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爺聞言大喜,連連謝過了五爺:「不瞞五爺,我還真是一次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兩來,這一次,我就要——,三,不,四成吧。」
五爺非常痛快的點頭答應了,過了四日後五爺來叫薛老太爺去換拉貨物;薛家用馬車拉回來兩車,而五爺那邊卻是二三十車的貨。
東西賣得非常之好,因為五爺的店舖並不在京城,所以貨物只有薛老太爺一家店中有,當然是每天都會賣出不少。
五爺要去店舖巡視一番,所以同薛老爺子講明,他要過幾日方才回來。
薛老太爺每天看到店舖送到的帳冊便是先喜後怒,近幾日他是每次帳冊都要怒一次:店舖中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越是如此他越是想到被他放棄的那六成——那會是多少銀子!他親自把那些銀子送給了五爺,這豈能不讓他生自己的氣?
可是偏在這個時候,薛老太爺居然聽說趙氏花坊把宮花送到宮裡去了,而且日子還提前了!他哪裡肯信,親自去宮裡打探過才知道是真的;只是,怎麼可能呢?他皺起了眉頭想了好久。
他不相信在少了四成的人手之後,趙氏花坊還能如期把宮花交上去:那只有一種可能,趙氏花坊讓那些民間的花坊幫忙了!
薛老太爺要求宮花時,內監便取了一支給他,不過是尋常宮人所戴的花枝兒;他細看了一番,也沒有看出什麼來——這種花枝,就是民間花坊也能做出來;只要趙氏把宮花的技巧傳給那些人!
不過,短時間那些花坊不可能每一朵花都能達到宮裡的要求,尤其是那些貴人要得新鮮花樣兒,只憑那六成的人手也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
他看了一眼皇宮深處,冷冷一笑便轉身回府了:趙府這一次,怕是要被宮裡降罪了。
但是讓薛老太爺沒有想到得是,宮裡不但沒有降罪給趙府,而且還賞給了趙府不少東西!這讓他太難以接受了:不可能的,絕對是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呢?
薛老太爺不相信趙府能憑六成的人做完這次的宮花,他還是認定趙氏花坊一定是動用了民間的花坊,他一定要找出證據出來才可以!
他派出去的人還沒有找到趙氏花坊與民間花坊勾結的憑證時,宮裡便來了信兒:他日後只管給宮裡送平常的宮花,而貴人們所戴的宮花,只由趙府來做。
薛老太爺當時氣得幾乎吐血:就算一樣能得利,但他丟不起這個人啊!而且長遠來說,薛式花坊也會被趙府壓一頭,不管是在皇家還是在民間,人們都會認為趙氏花坊所出的花枝要好一些!
而且薛氏花坊裡的匠人們聽到此宮中的信後,也燥動起來;尤其是那些來自於趙府的花匠們,臉色更加難看,只是為首繪製花樣子的幾個匠人卻咬牙不想就此認為自己做錯了,可是眼下的事情,他們心底也知道——將來的日子可不太妙啊!不要說兩個月份的工錢,就是原來一個月份的工錢怕也是不保了。
花坊的燥動,薛老太爺自然是知道了,但是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到法子,急得直想跳腳時,五爺來了!真真是天降救星,他幾乎拉了五爺進房的。
趙府卻不同於薛家的氣急敗壞,全府上上下下都是熱鬧非常;而趙氏花坊中更是人人喜笑顏開!趙氏花坊得了宮中的認可,就是他們這些匠人得到了宮中的認可——這可不是銀錢能夠相比的。
當然了,有銀子更好!
