙的笑容溢滿自嘲。
「小姐,二少爺的藥已經熬好了。」從門外跨進一個年輕的丫鬟,她把藥碗輕輕放在桌上後便請安告退了。
我怔忡地看了那藥碗好一會兒,混亂的頭腦又想起了剛才大夫說的話,「二少爺的腿原本就受過重傷,本在下雨天即使好好修養都依然會疼痛的。可他還跑去淋雨,這不是病上加病嗎?現在,除了腿不能動和身體虛弱外還加上了高燒。展小姐,恕我直言,若再不好好調養二少爺的那條腿,若再讓他這樣淋雨,恐怕以後連行走都會困難了啊。」
重重地歎氣,我神情挫敗,端起那碗藥走向床邊,垂眸盯著依然緊閉雙眼的清渙,聲音滿是無奈,「清渙,我知道你已經醒了,睜開眼吧。」
沉默,一動不動。
再歎氣,我繼續盯住他,「清渙,自己起來喝藥吧,我不可能像上次那樣餵你的。」
那雙方纔還閉著的眼睛慢慢睜開,瞳孔如同黑色的琉璃。他臉頰微紅,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姐,我心裡在想什麼你都知道嗎?」
我看了他一眼,撇開腦袋,搖頭,「不知道。」
我一直以為自己知道,可卻覺原來我根本就不瞭解,什麼都不瞭解。
一知半解的知道是最糟糕的知道。
「是嗎?」清渙並未反駁我的話,如春風般的舒爽笑容,他一瞬不瞬地注視我,緊緊糾纏我的目光,平靜的表情下暗濤洶湧,吐字極其清晰,「姐,你知道嗎?我是故意的,昨晚故意淋雨等你。明明可以坐在屋裡等,可我還是選擇淋雨。」
「……你不怕我生氣?」
目光澄澈如水,清渙又是一笑,暖暖的笑容,暖暖的聲音,「因為,我想不出其他辦法,不知道除了這樣,還能用什麼方法引起你的注意。哥哥回來後,你放在我身上的目光就更少了,你什麼事都不和我說,你什麼忙都不讓我幫,所以,我想把你的目光搶過來。」
靜謐,我苦澀勾唇,複雜的神色,「這樣,值得嗎?」
「值得啊,所以姐不是擔心我的身體了嗎?不是一直都陪在我這兒嗎?」清渙的笑容天真稚氣,滿是成功後的喜悅,他上下觀察打量了我許久,又緩緩收回笑臉,皺眉輕道,「姐,你都沒去休息過嗎?眼睛裡都有血絲了。」
「還行,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還是先去睡一會吧,我真的沒事了。」
「嗯,休息之前先要餵你喝藥,大夫說,你剛醒來應該都動不了,要在床上躺好幾天。」我順勢坐在床沿,細細地望著清渙憔悴而擔心的神色,胸口中有一股心疼的感覺蔓延開來,我朝清渙安撫性地笑笑,舀起一勺藥餵進他嘴裡,「雖然不能用以前的方式餵你,但這樣的喂法倒是可以的。放心,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餵你喝完藥了我就會去休息。」
清渙白皙的臉頰又是一紅,眼珠子不自然地轉了好幾圈,抿了抿唇,一聲不響地把整碗藥都喝了下去。明明苦得鼻子都快聳起來了,但他仍是用最快的度喝完了藥,嚥下最後一口的同時就開口說話,「姐,我喝完了,你可以去睡一會兒了,真的,我沒事了。」
昨晚下的雨早在不知不覺中停下了,陽光四射。屋子裡暖烘烘的感覺,空氣清新。聽到他的話後,我的眼睛忽然有點酸酸的,伸手探探清渙的額頭,還好,已經退燒了,我站起身,輕揚嘴角,「你還是再睡一會兒吧,那我先回房了。」
「嗯。」清渙點頭,頓了一頓,望著我的笑臉又傻乎乎地笑了,「真好。」他眨了兩下眼,嘴角的笑容帶上了幸福的滋味,注視我的雙眸,然後作了一個深深的呼吸,「我又生病了,姐姐又陪著我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