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嶷的父母終於在賈仁祿的勸說下,同意讓張嶷來佈置陷阱。張嶷樂地原地翻了三五個觔斗,興沖沖地跑去指揮那些獵戶安放稀奇古怪的整蠱法門去了。
賈仁祿微微一笑,問李異道:「你這次帶了多少人來?」
李異道:「我聽龐樂講村裡就一個人在搗亂,是以沒帶得太多,也就兩百人。」
賈仁祿道:「如今蜀軍可有兩路人馬在追我,一路是張任所領,一路是冷苞所領。如今這路也不知是張任還是冷苞。不過若只有一路,我們人多又有陷阱,倒也不去怕他。就怕是兩路差開著來,那便不好辦了。」
李異道:「軍師言之有理,你說我該怎麼辦?」
賈仁祿以手支頤道:「張任志在抓捕我,不會屠殺百姓,不過他只知道我打這條路上來,應該不知道我的確切位置,所以應當是一路搜索而來,行動就不會如何迅速。冷苞一路之上一定會殺人放火,行動也不會如何迅速。你速帶著這兩百人,抄近道繞到他們的前面,先放過一路來。而將第二路人馬攔住,不要和他們硬拚,帶著他們在山裡給我繞圈圈。拖上個把時辰,你估摸著我們這裡完事了,再領著第二路人馬進來。老子要將這兩路人馬統統的包掉,看他們還敢不敢再拼著老命的追著老子,不讓老子喘氣!」
李異問道:「若是兩路一起來呢?」
賈仁祿道:「兩路一起來,那倒好辦了,你也先放他們進來。然後尾隨著他們來到村子裡,一旦我們這裡開始動手,你便從後突擊,裡外夾擊,我看他們能走到哪裡去!」
李異點頭道:「好!就這麼辦!」說完便小心翼翼的摸出村外,招呼那兩百兵卒屁顛屁顛地跑路去了。
劉澤道:「軍師將李將軍的人馬差走了,這裡可就剩下我們這些老百姓了啊,我們可不是他們那些正規軍的對手啊!」
賈仁祿笑道:「老人家請放心,誰說老百姓就不是正規軍的對手。當年秦軍天下無敵,平滅六國,有多厲害。始皇帝一死,陳勝泥腿桿子出身,揭竿而起,手裡的兵器都是木棍、鋤頭,為什麼能夠打贏手執長刀利劍的秦軍?還不是因為秦朝法令太嚴,不給他們活路了,他們也就無顧忌,拼著老命同秦軍死磕,秦軍如何能頂得住?如今也是一樣,你們若是怕了冷苞軍,那就只能任他們宰割,若是你們抱著團和他們硬來,他們反而怕了,不敢再來了。」
劉澤仍是有些不放心,遲疑道:「這……」
賈仁祿道:「放心,若老人家信得過我的話,我一定會安排妥當,不會讓村中老百姓去填坑的。」
劉澤心中惶急,六神無主,在自己的屋中來回地走著,卻見賈仁祿泰然自若,面色如常,這心情倒也放鬆不少。轉進廚房端了一碗涼白開出來,放於案上以待賈仁祿口渴時飲用。
賈仁祿回頭一看有美水可喝,大聲叫道:「好東東!」說完便搶至案前坐好,端起碗來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不片時那碗水便已給他喝的一滴不剩,大聲叫道:「好水!好水!」說完便自斟自飲,一碗接一碗地喝得甚歡,霎時間便已連干了十七八碗,肚腹之間微微隆起,顯是水喝多了。
劉澤看他如此灌水不禁乍舌,問道:「軍師還要水麼?」
賈仁祿大聲叫道:「還要,你不知道我是一分水一分本事,十分水十分精神。呃!這水越多我的本事就越大!」
劉澤一頭霧水,道:「哦,那我再去給你燒一鍋……」邁步便往廚房走,邊走邊想:「從來都只聽過酒喝得越多本事越大的,沒聽說過喝水也能長本事的。不過他倒好打發,酒我是供不起,這水嘛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一個時辰之後,哨探來報蜀軍離此僅有半里地了。賈仁祿微微一笑,放下水碗,摸了摸圓滾滾地肚子,道:「來得好!列隊歡迎!」說完大手一揮,領著數位七老八十的老人,數位十一二歲的幼童,湊成了一隊不整不齊軍,來至村口恭候蜀軍大駕。
