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凱旋回京,本應該是歇上幾日,與家人共享幾日天倫。沒想到,二日,衛子君又被傳入了宮中。
來到崇德殿的時候,便有內宦過來伺候,「殿下,陛下說叫您去後寢等他。」
衛子君尾隨著那名宦人,來到了崇德殿的後寢。
崇德殿的後寢,是李天祁的寢室,他沒有去住甘露殿,卻獨自住到了這裡,只因為這裡方便理政,方便上朝。
不得不承認,李天祁是個勤勞的皇帝,其實這個時代的皇帝是只逢初一、十五才上朝聽政的,被他改為了每日聽政。
雖然辛苦,但卻可以及時瞭解來自民間及四面八方的呼聲,也能更快的去解決這些問題。因為他的勤勞,也為大昱百勝迎來了一個太平盛世。
一進門,衛子君便望見門上黃底黑字的四個大字「澄心正性」,兩邊是一副對聯:「風雨和甘調六幕,星雲景慶映三階。」
出乎她的意料,室內並沒有奢華之氣,反而古樸雅致,穿過兩道楠木雕花的門廊,便望見了李天祁的床榻。那床榻上方的三個大字「又日新」異常的醒目。
在室內轉了兩圈,衛子君頓覺無聊,便走出了後寢,打算到外面透透氣。
才走出崇德殿,便見有人由石徑走了過來。衛子君細看,那人竟是張石。
張石見了她,並沒有露出吃驚的神色。兩人就那麼互相微笑注視,良久不語。
「可汗,何時還我的小月。」張石此話出口,兩人一起大笑起來。
「先生毀了我的突厥,我僅僅是殺了你的小月,先生不覺得應該是我向你討要些什麼嗎?」衛子君仍是忍不住的笑。
「可對張石來說,我的小月比可汗的突厥要重要得多。」張石抿嘴,臉上笑意蕩漾。
衛子君忍笑道:「先生對小月果真一往情深,其實,先生的小月,我沒吃。」眼見張石晶亮的雙眸,衛子君接著道:「我踩了兩腳倒是真的。」
「可汗你……」
從未見過這向看來疏淡之人嗔怒,還真是可愛。
衛子君含笑看著他,「好了,先生毀了我的突厥,我殺了先生的小月,我們算是扯平了,先生以後不准再同我要小月了。」接著又喃喃道,「這筆帳好似怎麼算都是我吃虧呢。」
張石隱忍著笑意,「可汗說扯平了,張石卻不答應,可汗真的忘記那日對張石的承諾了嗎?」
「呃?真是對不住先生,我的確不記得做過什麼承諾。」衛子君的確不記得什麼,只是依稀記得李天祁罵她吃了別人的口水,然後因為這件事對她不理不睬,想必,她又幹壞事了,可是她當時什麼都不知道,這也算數嗎?
「可汗非但做了承諾,還做了一些事情,可汗怎麼能夠,忘記,那些事情。」看著衛子君無辜的模樣,張石歎了口氣,拉過她的手,輕輕撩開衣袖,撫著她的手臂,「真是沒有留下疤痕呢,一點痕跡也沒有,好似未有生,就那麼將痕跡淡去,將那日所有的淡去。」
聽得出那話中的傷感,衛子君不覺突然來了愧疚,「先生,我做過什麼讓先生傷心的事嗎?」
「沒有,沒有,是張石自己的錯。」張石垂著眼簾,不再微笑,只是那麼一下,一下的輕撫她的手臂。
衛子君突然覺得很難過,她知道他傷心了,感受到了他的心,那個從來都是淡淡笑著的人,沒有了笑容。
她感到了一絲,無力的憂傷……
從來沒有覺得早朝是這樣的漫長,出了太極殿,李天祁便飛一般的奔崇德殿而去,路上險些將抱了髒衣的小宮女撞倒。
這想念不知為何來得如處切膚,昨日從她走的一刻開始,他便開始想念,想得刻骨的痛。於是,他顧不得她才征戰回來,自私地把她急招入宮。想她該是沒有睡好,他想讓她來這裡睡覺,便是這樣的看著她睡覺,然後他在一邊批折子。想想,他勾起好看的唇,笑了。
方踏上崇德殿的石外,他便望見了那兩個把手牽到一起的人,他似乎聽到了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
這一次,沒有怒吼,他極力隱忍自己的怒氣,生怕再傷了她。但是,衛子君還是像一只小雞一般,被他拎入了崇德殿。
方進得殿內,還未及用冒火的眸去瞪她一眼,外面便傳來了通報。「陛下,上洛公主知道風王在此,想見他一面。」
