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醒後已經是晚上,黑糊糊的一片,睜開眼瞥見窗外的天色就驚得我差點從床上跳起來,不可能,我怎麼會睡這麼久而且還睡這麼沉!
頭腦還有些脹脹的感覺,今天從早上就開始萌的彆扭感在此時完全爆了出來,即使我昨晚在獵場睡得再怎麼不舒服我也是睡著了,現在怎麼可能一睡就睡到這個時間?我閉眼捏緊了拳,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對我下了藥,而在我的周圍,最不讓我防範,可以在毫不察覺的情況下成功下藥的人,就只有沈琦瑾!除了她,我不可能給別人下藥的機會!
娘,你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飛快地穿好衣服,心裡的不安感越擴越大,娘是想瞞著我做什麼才下藥的嗎?還有,現在想想,在我睡前她說的那幾句話看來並非是展翼翔的關係,她還有什麼其他的目的嗎?
撥開門我就直直地衝了出去,內心從來沒這麼焦急和恐懼過,燥熱的心臟幾乎都要竄出喉嚨口了,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天氣甚至有些微涼,可我身體卻因擔憂和急躁而熱出汗來,以最快的度趕到沈琦瑾的那間屋子,我一腳踹進,卻現空無一人,看著那空蕩蕩的臥房,腦中一陣措手不及的空白,唇角幾乎被我咬出了血,我狠狠地繼續咬下去,直至在口腔中嘗到了血腥味,大腦才在我的強迫下漸漸冷靜。
把問題好好想一下吧,我深深呼吸,最初感到不對勁是什麼時候?在睡前娘說那番話的時候?不,應該更早!那麼,是在去獵場的時候?不,不對,再往前一點,我轉身向沈墨翎的房間衝去,最開始覺得不對勁的時候,是在祭祀時遇到他,然後娘開口說要去鋝王府小住幾天的時候!那麼,問題就在沈墨翎身上!
用前所未有的度衝到沈墨翎屋外,心中的那股不安已經溢至爆的臨界點了,我連敲門都省下,直接推門而入,氣喘吁吁地望去,一眼就看見沈墨翎躺在床上,而於路坐在桌子旁,兩人看到我的出現都沒感到絲毫的意外,不,與其說他們沒有意外,更應該解釋為他們似乎一直在等待我的出現。
「先生,你有見過娘……」我轉頭面向於路開問,可話才說到一半就自動停了下來,身體都在顫抖,因憤怒因悲傷,我看到了沈琦瑾像具屍體一樣地倒在桌旁,臉色蒼白,我連邁出步子走上去的勇氣都沒有,深深呼一口氣,聲音冷靜到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目光冷冷地盯住屋內的那兩個人,「你們對娘做了什麼?」
「玥兒,這件事情是有緣由的,你進來聽老夫講。」
我充耳不聞,一步一頓往前走,短短的幾步路,卻走得我冷汗淋漓,走到沈琦瑾的身體旁,我慢慢蹲下身去,輕輕把嘴俯在她的耳旁,「娘,你感覺怎麼樣?」
「……」
「娘!」我的聲音有些不穩,摸摸她的心脈已經是極度虛弱,眼圈開始無法抑制地泛紅,「娘,我現在就帶你回去好不好?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玥……玥兒……」沈琦瑾斷斷續續地說話,可眼睛已睜不開,那種全無血色的蒼白遍佈她的臉頰,「不,不是……丞相……不是,他們……的……錯……你,不要……」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娘,你不要說話了!」急急切切把沈琦瑾抱起,我的嘴唇不住哆嗦,「娘,我帶你去找御醫。」
「沒用了。」於路蒼老的聲音在旁邊響起,無奈搖頭,「玥兒,還是讓你娘安心去吧。」
我此時根本無暇去理會其他兩個人,那種無法負擔的恐懼充滿了整個軀體,一把橫抱起沈琦瑾的身體,只感覺到她越來越冷,越來越沉,我低頭望著她的臉,只覺得生氣不斷地在流失,沈琦瑾的意識似乎已經不在,渾渾糊糊地輕蹙眉頭,連呼吸都微弱地讓我無從察覺,她的唇形還在一動一動的,我匆忙放下她,又把耳朵湊近去聽,「娘,你想說什麼?」
「恨……」沈琦瑾的聲音猶如吐息般的輕,「我,我……恨……他……」
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
最後的一句話,在幾乎沒有意識的情況下,沈琦瑾只說了這三個字。
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
然後,死去。
從五根腳趾到修長的手臂,我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塊肌肉都不住地蔓延出一股冷意,透徹心肺,身體幾乎跟著沈琦瑾一起失去溫度。
慢慢地把她平放在地上,身體的顫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停止,挺直了身軀,我面無表情地盯住沈墨翎,「我身上的藥是你叫娘下的?」
「是。」
斜眼瞥見地上打翻的酒杯,我聲音冰冷,「娘是你下毒害死的?」
「是。」
「為什麼?」我聲音愈冷,視線銳利如劍地射到沈墨翎身上,「說清楚。」
「我不想在奪皇位的時候展翼翔在旁邊礙事,一直還要留一分心思防範他,那太麻煩了。」沈墨翎淡淡地望了我一眼,如述家常,「展翼翔對姑姑的輕慢天下皆知,沈家早就想拿他開刀了,只不過他權勢過大,在朝中又根深蒂固,重兵在握,這才一直忍耐他。現在有了這個機會,只要對天下宣告展翼翔毒害皇室公主,殘殺妻……你不覺得這下子事情就簡單多了嗎?」
「哼!」我嘲弄地望著他,「是你自己按捺不住了才想這樣做的吧!」
「玥兒,琦瑾是自願的。」於路輕輕歎氣,「琦瑾也知道展翼翔的野心,作為展翼翔的妻子,她更清楚自己是沈家的子女,能為沈家而死是她的心願……」
「閉嘴!」我轉頭狠狠盯住他,「於路,虧先皇死前還托付你照顧娘,你就是這麼照顧的?娘當然是甘願的,有你於丞相的巧舌如簧,娘她怎麼可能會拒絕?」
「先皇他……還說過一句。」於路望著我,聲音中有著一份執著,「一切都以皇室為先!」
我撇開頭,雙眼注視著沈琦瑾,難掩悲慼,「你們想對付展翼翔我可以不插手,可是,為什麼非得用娘來做幌子?」
「這樣最快,最直接,也最有效。」沈墨翎輕輕掃了眼地上的屍體,「何況展翼翔也一直都知道我們要找他的麻煩,就等著找一個借口拿他開刀,所以,這麼多年,他做得幾乎滴水不漏,根本讓人找不到岔子!」
沉默。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