過了半晌,遠處煙塵滾滾,一彪軍馬來前,兵卒布好陣勢之後,向兩旁一分。張任策馬從中馳出,見賈仁祿領著一幫老弱,執著一把破扇,一扇一扇地,立於村口笑盈盈的看著他,不禁勃然大怒,道:「賈福,這次看你還能走到哪裡去!」
賈仁祿輕搖破扇,道:「我自出道以來,敗曹操退袁紹,取洛陽定關中平西涼,大小數十戰,為主公打下了三州之地。天下諸侯聞我之名無不心驚膽顫,望風而遁。你是什麼垃圾人,膽敢同我為敵,還不速速下馬投降,免得皮肉受苦!」
張任揮槍向兩旁一指,冷笑道:「這次怎麼不跑了,長本事了,難道就靠這幫老弱給你壯膽?」
賈仁祿道:「你看不起小老百姓,早晚要……」說完一捂肚子,道:「不好,水喝多了……待我先去更衣再來同你閒扯。」說完便轉身而走,尋覓茅房更衣去了。
張任從未見過有領軍上將臨陣更衣的,認定這是他欲圖逃遁的一時權詞,見他倉皇而走,喝道:「看你這次往哪跑!」把槍一招,大小軍校齊殺進村。
到得村口,已不見賈仁祿的半點蹤影。微微一笑,心道:「就這麼一個小村子找起來費什麼事?這次看你躲到哪裡去!」說完揮槍前指,道:「休要走了賈福,殺!」
張任身後一個小卒問道:「那村中百姓怎麼辦?」
張任冷然道:「這些刁民包庇賈福死有餘辜,給我殺!」
張任軍聞言知道有東西可以搶了,群情激憤,發了一聲喊,衝進村中。四散開來,搜尋賈福只不過是個幌子,找尋有何值錢東西可搶才是主要目的。
怎知甫出數步,便聽啊啊啊地慘叫聲不斷傳來,卻是十數位兵士只顧趕路,走路不看地,不慎落入了道中央的陷坑之中,被竹籤戳出數十個透明窟窿,流著口水,往見閻王去了。張任鐵青著臉,道:「些許機關,能耐我何!」
張任軍這才知道厲害,看著那些兵士恐怖的死狀,聽著他們臨死前的慘號,雖是大熱天也不由自主抖了起來。但害怕之感在心中只是一閃即過,霎時之間,貪念便又戰勝了寒意,便不在理由那些已死的弟兄了,自顧自的衝進各家屋中找尋值錢物事。
張任可沒有他手下的那些兵士那麼樂觀,見村口有陷坑,便凝神戒備。下得馬來,將馬往樹上一拴,手按劍柄,警覺地看了看四周,見無異狀,這才跟著三五個兵卒走入第一戶人家查察。
便在這時,一名小卒見第一戶人家房門虛掩,推門便入。噗地一聲,一柄剪刀從天而降,插在了那人的頭頂上,登時鮮血長流。疼得那人「哎喲」「哎喲」直叫,踉蹌退出,轉身逃命,甫出數步,右足踏上了一捕獸夾。那人覺得腳上的疼痛之感更甚,忙雙手抱起右腳,疼得單腳直跳,驀地裡一腳踏空,砰地一聲,掉到了陷坑之中摔死了。
那人身後的一名兵卒見此情景,吐了吐舌頭,拍了拍心口。雙眼一閉,想著滿室的錢財等著他去搶,膽氣登壯,啊地大叫了一聲,雙手亂揮,護住了頭臉,衝進屋去。
到得屋中,四下亂瞧一陣,發現並無危險,自己也還活著,放心不少。復又仔細的看了看四周,見案上擺了一長串銅錢,不禁口水亂流。大喜衝上,伸手一抓,便欲揣進懷裡。怎料那串銅錢一頭拴著條細線,急切拽之不斷,顯是屋中主人也防有人來偷,像拴狗一樣的將銅錢拴住,這才放心。那小卒心中一怒,使勁一拉。嘩啦一聲,當頭一盆滾燙的熱水澆下。燙的那小卒哇哇亂叫,全身起泡,不顧一切的衝出屋去。來到大道正中又叫又跳,驀地裡一腳踏空,房頂上茅草叢中射出一隻冷箭,正中那小卒的腦殼,那小卒哼也沒哼上一聲,便倒地死去了。
