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支舞曲跳過,琵琶聲停止。在陳長示意下,幾名女子前去拉了那些富商出去玩耍。
「四弟!我給你留個最好的。」陳長向著一個女子呼喚了一聲:「馨菏!」
那女子應聲款步前來,柳腰輕擺,裊裊婷婷,峨嵋淡掃,粉面含春,那張臉明顯不同於其它女子的艷麗,反而清純無比,只是這臉上略有一絲淡淡的冷意。但這份冷反而讓這出身樂坊的女子憑添了一絲貴氣。
「四弟!就讓馨菏來伺候你。那裡給你留了一間上房。」說罷,陳長指向後院一排廂房。
衛子君順著陳長手指的方向看去,見到那幾個擁著女子直奔客房而去的男人們,心中明白了陳長的用意,頓時尷尬萬分。
陳長看見她臉上隱隱的紅暈,不由笑道:「怎麼?四弟!是不是還沒有過……」
「三哥~~~~~」衛子君惱道。
「怎麼?別怕,三哥教你!」陳長貼近衛子君的臉戲謔道。
「三哥!你……」衛子君懊惱地向著陳長的腳狠狠的踩了下去。
「哎呦……四弟!你個大男人怎麼比女人還要狠毒,居然用這種下三爛的手段。」陳長痛得直跳腳,粗鄺的俊臉糾成一團。
「哈哈哈哈……」李天祁在一旁忍不住大笑,陳長麾下的幾位將軍也憋紅著一張臉在那兒嗤笑。
衛子君見那張郡守在一旁笑不可抑地捋著鬍鬚,有些納悶,咦?那些美女該給他們準備的才是啊。可不要因為自己礙了人家的好事。
「三哥!你要照顧好張使君才是。」衛子君偷偷向張郡守處努努嘴。
「張使君自會安排自己,四弟不用掛慮。」陳長笑道。
「那三哥你們……你們也去吧……不用照管小弟。」衛子君不知該如何說出這話,斟酌了半晌總算說出來,她可不想耽誤別人的好事。
聽聞此言,陳長和李天祁同時笑起來。
「你二哥有潔癖,不沾外面的女人,而我們軍中不許嫖妓。你看這幾個將軍,憋紅了一張臉也不敢動啊,哈哈……」陳長戲弄起幾個屬下。
那幾個將軍心有不甘,他們可是看到將軍被踩才憋紅了一張臉的,真是!
「既然不准嫖妓,三哥又為何招她們前來。」這明擺著是鼓勵和唆使。
「看到那幾個富商嗎?美女在懷,便是再清明,也有迷糊的時候。」陳長眼睛微瞇,射出一道厲光。
「哦!原來那幾個是……」糧商!但礙於其他人在場,她沒有說下去。
「張使君!四弟!後院花開正好,我們去賞花可好。」陳長一臉的興致。
「好!公治府上的花,可是出了名的艷,老夫懷念已久矣。」張郡守也興致勃勃地拉起衛子君的手,一行人向後院走去。
剩下的那些延坤坊的女子們也嬌笑著跟在後面,唯有那個喚做馨菏的女子遲遲沒有動。
衛子君見狀,回頭向馨菏道:「馨菏姑娘1,怎麼還站在那裡,快些趕上來呀。」
那馨菏怔了一下,隨即快步跟上,走至她身邊時,衛子君伸手作了個請的手勢,馨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將軍府的後院,真不是一般的大,院內中央一個人工湖,湖上種滿荷花,大半已經開放,粉粉白白的一片,令人驚艷。
湖上架著九曲回橋,橋上有涼棚,一直蜿蜒到後院迴廊之上,想必是為了雨中觀菏所建。
湖水兩邊種滿垂柳,微風輕拂,那些入了水的枝條將水面挽起陣陣漣漪。兩邊的小徑上種滿大片的各色花卉,遺憾的是那大片牡丹已開過季,但那大朵大朵粉紅的芍葯顯然彌補了這個遺憾。
那些女子乍看到如此滿園的美景,驚歎的讚美聲響成一片,紛紛嬌笑著撲向那些花朵。連那不合群的馨菏也喜悅的飛奔過去。
「三哥,想不到你的園子如此之美,能在這樣的宅子裡度過一生,想必也是很多人的願望吧。」衛子君羨慕地感慨道。
「四弟有所不知,這宅子並非為兄所有,因為駐軍在此,暫做將軍府用。」陳長向衛子君解釋後又將臉轉向眾人。「各位,鮮花,美女,清風,碧水,這般詩情畫意的光景怎能浪費,我們即景作詩如何?」
「好!」除了那幾個將軍有些彆扭,大家齊聲稱好。
「既然如此,張使君先請。」大家齊齊邀請。
