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這悠悠長長的羌笛之聲如不散之陰魂,總是在數百步開外目所不及之處吹響。待大軍奔到時四下一看,卻又渺無人跡。這樣的怪事幸虧是發生在睛天白日,若是發生在暗死之中,多數人怕都要是以為是耳朵聽錯了。這根本不是羌笛之音,而是新鬼受盡了不白之冤被人棄屍大漠,感傷自己身世,在那哭泣呢。
趙雲軍雖然一路不停沿著笛聲而去,但心下不免惴惴,狂奔途中仍不免交頭結耳,這個道:「這不會是冤魂在索命吧?」那個道:「誰說不是呢,這個賈軍師看來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樣的聲音也敢跟,那是要倒大霉的!」邊上又竄出一人,悄聲道:「噤聲!你們都不要命了!呆會沒給冤魂索了命去,先給軍師拿去祭旗!」
賈仁祿在趙雲攙扶之下飛跑,對這種流言還是略有耳聞,一皺眉頭,道:「子龍,軍心要亂,這該如何是好?」
趙雲笑道:「我哪有主意,軍師不是素會裝神弄鬼,這樣的主意應該有很多吧。」嘴上在說,腳下仍是不停,轉瞬之間,便帶著賈仁祿奔出數丈。
賈仁祿道:「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也忒厲害了,連我自已都毛毛的,如何還有心思去騙人。你差了哨探沒?」
趙雲點了點頭,道:「差了,這報告你也聽到了,沒什麼異常。」
賈仁祿道:「這就怪了,這傢伙是何方神聖,到底想做什麼?」
趙雲垂首皺眉道:「會不會是伯道……」
賈仁祿沉思片刻,道:「應該不會吧,要是伯道,不會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跟鬼一樣不敢出來見人。」
趙雲點頭道:「再有我也想不出來了。估計是且末小民,不服新女王統治,暗裡在幫我們吧。」
賈仁祿道:「這倒有可能,不過這也太玄了。」頓了頓,突然間想到什麼,愁雲滿佈,道:「我怎麼想想又覺得像伯道,他估計是被毀了容了,或是折磨得不成樣子了,不敢見我們,這才出此下策。」
趙雲聞言面色嚴峻,道:「有這可能,是這樣的話,那依娜便真是慘無人道了,看我到時不好好扒她幾層皮!」
賈仁祿點頭道:「這整人的鬼花樣我最多了,還是我來吧,到時一定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SM!」
趙雲莫名其妙,道:「什麼是SM?」
賈仁祿尷尬地道:「這個啊,咳……咳……到時你就知道了……」
趙雲知他素喜胡說八道,較起汁來,那便沒完沒了了。聞言只得搖頭苦笑,不再多說,帶他在沙丘沙窩之間急速穿行。大軍沿路不停,全速狂奔,將近酉時,哨探來報:「按著笛聲,在前方里許處,發現了一處湖泊,其水甚鹹,不可飲用……」
賈仁祿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伸手向後一指,怒道:「這一個個都嗓子冒煙了。發現一個不可飲用的湖泊你來報屁啊,給我探清淡水所在,再來報!」
那哨探被搶了白,因賈仁祿是上官,倒也不敢用腳踹,那樣便要性命不保。聞言只得十分委屈地道:「軍師莫急,在湖水之西發現神泉一處,其水清冽,甘美異常!」
賈仁祿沒好氣地道:「嘟!你傢伙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這水你一定灌了個飽,再來這裡慢慢吞吞地瞎掰。有這麼好的泉水,因何不早報來,還不快給我頭前帶路!」
那哨探一臉鬱悶,應道:「是!」他因灌飽了水,不再口乾舌燥了,心裡美滋滋,臉上笑嘻嘻。走起路來慢條斯理,四平八穩,屁顛屁顛。看得賈仁祿及身後一眾將士心裡那叫一個不爽。賈仁祿右手捂嘴,咳嗽連聲,那傢伙兀自不悟,仍在前面晃晃悠悠,慢慢吞吞,好像剛才灌得不是水,而是美酒一般。
賈仁祿見狀再也按耐不住,伸出腳來,照著那哨探肥肥在大屁屁上便是一腳下去,大聲喝道:「還不快些帶路,再拖拖拉拉,我讓他們喝你的血!」
那哨探猝不及防,屁股中腿,著地滾將出去,直滾到一個數丈方圓的大沙窩的底部,這才收住勢子,停了下來。
