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紅塵岸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止戈
    「換藥!」賀魯對著那個悠閒躺於榻上的人,冷著一張臉道。從焉耆回來的一路上,賀魯都冷著一副面孔。

    說什麼不喜歡女人,卻又勾搭女人,惹得那個峇兒恪衣衫不整,哭哭啼啼地跑出去,他都幹了什麼?他對那女子用強了?

    衛子君放下手中書冊,由床榻直起身,終於有心情可以看會兒書了,他卻又來大呼小叫。聽聽他這口氣,他可曾把她當做一個可汗?

    衛子君緩緩解開衣襟,將內衫的領口拉松,「可以了。」

    賀魯緊盯著她緩慢的動作,上前扯住她的領口粗暴地拉下,大片雪白的肌膚頓時暴露。幾乎連另一側的肩頭都跟著暴露出來。

    「賀魯——你——」衛子君氣得不知說什麼才好。

    「怎麼!你看你那動作,露出那麼點小縫,你叫我如何換藥,你這身子還怕人看?」都不知被看過多少遍了。

    衛子君越來越氣,「不勞葉護大駕,我叫巴哈邇換藥便可,葉護請回吧。」

    賀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抓起一大把小瓷瓶扔在榻上,「好啊,讓別人換吧,這亂糟糟一堆,叫他們混著敷吧,一定會如你所願留下個醜陋的疤痕。」

    衛子君長舒口氣,「那你還不快敷?還要廢話?」

    真是氣人啊,她為何要受他的氣?哪個屬下見了她不都是如同見了天神一般,恭敬得連大氣也不敢出,可是這個賀魯對她越來越是隨便,還時不時地給她點臉色看,這不,不知道哪裡又把他得罪了。他們怎麼會形成這樣一種相處方式,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都怪自己吧,要不是為了戲弄他把他說成自己的男寵,他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吧。

    賀魯坐了過來,一把扯過衛子君領口,後者扯緊了衣襟,唯恐他再粗暴地扯一下,把她扯光光。

    打開纏繞傷口的布,手指不客氣地爬上了肌膚,手上故意用力,衛子君痛得呻吟了一聲。雖說十幾日過去了,但這傷口也不算淺,總還是要過些時日才能癒合。

    那聲痛苦的呻吟,直刺到賀魯心底,手下動作輕柔起來,那片雪白,晃著賀魯的眼,那日林地只見她裸了肌膚,卻看不到肌理,而今這肌膚暴露在他面前,雖然他能夠想像她會有著多美的肌膚,但依然還是被這片通透細膩震撼了。

    不自覺的,修長的大手開始在那肩頭遊走,滑上誘人犯罪的纖長後頸。俯低頭,唇印了上去。

    一絲酥麻由肩頭傳過,衛子君心頭一跳,「賀魯,在敷藥嗎?」

    「嗯。」唇張開,由輕吻變成輕輕的噬咬。一路由肩頭咬向脖頸。

    「賀魯,你想死嗎?」感覺到他嘴上的肆虐,衛子君怒道。

    不理睬她的怒,依舊執著地啃噬。

    好似小蟲子在不停地爬,麻麻癢癢的,令人不覺沉醉其中。

    輕歎一聲:「賀魯,讓我怎麼對你呢,我該怎麼對你呢。」

    身後的人一顫,手臂由身後環過來,將她緊緊箍在他的胸口,唇,久久地印著她的肩。

    兩個人便是這樣,維持著這種姿勢,久久不動。

    良久,懷中人又出一聲歎息:「不知道該怎麼辦啊,不知道該怎麼對你。」

    是啊,該拿他怎麼辦?