「欸——前幾日就有某人一直在我耳邊嘮叨他四弟如何才思敏捷,今日老夫一定要開開眼才行,衛賢弟,請。」
「好,那就四弟先來。」李天祁在一旁慫恿。說真的,他的確想看看他這四弟到底有多少才華。
衛子君無奈,只好抱拳示意,「那小弟便只好獻醜了。」說罷看向那些追逐嬉戲的女子們,腦中並沒有什麼好的詩句出現。正斟酌中,看見馨菏獨自一人跑向那片翠綠的牡丹從中,揚著雙臂似是與風嬉戲。腦中靈光一閃,已是脫口而出:
「堪憶紅顏冷,
逐風翠壟中。
我欲化明庶,
但笑不如風。」
片刻,寧靜過後眾人齊聲叫好。
「好,好個明庶,好個不如風啊。衛賢弟果然才華過人,短短二十字,道盡所有相思與無奈。老夫自愧弗如!自愧弗如啊。」張郡守一邊誇讚,一遍捋髯點頭,看著衛子君的目光也流露著喜愛。
李天祁也不住地點頭讚歎,但看向衛子君那探究的目光也更深了,讓人猜不到裡面的情緒。
「怎樣!張使君,不是公治誇口吧。」陳長得意地搖搖頭。
「哈哈哈……不誇口!不誇口!老夫此時也有了個七言絕句,來,衛賢弟,待老夫誦與你聽。」說罷,拉起衛子君的手,走上曲橋,眾人也跟隨而至。
張大人看了眼水中蓮花,然後目光停在衛子君身上,誦到:
「蓮心素蕊纖纖資,
粉瓣微綻白玉頰。
玲瓏細藕春含早,
銷魂唯有後庭花。」
李天祁和陳長在後面聽了大驚,這……這老傢伙也太過分了,竟如此羞辱他們的寶貝四弟。這絕句看似在詠菏,其實……其實……
這蓮心素蕊纖纖資,看似說纖纖蓮花素蕊,實際在說他們四弟素雅窈窕的纖纖身姿。粉瓣微綻白玉頰,旁人一定以為是在誇讚微綻的粉粉白白的蓮花瓣,其實卻是在說他們四弟那玉白的臉上正因為感歎而微微綻開的粉紅的唇瓣。玲瓏細藕春含早,看似形容蓮藕,實際在說他們四弟纖細的藕臂,真讓人作嘔,這老傢伙竟用藕臂形容個男人。銷魂唯有後庭花,這句最過分,竟然……竟然……這張老兒太過份,要知道,兩個男人做那種銷魂事的時候不就是……不就是用後庭嗎!
這老東西太過份了,別人不瞭解內情的,一定聽不出來,但他們太瞭解這老東西了,就算他嗜好那一口,也不能把魔爪伸向他們的四弟啊。他們那麼聰明的四弟應該聽得出來吧。
兩個人正憤憤不平呢,卻看見他們的四弟正綻著一臉的傻笑。
衛子君的確沒聽出什麼不妥,一是因為她並不知道那張郡守的嗜好,二是她心思純淨,並沒有考慮其他。只是以為張郡守在誦贊蓮花的美態。於是更加不吝讚賞:「使君才思絕妙,讓小人幫您這句子冠個名吧,就叫詠菏,如何?」
「好!衛賢弟說什麼都好。」張郡守滿臉笑意,握著衛子君的手輕輕捏了一下。
衛子君心中一驚,他怎麼捏自己的手,這好像應該是調情的動作。抬頭看看張郡守滿臉的笑意,莫非自己多心了,也許這是一種讚賞的暗示。
令她想不到的是,她正思忖間,張郡守又輕輕掐了一下她的手背。不得了了,衛子君一陣心驚。為了脫離這鍾尷尬局面,她馬上回身笑道:「二哥三哥,張使君這詩清雅無比,字字珠璣。自問小弟是無論如何也作不出來呀。」說罷,故作自然地脫開那魔手,順勢向二人走去。
二人狠狠地瞪向張某人,那張某人卻故作無辜的看著二人。
老東西!你還敢裝!——
註:1姑娘。按本文背景,這裡應寫作「細娘」(吳地方言,指未婚少女)。
因為「姑娘」一詞乃元代始出現,依本文的背景應將未婚女子稱為娘子、細娘、蕭娘、小娘、珠娘等。
但本文大部分依情節還是將未婚女子寫作「姑娘」了,因為「娘子」等詞實在是不符合現代口語的習慣,令人感覺有些彆扭。
但隋唐時的確是喚作「娘子」的,如果親們認為應該用「娘子」,筆者可以改過。所以筆者在這裡特別註明。
另:在這裡補充一下。本文的「媳婦」一詞乃宋代始出現,原作「息婦」。而按本文的背景,應寫作「新婦」,這顯然與現代口語無法協調,所以,本文只得將「新婦」寫作「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