賈仁祿見他像大皮球一樣在沙堆上滾來滾去,十分滑稽,笑道:「還不敢快帶路,不然一腳把你踹到月球上去!」
那哨探騰地一聲站起了起來,三步兩步竄到隊伍之前,邁開大步,當先狂奔,里許之地說到便到。不片時便把將士們引到這個位於沙漠深處的神泉附近。賈仁祿見湖邊景色怡人,便下令安營紮寨。
一夜無話,轉過天來,趙雲軍接著趕路,那如鬼魅般的笛聲仍是不離不棄的從前方數百步外傳出,為他們指明前進的方向。賈仁祿如今認定這笛聲沒有惡意,篤定泰山,不再看那怎麼也看不懂的地圖了,傳令照著笛聲方向猛跑便是。
睛空萬里,紅日當頭,黃沙滾滾的大沙漠中,這支千餘人的隊伍在烈日暴曬之下,向著西南方向不住的奔跑著。奔出數十里,將士們個個口乾舌燥,嗓子冒煙,汗流浹背,正覺得身子疲乏,無力再跑之際。忽得前方的羌笛之聲忽地變得清亮高亢起來,其聲越來越急,如泣如訴,似欲告訴他們一個天大的消息。
這些遠征西域的死士各路拳腳功夫倒都來得,但要他們吹笛彈曲,便八竅通七竅,一竅不通。如今聽得曲調有異,不由的面面相覷,不知那個一直不肯以面目示人的高人到底要表達什麼樣的信息。
便在此時,一陣微風吹過,捲起一縷縷細沙,沒頭沒腦地向眾人刮來。趙雲瞇著眼睛,望著遠方,只見遠處的天空已不再是應有的蔚藍色,而是色現渾黃。他曾追隨公孫瓚遠征遼東,好歹見過北方的大沙漠,有些經驗,道:「像是要起大風了。」
賈仁祿知道沙漠風暴地厲害,心道:「得,要被活埋了……」手搭涼棚,四下亂張,道:「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好像也沒有什麼地方可避風的。」
趙雲點頭道:「索性聽天由命吧,哪得黃土不埋人,能埋在沙子裡死,倒也算是奇事一件。」
賈仁祿心道:「得,看來是真的逃不了被活埋的命運了。」說道:「就這樣吧,要賭就賭大的,索性別前進了,就停在這裡等風來!我倒要看看沙漠裡的鳥風,有沒有老子的浮誇風厲害!」
趙雲聞言也不禁歎服他的視死如歸,哪知他只是賭性極重,在那亂充硬漢。趙雲看了看天色越來越黃,皺起眉頭,右手一舉,道:「停止前進。」三軍聞令即停,趙雲令眾人一個牽著一個,組成一道道人牆,分排立好,結成厚厚的方陣一個。如此做法能不能擋住大風,殊無把握。天威面前,人力是十分渺小的,這麼做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過不多時,風勢勁急,黃沙遮天敝日。天色越來越暗,如暴雨大至一般,轉瞬之間便已伸手不見五指。風聲呼嘯,不斷捲起細沙,鋪天蓋地而來。遠處由黃沙組成的波滔便如海浪一般翻騰滾動,洶湧澎湃。趙雲軍將士都通過了賈仁祿那個魔鬼測試法。當此緊要關頭,內心絲毫不懼,凝立如山,雙眼緊閉,雙唇緊咬,用鐵一般的胳膊緊緊地挽著身邊的同伴。就這樣千餘壯士用血肉之軀築成一道道長城無聲地抗擊著狂風的肆虐。
人人視死如歸,心裡反而一清明,泰然自若。若運道不濟,一個沙丘移將過來,將他們蓋在其中,活埋便也只能是活埋了。人人心裡均在想:「要死也要和大伙死在一起,若慌裡慌張地縱身逃命,這只能是死路一條,反而讓老天看笑話。」風越刮越凶,眾人身上臉上已滿是沙塵,那黃澄澄的細沙如死灰一般的附在臉上,感覺說不出的難受。但在大風中身子根本沒法動彈,只要一動,便會被大風捲得不知所蹤。此時他們也只能按著「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這句《九陽真經》內的經典口決來行事,至於事後有沒有人因此豁然有悟,練成蓋世無敵的九陽神功,成為三國張無忌,由於年代久遠,已無從考證了。
風沙越來越大,漸成移山填海之勢,呼呼風聲之中,整座整座沙丘被風吹動,向前緩緩移動。四下裡一片灰暗,四周都籠罩在鋪天蓋地沙塵之中。眼前這一切好似玉皇大帝一時無聊,心血來潮,在天庭裡練起乾坤大挪移,把地上的沙丘當成了沙包來來去去的挪著玩,一向平靜的沙漠頃刻間便變成了由黃沙籠罩的練獄一般。
眾人雙目緊閉,不知週遭情景,耳畔只聞呼呼風聲,身上的沙塵越積越多,感覺像被套了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