    「可汗——張石求見。」外面附離一聲通報。

    「快叫張先生進來。」衛子君伸手欲快拉上領口,卻被賀魯抓住,「還沒敷藥呢。」

    「什麼?你……你這麼久都做什麼了?」衛子君才問出口,張石已經走進來。

    當他見到這個畫面,立時轉臉咳了聲。

    衛子君尷尬解釋:「賀魯在幫我敷藥,呵呵,張先生快坐。」隨即又側低頭狠狠道:「你給我快點。」

    張石坐下,禁不住向那裸肩瞟過去一眼,立時微微醺紅了臉。眼神閃爍,不知放在哪裡才好。

    衛子君將衣襟又往上提了提,「張先生有事?」

    「啊,可汗,糧食都已經收割完畢,國內基本無事,張石打算回鄉,還請可汗恩准。」張石斂眉垂答道。

    「唉——」衛子君歎了口氣,「先生精於灌溉長於治水,我想請先生助我修堤築渠,先生可否流下來?」

    「這……可汗。是我主遣我回國,我又怎敢逗留。」

    「若是不准你回去呢?」

    「那,張石的確沒有辦法。但是只怕可汗要擔負罪名,扣留人質,會惹大昱天子怒了。」

    「那就別回了,再留一年吧。」罪名又如何?他已經怒了。

    「可汗,您求賢若渴,心胸寬廣,廣納賢能,實令張石欽佩,但實在不缺少張石一人啊。」

    「誰說?我獨獨缺少先生一人,先生一定要留下,不是為我,不是為西突厥,是為天下百姓,可好?」衛子君的口氣有些無賴,又有些祈求,的確讓人心生憐愛無法拒絕。

    「這……」張石猶豫著不知如何回答。

    「先生你看這書,是修渠築堰之法,我看了看幾日了,有兩處請教先生。」衛子君身體前傾拾起書冊,直起身正欲將書冊交給張石,卻突然一陣暈厥。

    人向後倒去,情急之下轉身抱住賀魯。

    「風——」這個心中念了無數遍的名字衝口而出,賀魯抱住那暈厥之人焦急呼喚她的名字。

    「可汗——」張石快步衝了上去。

    只是瞬間,衛子君便清醒過來,覺自己趴在賀魯懷內,衣襟也滑下大片,一陣尷尬,快理好衣襟,裝作若無其事地起身,「許是沒睡好嗎?怎麼會暈的?」

    「你沒事嗎?」賀魯一臉的憂心。

    衛子君搖搖頭。

    「可汗請御醫看看吧。」張石擔心的道。

    「無妨,許是這些日子憂思過度了,歇歇便好了。」衛子君按了按額角,「先生還是留下吧。」

    張石無奈,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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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昱,大興宮,太極殿內。

    「陛下,我軍二十萬精兵全軍覆沒啊,蔡廉皋也是生死不明,不知去向。」

    炫目黃袍,尊貴典麗,飛龍騰雲,貴不可言,繡著蟠龍的衣袖微微抬起,將一本奏折扔到案上,良久,沉聲道:「朕要御駕親征。」

    眾臣頓時驚愣一片,紛紛出來阻止,「陛下,不可啊,朝中不可一日無主,陛下可暫且將西突厥放在一邊,待合適時機再除不遲。」

    「陛下,此舉不可,用兵打仗是國之大事,需慎之又慎啊。」老臣薛守義上前阻止。

    「此舉正是陛下平天下行王道的大好時機啊,西突厥乃我心腹巨患,我百萬大軍枕戈待旦,豈會容蠻夷草寇繼續囂張。陛下,臣願領兵再去征討。」右千牛衛上將軍張襄汝道。

    「陛下,御駕親征千萬慎重啊。天子,乃國之命脈,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涉險,並且,天子一旦親征,須征則必勝啊,陛下還請三思。」中。

    李天祁一雙俊眸凝重沉穩,並不答話,卻點了點頭,待眾臣全部說完,方道:「西突厥實乃我大昱心腹巨患,若在平常,我軍長途跋涉贏其不易,但如今卻有一絕佳機會,那便是阿史那步真與頡苾達度設的叛亂,朕想,若是拉攏他們分化西突厥,然後出兵與其裡應外合,倒是有望剷平西突厥。」

    「陛下英明。」眾臣齊聲道。

    「朕即刻遣密使去往西突厥碎葉,張將軍,你再領兵二十萬,前往討伐西突厥,記住,西突厥的可汗,不可傷之毫毛,一定要給朕生擒活捉回來。」

    「是。」

    「陛下,此時出兵於我軍不利,此季節出兵,必遭遇突厥風雪,我軍地處中原,並不寒冷,而突厥冰雪寒地,入之,兵士必多有凍傷,無法適應。出師不能告捷,反而不利,此乃兵家大忌,請陛下斟酌輕重,暫緩兵。」

    上位之人,良久不語,稍後,緩緩道:「卿家言之有理,我軍暫緩兵,待明年雪消之時,朕,定要御駕親征。」

    換上一身白色繡金蟠龍便服的李天祁斜倚榻上,慵懶而高貴,但那份慵懶之下卻是隱藏不住的帝王之姿,龍鳳之表,英武鋒利,令人莫可逼視。

    「陛下,衛風他招賢納士,短短一年已經招賢能近二十人,分派於各個崗位,幫了他不小的忙。」青衣男子恭敬垂肅立一旁。

    「他這可汗倒是越做越上癮了,連番的戰事居然都打不垮他。當初……早該把他綁到京師去。」是啊,早該把他綁去京師,卻心軟著居然想去鹿城守著他。「你,去想辦法參政!」

    「是,陛下,臣也努力了,可是可汗的行事心思縝密,每到具體部署之時,他總是叫眾人退下,只留下幾個他信任之人,所以,臣很難得到具體的行動細節。」青衣人很是無奈。

    「怎麼才能讓他失敗?難道他真是打不垮的?」

    「陛下,可汗這段時間也偶有微恙,可能是連續的戰事,可汗憂思過度。這段時間會偶有暈厥。」

    華麗的衣袍窸窣作響,人由榻上坐了起來。「御醫沒有看過嗎?」

    「唉。」歎了一聲,還是那副性子,病死也不准探脈。

    這次大軍討伐,會不會又讓他憂思過度?唉,該怎麼做呢?怎麼做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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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甲遍佈的校場,靜悄悄沒有一絲聲音,數萬士兵的眼,都緊盯著被眾部將擁簇的那個人。