李天祁聞聽那聲通報,深吸了口氣,長歎一聲,心中泛出隱隱的痛。世間百情,果真相思最苦,姒懿這病全是來自相思,任是御醫怎樣醫治,非但不好,反而越來越重了,解鈴還需繫鈴人,也許他能夠醫好她的病。「子君,去看看她吧。」
位於皇宮內角的緊雲閣,精巧雅致,不及入門,濃重的草藥味道便瀰漫充斥著人的鼻腔。榻上的人,蒼白得沒有血色,病懨的身軀蜷曲,凹陷的眸帶著極度的渴盼向門外張望,直到那個日思夜盼的身影出現在視線。李姒懿嗚嗚的哭了出來。
「公主——」衛子君輕呼。她的癡情讓她心中一痛,長指輕撫,為她擦去了淚痕。「衛風何德何能,勞公主如此牽掛,公生切莫再如此,否則熬壞了身子,衛風豈不成為千古罪人。」
「風王——」李姒懿撲到衛子君懷裡,哭得泣不成聲,「風王只需娶了我……不愛我也好……只需娶了我……」
衛子君一歎,眼中泛出濕意,「公主這是何苦,衛風不想害公主,公主不要再想衛風了,衛風不能給公主帶來幸福。」
「不,姒懿不需要幸福,姒懿守住風王便會幸福,風王,可否娶了姒懿?」見衛子君久久不答,李姒懿啜泣著追問道:「可否娶了姒懿?」
衛子君沉默良久,「不可!」
李姒懿聞言,身體一僵,一汩鮮血,由口中溢出,染紅了胸前的衣襟。
「公主——」衛子君輕呼一聲,看向旁邊驚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宮女,快去叫御醫——」
「風王,御醫醫治不了我的。」李姒懿揪著衛子君的衣襟,「風王若不答應,姒懿便要帶著遺憾離開世間了,恐怕,姒懿真是時日無多了。」
「公主,你叫衛風該怎麼辦啊——」衛子君焦灼得不知如何是好,「公生莫要如此執著,衛風有苦衷,你記得,非是衛風不要你,而是要不得。」
「風王有何要不得?以聖上對風王的寵愛,有何要不得?」李姒懿灼灼望著衛子君。
「便是我要了你也是負你,衛風無法接受你的一片情義啊。」衛子君此刻真是被纏得沒了主意。
「為什麼!風王——」姒懿又哭了起來。
「姒懿莫哭。」長歎了一聲,「我不能說啊,說出來是欺君之罪,我不能連累雙親!」
「欺君之罪?風王有何苦衷但說無妨,姒懿誓為風王保密。」
「姒懿,我不能說,不是怕擔罪名,而是不能讓家慈陷入險境。」衛子君拿起帕子幫她拭去血漬,「衛風與你說這許多,只是告訴你,衛風不是無情的人,但是衛風不得不如處。所以,公主應該放開心懷,不要再想著衛風了。」
李姒懿久久凝望著衛子君,口中喃喃著,「欺君之罪?欺君之罪?」突然杏眼瞪大,將衛子君上上下下看了遍,在她頸部流連了一圈,然後眼晴停在她的胸口。「風王,莫非是……莫非是……」
衛子君一驚,她猜到了?這個秘密是不應該讓她知道的,萬一她失望至極,報復心起,那麼爹娘就要擔上欺君妄上的罪名。
但目前,顯然她已經猜到了。
「風王可是因為與姒懿是同樣的?」李姒懿說著便摸向衛子君的胸口,衛子君一愣,就在這個愣的空當,她直接扯開她的領口,便將手貼著肌膚伸了進去。手上那片柔軟的觸感令她即刻呆住。雖是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但真的證實起來還是令她覺得心裡瞬間空了。
衛子君一驚,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臂,「姒懿可知此事若被外人知曉,將陷衛風於萬劫不復?」
李姒懿面露震驚之色,「姒懿知道!此事將爛在姒懿腹中,永不再提。」
「如此,多謝姒懿了。只是衛風慚愧,辜負姒懿了。」衛子君緩緩抽出她的手臂,「既已知我是女人,姒懿便不可再有愛慕之情了。」
此話方出口,門外傳來盤碟打碎的聲音,馨荷望著地面碎裂的茶杯呆。他是女人?自己心心唸唸想著的人,原來是女人。
衛子君聞得聲響,起身走出,即望見了呆立在那裡的馨荷,同時,她現一個內宦由窗下走過。
該不會再有其他人聽到什麼吧?
