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祭祀是每十年舉行一次,參加的人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身上流有沈家的血。由於間隔的時間太長,一般每個人一生都只能參加一次祭祀,有些人甚至連一次都無法參加。說是祭祀,其實也不盡然,孜祁國的百姓大多相信神明的存在,他們認為人的靈魂可以離開軀體而游離於世,沈家的祭祀也正是因此產生。每五十年入皇陵祭拜一次,每個身上流有沈氏血液的人都要刺破手指將血滴在那片號稱藏有龍脈的土地上,而所做的這一切,只是希望已然亡故的歷代皇帝可以保佑沈家皇朝千秋萬載,屹立不倒。
那天我問沈琦瑾關於祭祀的問題,她跟我簡單說了一下,在祭祀的那一天,男性必須穿黑衣,女性則是穿白衣,身上不得攜帶金銀飾,以最潔淨淳樸的身軀進入皇陵。她朝我笑笑,說是本想過兩天再跟我講這事的,卻不曉得我已經提前知道了。
在展家,有資格參加這次祭祀的自然只有我和沈琦瑾。那一天陽光和煦,天氣爽朗,我和沈琦瑾兩人一同來到這座氣勢恢弘的巨大皇陵面前,環顧四周,這個地方,是沈氏每一任帝王的枯骨埋葬之處,果然啊,這世上是真有帝王威嚴這種東西的,即使他們都已死去,但那種震撼還是把我襲得措手不及。
沈氏皇陵以山為陵,皇陵的四周全是山峰聳立,群山之間松柏蒼翠,陵前朱紅色的油彩顯得肅穆莊嚴。此外,在入口處還有銅刻的巨獅八隻,雕工精美,栩栩如生。墓的側面有迴廊,碑石琳琅滿目,每一塊碑上各刻一任帝王的功績。
在墓穴的外面,所有沈氏族人都站在原地,男眷和女眷自動分成兩邊站好。當今天子沈暢烙站在最高處,在行過叩拜之禮後,兩列隊伍開始往陵中走去。
一路上的階梯全是最上乘的漢白玉雕砌而成,越往裡走越覺得驚歎,走道兩邊的名家壁畫自是不用說,暗道裡連燈都沒有一盞,用的全是一顆顆拳頭大的夜明珠散光芒,毫無瑕疵。又走了一段路,突然眼前一亮,墓穴內竟是別有洞天!
好吧,我承認,別說是這種規模宏大,氣勢不凡的皇陵,其實我連最一般的墳墓都沒去過幾次,走進這裡以後帶給我的驚奇與震撼還真的不只是一點點。正中央渾然天成的小瀑布,還有那水晶鋪成的透明路面折射出晶瑩剔透的光芒,周圍一圈繞著六根大柱,高得幾乎望不見頂,猶如神話中的南天門,再配上黃色的琉璃瓦……我實在忍不住想說,到底是沈氏皇陵,果然大手筆啊。
通過這個大廳後,就是擺放各個帝王靈位的殿堂了,殿堂是由珍貴的楠木所造,只可惜我們是無權進入的,能夠看到的也只有屋內若隱若現的金飾、鎏金銀飾、竹雕、瓷器等。
殿堂外有一座雕鏤精美絕倫的巨鼎,純然晶瑩,只是從鼎的內壁透出一層殷紅的印跡。若是沒有猜錯的話,我們的血就是滴在這裡面的。再回頭去看那個巨鼎,老實說,我還真的沒看出那是用什麼材料做的,只看到站立成兩排的人一個一個往裡走,然後滴上一滴血,一人一人地輪,直至輪完。
在最主要的儀式完成後,我們全都在殿堂前跪下,閉上眼在心裡祈禱沈氏一族的未來。雖然話是這麼講的,但我心裡對沈家是一點感情都沒有的,心裡自然也就沒有想著那些空話。禮儀,香燭,祭品……我想像中的東西一樣也沒有出現,這也算是祭祀嗎?最多只是祈福吧,畢竟根據我腦中的印象,這些行為跟祭祀這兩個字相差太多了。
沈家的祭祀很快就結束了,在我們井然有序地離開皇陵後,我扶著沈琦瑾往山下走去。這麼多流著沈氏血液的人,其實基本上都是彼此不認識的,所以聚在一起聊天這種事也沒生。本來以為很快就能回到將軍府,可是,我沒有料到會在山腳下碰到沈墨翎。
目光都對上了,想避開已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沈墨翎正邊笑邊朝我們走來,「瑾姑姑,好久不見了,你幾乎都沒怎麼變。」
沈琦瑾微笑,「的確好久不見,墨翎也長大了,你怎麼會站在這裡?」
「有些事墨翎想和瑾姑姑聊聊,可以去鋝王府坐上一坐嗎?」
「呵呵,」沈琦瑾輕聲而笑,姿態優雅,「其實這次你不等我的話,我也會去找你,是有些事想跟墨翎說說,不單是小坐,我還想到鋝王府小住幾天呢。」
「那當然是歡迎至極。」
什麼?連反應的時間都不給我,他們就這麼說定了?我一把拉住沈琦瑾的衣袖,忍不住皺眉,她真的知道沈墨翎的為人嗎,「娘,咱們不回家嗎?秦嬤嬤還在等著。」
「沒事的。」沈琦瑾的笑容溫柔得讓人心軟,「玥兒先回府就可以了,娘只是到墨翎家中小住幾天,過兩天就會回去的,你在家裡等我好了。」
那怎麼可以!我怎麼可能放你一個人去鋝王府?無奈地歎氣,我努力舒展皺緊的眉頭,轉頭對沈墨翎微微一笑,「鋝王爺,我也可以去嗎?」
沈墨翎的神情似乎帶著幾分意料之內的算計,莞爾一笑,跨步帶路,「當然可以,那就坐我的馬車去鋝王府吧。」
隨後沈琦瑾便把展家派來的那輛馬車遣回,然後和我一起前往沈墨翎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