而趙家的主子們自然是來了,並且就決定在今天發放銀錢;當趙一鳴說,要按照新的規矩把這些日子的工錢算給大家時,那些匠人們當時便高興壞了。
當匠人們領到這些日子以來的工錢時,他們更加高興:居然比原來一個月的工錢還多一點兒!但是他們並沒有感覺到多累,因為管事們規定了每日花室的打開和關閉時間,讓他們有了充足的時間休息。
「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而宮裡也給了我們趙氏花坊賞賜,大家都是知道的;我認為這些賞賜不只是給趙府的,也是給大家的!只是賞賜的東西不能拿來給大家分,所以我們另想了一個法子——另外給大家每人發七百個大錢,有賞賜大家可以算是統統有份!雖然這一點錢算不得多,但卻是我們做東家的一點心意,還望大家莫要嫌少。」
哪裡會有人嫌少?當趙一鳴的話完,匠人們更是激動了,還有這樣的好事兒?宮裡賜下來的東西我們也有份兒,東家為此還要另外再賞銀錢,這可是從來沒有聽說的好事兒!人人都認為趙府實在是好東家啊。
所有的人現在都在想:沒有到薛家去,真好!自己這一次留下來,真是這一輩子最明智的想法了。
接下來,當然是趙府的人擺了慶功宴,請所有的匠人們大吃了一頓:大吃一頓自然讓匠人們高興,可是讓他們更高興的是,東家趙府把他們當成人、當成是趙府的自己人看待!不像是薛家,也不像是其它的花坊,只把匠人當作是奴僕一般看待。
這些匠人們對於趙府的歸屬感變強了,現在他們已經自認是趙氏花坊的人,就算是有人出三個月的工錢請他們走,他們也不會走的:這裡,有人情味兒;這裡,他們是一個真真正正的人,而不是一個下九流的匠人。
紅裳看著匠人們吃起了酒來,這才在趙一飛的陪同下回到了車上,一會兒之後趙一飛便把趙一鳴換了回來。
紅裳看著趙一鳴道:「我的法子還好吧?人,都是有一顆心的。」
趙一鳴點頭,握住了紅裳:「我會記住你的這一句話的,是啊,不論貴jian,人都是有一顆心的。」奪了這顆心,才不會讓舊事重演。
雖然紅裳的這些話與禮教相背,趙一鳴讀書多年,自然是認同了讀書人的地位最高,手藝人自然是下等人,上等人對下等人自然是不會正眼瞧一眼的,但他現在換位去想,如果自己是一位匠人,那麼自己想要得到的並不是表面的客氣,而是實實在在的感覺到東家的誠意,當他這麼做了之後,匠人們反應印證了他的想法。
紅裳他們夫婦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花坊,然後相視一笑便吩咐車伕回府,這裡,交給一飛就可以了。
趙一鳴依靠在車廂上瞇著眼睛看向了車外,夜色深沉中他並不能真得看到什麼東西,不過他要看得也不是近在車外的夜景:「薛家的人在查我們趙府是不是借助了民間的花坊,我想薛老舅爺急壞了吧?只是,薛家已經動手了,我們趙府也不是任人欺辱不會做聲的——他不仁,就莫要怪我們不義了,那一半的花坊嘛……
他看向了紅裳:「我們趙府要了!」
紅裳輕輕點頭:「說的對,那一半的花坊,我們要定了,不然薛府總認為我們使親戚,所以會放他一馬,這次就要讓他知道,他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日後他才會老老實實的,不敢再對我們趙府動歪心思。」
頓了頓,她又想起了老太太:「此事,我想還是告訴一聲老太爺和老太太吧;怎麼著那薛老太爺也是老太太的表弟,我們所為莫要讓老太太生了誤會才好。」
趙一鳴點頭:「我省的,你放心就好;」他坐正了一些,摟過來紅裳:「我認為,這一次就用權勢壓一壓薛家的氣焰。」
紅裳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等他往下說。
「就借這一次宮裡的賞識,讓世人以為我們趙氏只是因為得了宮中貴人的賞識,所以才會……,也免得日後有什麼人求門路來打花坊的主意。」趙一鳴繼續說道:「花坊整個在理一些,免得事事處處都要受人掣肘。」
紅裳點頭同意了,如此做才是簡單而又能達到目的,當然應該如此做。
紅裳夫婦回到府中,直接去了上房,把這一次的事情從頭自尾說了一遍,雖然沒有說出他們夫婦想要收了薛家的花坊,但意思卻也明顯得很。
老太太聽了只是一歎:「他已經不拿我們當作是親戚了,你們自然也不必因我而有什麼顧慮;這次的事情是你們應對得當,不然宮裡怪罪下來,何止是我們的花坊不保?就是對你們兄弟的仕途也有影響吧?」
趙一鳴點頭:「雖然影響不算大,但只要在陞遷的時候被人提出來,怎麼也會有些壞處的。」連一個花坊都管不好,還能管得好一個地方?
老太太聞言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們儘管放開手去做就好;只要你們這些兒孫們好好的,我便會開心,其它的並不重要。」老太太對薛老太爺已經不止是失望了,他要斷了自己兒子的前程,她豈能不鬧不怒?
老太爺沒有說什麼,只是問了問花坊的情況,與這次應對的詳節,然後看向紅裳很有些讚賞,只是還是叮囑了趙一鳴夫婦幾句規矩,不外乎就是一些婦人應該注意的東西;不過他卻沒有申斥,也沒有表示出不滿來,好像只是提醒一句的樣子。
紅裳和趙一鳴答應了一聲兒,又閒話了一陣子這才告退。回到房中時,發現香草居然在等他們。
香草只是說了一句:我們花坊的麻煩,同府外那人有關;因為他這次給魏氏的命令,便是讓她在府中設法弄清楚,趙氏花坊是如何完成那些宮花的。
趙一鳴和紅裳聞言後,都有一些吃驚:那人一直以來謀得好像就是整個趙府,而且特別能夠隱忍——現在他為什麼會對趙府的家業動手了呢?
趙一鳴的眉頭皺了起來,而紅裳也在沉思。
薛老太爺拉了五爺進屋,不等五爺坐下便開口說起了花坊的事情:他不知道,五爺之所以會到他府上,就是因為他知道了花坊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