……
由紫雲閣出來,衛子君忐忑了一路,她相信公主不會說出,畢竟,她救過她一命。至於馨荷,她也相信她不會說,但,真是擔心她萬一失口。那麼雙親就要擔上欺君妄上的罪名。
真是,擔心啊。若非被那公主絞纏得心生不忍,她也不會將話說得那麼露骨。只是,一時的心慈會否壞了大事?現在後悔卻也晚了。
從來沒有這樣的心焦,腦中不斷糾結著這件事,腳下便沒了方寸,不知怎麼便在這偌大的皇宮迷了路。想找個領路的宮人,此時卻是鬼影也不見一個。
迷迷糊糊繞到了一處景色秀麗之所。此處假山林立,墨石巍巍,竹影森森,實乃一處幽靜所在。
衛子君走了有些乏了,便在假山後靠坐下來。要起身的時候,她聽到了一男一女的說話聲。
「現在不用擔心她看到過我們在一起了,那李姒懿快病死了。」女子的聲音很柔媚。
「放過她吧,她都病成這樣了,況且,她只是以為我們偷偷情而已,不會說的。畢竟她不會看著自己的兩個兄長自相殘殺。」男子是沉穩的中音。
「北稷,我們這樣在一起,待他想起來寵幸我,得知我早已失了身怎麼辦?」女子憂心道。
「放心,他不會的,他根本還不懂女人的樂趣是什麼。到現在,他還是只有那個憐吾,他想來,早便來了。」
「可是他不怕嗎?畢竟我的家父是門下省的侍中,而德妃的爹爹也是尚書省的尚書令,他不拉攏我們,就不怕這邊的勢力不支持他?」
「他怕?他就不會這樣不著痕跡的奪了皇位了,他江湖有勢力,朝中有衛叔瀾、鄭焯堂等手握兵權的大臣支持,二弟又傾向與他,而今又出來個風王,真恨我當初怎麼沒再多刺幾劍。而今他又把大部分兵力轉到衛風的手下,他還怕什麼?他從一開始就沒怕過,他怕,就不令登上這個皇位。」男子的口氣有些冷。
聽到這裡,衛子君一驚,聽男子的話,他應該是大皇子李北稷,這個人她還沒有見過,因為他的封地在江南,此次他回京師,衛子君剛好在蜀郡,所以,一直沒有碰面。
對於衛子君來說,一直沒見過面,而對於李北稷來說卻不是這樣,畢竟她腹部的劍,是他插上去的。
當她想閃身見見這個未謀面的大殿下時,身後又傳來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女子先是「嗯」了一聲,接著,便是「嘖嘖」的親吻聲,聽著那親吻聲,衛子君臉有些燒。
在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濃重的喘息與**聲便傳出來。
衛子君很想就此離開,可是又怕驚醒二人,就在那裡受著這聲音的煎熬。直到,頭上垂下一隻巨大的蜘蛛。她天不怕地不怕卻唯獨怕的蜘蛛,對它的恐懼越了死亡的蜘蛛,她便是看見蜘蛛網都想哭泣的蜘蛛……
接著,她本能的出一聲失控的尖叫,人也極度恐懼的滾了出去。然後,她便看到了那片春光。
一個容貌艷美的妖冶女子身靠大樹,衣襟半敞,目色迷離,雙腿纏在男子精壯的腰間。
面容俊朗的男子,褥褲半褪,口中叼著女子胸前的玫紅極力吸吮,有力的契合,正引得女子一陣嬌喘連連。
那二人便是保持著這種姿勢驚愕地看著突然滾出來的衛子君。
衛子君滾得衣冠不整,看著那令她臉紅心跳的場景,狼狽的笑著,「二位,打擾了,繼續,繼續。」
說罷整整衣冠,翩翩而去。留下二人望著衛子君遠去的背影出神。
衛子君的心軟,的確給她帶來了麻煩。
也便是從這日起,皇宮中不知從哪裡傳出了風王是女子的傳言。
這轉言越傳越盛,朝臣們都是議論紛紛。
「你看風王,看他走路的姿勢,那屁股扭啊扭的,說不定真是女人。」
「風王走路扭屁股?我怎麼不覺得?」
「唉,你要細看嘛,你要把他想像成女人看,就越看越像女人。」
「是啊,哪個男人的脖頸那麼細長,而且,你細看,他沒有喉結的。」
「這樣一說還真像,你看他那腰身,細的一條條,好像風一吹就得斷了。」
「我看也是,哪個男人會長那麼白,白的呀,呵呵,你看那細皮嫩肉,真想掐一把。」
「哈哈哈——」
這樣的傳言越來越多,直到,慶功宴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