    束輕袍,步伐優雅,從容淡定,雍容而然,修長纖細的身軀如蓮葉葳蕤,四面生姿,週身散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視,僅屬於王者的凜然霸氣張揚四射。

    「可汗萬歲——」士兵中有人喊出,頓時「萬歲」之聲充斥耳膜,響徹雲霄。

    望著那片森然的鎧甲,那些忠誠的面孔,衛子君心生感慨。這些人,不顧生死聽令與她,而她又該去如何保護他們?戰爭,還要繼續,平靜的日子似乎總是奢望,這些熱血的男兒在沙場上行使他們義不容辭的使命,守護這個國家,而她又如何去守護他們,她是否能夠守護他們?

    答案是。不能夠!為了守護這個國家,為了責任、為了這個國家的子民,他們只能犧牲自己,這是多少殘酷的事實。除非,沒有戰爭,可是,可能嗎?只怕,這安寧的日子又不會長久。

    「衛風——」一聲略顯稚嫩聲音由右側傳來,眾部將都扭頭看去。「我要打敗你——」

    衛子君吃驚轉頭,一個少年手執木鞭立於校場外邊,身後的羊群在安靜的吃草。一個孩子而已,沒有理會那聲呼喊,想打敗她的人多了去了。

    直到閱兵完畢,衛子君才點頭離開,身後的部將附離及部將簇擁跟上。

    路過那個男孩的時候,衛子君停了下來,「你想打敗我?」唇畔噙起一抹從容優雅的淡笑。那一笑,似天地展容、萬物復甦,那一雙清澈如碧空的眸凝視少年,帶一絲了趣意。

    少年望著那副臉孔呆住了,這個就是衛風啊,那個可以兵不血刃擒敵於無形中的衛風,他居然比傳說中長得還要好看,那樣清俊的姿容偏偏帶了一抹嫵媚。這分明是個女人啊。

    「你是女人?」少年問。

    「呃?」衛子君險些驚出一身冷汗,一群大男人都看不出,何以被一個小孩子看出?

    「當然不是!有我這麼男人的女人嗎?」衛子君故作瀟灑的甩甩頭,方才優雅的形象頓時掃地,身後一眾部下都憋紅了一張臉。

    「哪有長得像你這樣的男人呢?」難道果真是童言無忌嗎?身後一眾部下都開始嘀咕,可汗果真像個女人啊,可是為何他們不敢這麼想呢。

    衛子君嘴角抽搐一下,「這個男人就長這樣,貨真價實,好了,走吧。」

    「你別走,我要與你比武。」少年攔住衛子君。

    「可汗。」旁邊有知情的屬下站出來道:「這是被俘的昱軍,已經充作汗奴了。」

    「昱軍?這麼小便參軍了?」衛子君有些驚訝。

    「這算什麼,你十六歲參軍,我今年也十六歲了。」少年有著一張屬於中原的清秀面孔,一雙本應是未經塵世侵染的眸,卻有了與這個年紀不相符的歲月的磨礪。

    「是啊。我也十六歲參軍呢。」一聲歎息,現在的她也是還未到及冠之年呢,卻要承受這些本不該承受的責任。

    「衛風,我要與你比武,我參軍就是為了打敗你,我會武功。」少年一張尚稚嫩的面孔滿是自信。

    衛子君彎了彎唇,笑吟吟地道:「為何要打敗我呢?」

    「因為他們都崇拜你。你投了敵,就是叛徒,可是大昱都沒有人罵你,你打敗了吐蕃,大昱人把你說的像個天神,為何一個降將卻要被人尊崇,我不服,我要打敗你。」

    「想不到我還有這麼好的名聲啊。」衛子君向著少年促狹的笑道:「可是現在,你也是叛徒,不是嗎?」

    少年支支吾吾紅了一張臉。

    衛子君伸出長指托起少年的下頜,「想回家嗎?」那眸中光華流轉,如天空絢麗的彩虹。

    望著那雙眸,少年似著了魔,「想!」

    「想,便送你回去吧,我也很想回家呢。」可是,她的家在哪呢?

    二卷突厥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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