張任哪料到村裡的機關竟如此的厲害,剛欲招呼兵士聚攏商議,已是不及,已有數百十名兵卒,分別搶進了各個民宅之中,卻聽得砰彭,啪啦,嗆啷之聲不絕於耳,「媽啊!」「哎喲!」「苦也!」「救命!」的慘叫之聲此起彼伏,四下不斷有人從民宅之中狼狽地衝將出來,跑到大街之上,或掉進陷坑,或被飛來的木刺插中,或被倒吊在了大樹之上來回直晃,各種慘狀難以盡表。
張任環顧四周,見手下兵卒一個個焦頭爛額。有的腦袋上插了朵鮮花到處亂走;有的屁屁上摁了支羽箭四下亂竄;有的鼻青臉腫,全身滿是米田共,臭不可聞;有的雙目紅腫,頭上腫了老大的血瘤一個,手上插了幾根筷子沒命的奔逃;有的手上、腳上夾著幾個捕獸夾,痛得躺倒在地,來回直滾,大聲怪叫呻吟。
霎時之間那兩百來人非死即傷,慘不可言。張任氣得暴跳如雷,大聲喝道:「賈福,有本事的就出來一鬥,躲在暗處暗箭傷人,算什麼好漢!」
話音剛落,四下喊聲大震,村民們高舉木棍、鋤頭等農具從四面八方衝入村中,遇到張任軍便沒頭沒腦的亂打一氣。那些倒霉的兵卒們已先嘗了一遍稀奇古怪的機關,嚇得心膽俱裂,此時哪還有心抵抗,紛紛撇了手中兵器,抱頭鼠竄。
張任仗劍於村口彈壓,四下裡都是逃跑的兵士,他又如何禁此得住。過不多時,回顧左右,只剩下了十數位親信,手提著鋼刀衛護在他的身旁,拿刀的右手卻是顫個不停。
便在這時,數百村民如銅牆鐵壁一般,四下裡圍裹上來。張任見勢不妙,歎了一口氣,招呼著身旁親信,逃之夭夭了。
村民們見張任敗走,大喜若狂,奔走慶賀,歡聲如沸,破鑼敲得震天直響。劉澤看了看廁身於茅廁之中正在更衣的賈仁祿,喜極而泣,道:「要是早遇到軍師就好了,我們就不會受這些東州兵欺負了。」
賈仁祿更衣已畢,一身輕鬆,轉身而出,道:「下次打戰前不能喝這麼多水了,老更衣……」頓了頓又道:「呵呵,現在知道抱成團的好處了吧,誰說老百姓便贏不了正規軍,這不就勝了麼。」
劉澤道:「這都是軍師的指揮之功。」
賈仁祿擺了擺手道:「這不是我的功勞。」說完拉著張嶷的小手道:「這都是他的功勞,若沒有這個小鬼當村,我們如何能勝如此容易。這一會是熱水,一會是大糞,一會是筷子,一會是捕獸夾,虧他能想得出來。這些都是平常地不能再平常的東東,卻被他利用的恰到好處,看來他還真是個整人天才。」
張嶷第一次面臨如此大戰,竟全靠他整人得勝,心中激動,一時之間,竟是說不出話來,只是不住嘿嘿傻笑。他的母親從人群之中竄了出來,一把將他摟在懷裡,一聲兒一聲肉的哭個不停。
賈仁祿看了看張嶷,微微一笑,對他父親說道:「這小鬼將來前程似錦,一定能官至將軍,說不定還有望封侯,我先在這裡恭喜你了。」
那中年漢子聞言心花怒放,緊握著賈仁祿的大手,語無倫次地說了一長串他聽不懂的話。聽得他是頭大如斗,白沫亂吐,忙閃向一旁,差人前出哨探,看看是否還有敵軍前來。
便在這時,一小卒分開人群,擠了進來,道:「報!李異將軍已帶著冷苞軍在附近山中轉了一個時辰了,差我前來請問軍師何時引他們進村?」
賈仁祿微微一笑,道:「這冷苞軍還真聽話。哈哈!」頓了頓,又道:「怎麼樣,李異那是否吃緊?」
那小卒搖了搖頭,道:「一點也不,那個冷苞傻里傻氣的,李將軍罵了他幾句,他便不管不顧的追著我們直跑,李將軍正東兜西繞帶著他在山裡轉圈呢。」
賈仁祿哈哈一笑道:「那就不急,你去同李異說,讓他好好的盡盡地主之誼,帶著冷苞好好的逛逛附近風景,等他逛累了,再領到村中來休息,哈哈!」
那小卒一臉壞笑,應道:「是!」轉身傳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