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仁祿早知此行定不太平,索性傲立船頭,挺起胸膛,擺了極酷的造型,喝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漢左將軍宜城亭侯領雍州牧皇叔劉備麾下軍師中郎賈福賈仁祿是也!老子步戰、車戰、馬戰、水戰盡知其妙,識趣的快些散開,不然老子大手一揮,你們皆齏粉矣!」
其時已過西陵峽,三峽之旅也就算告一段落了,只不過這一路之上險象環生,他們心力交瘁,好似驚弓之鳥,哪有心情欣賞這峋麗如畫的江山美景,這趟三峽算是白來了。他們坐船行駛的這段航道正是長江的主航道,各色各樣的大小船支往來如梭,江面上有數十隻漁船來回忙碌,船上漁民趁著風和日麗撒網不疊,準備多打些魚來換幾兩老酒,灌將下去,人事不知,以此來打發晚上的無聊時光。此時他們一見前方戰船密密匝匝如牆而進,嚇得面如土色,紛紛叫道:「不好了,水軍殺來了!」「快跑啊!」「我各項賦稅都按時繳納,在這裡打漁不算犯法吧!」跟著撲通撲通之聲大作,漁民們紛紛棄了自己的愛船,跳入水中逃生去了。
賈仁祿剛喊這番豪言壯語,便聽得撲通撲通之聲大響,瞥見漁民們個個狼狽落水,心中大樂,心道:「看來老子的大名已播於天下,連江中漁民聽得老子的大號也不禁嚇得屁滾尿流,跳入水中逃命去了。」待得聽了他們的喊叫聲,不禁臉如死灰,又想:「他奶奶的,原來是怕荊州水軍啊,這幾百隻小船有啥可怕!都給老子爬起來,老子一定帶領你們將這伙流氓水軍打得落花流水,你們從此以後便可無證打漁,無照駕船了,豈不是好……」
忽聽身後趙雲說道:「軍師,對面船上喊話人是荊州水軍另一大將張允,同蔡瑁一起執掌荊州水軍。」
賈仁祿心道:「原來是這傢伙,看來也是同蔡瑁穿一條褲子的。赤壁之時同蔡瑁一起被喀嚓了,真可以說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不知他兩有沒有拜過把子,若有就當真好笑了。哈哈!」
張允小眼轉了幾轉,打量了賈仁祿一番,道:「原來是賈軍師,我家主公與使君曾締結過同盟之約,還請看在兩家交好的份上將蔡將軍放回!」
徐晃道:「蔡瑁是我們擒下的,他說放回沒用哈哈!」
張允問道:「這位是?」
荀攸道:「在下是曹公帳下謀士荀攸。這位的是曹公愛將徐晃。」
荀攸和徐晃的大名,張允早有耳聞。他和蔡瑁一樣,也有心靠上曹操這顆大樹,聞言不禁臉色大變,道:「你們既是曹公之人,因何會擒了蔡將軍?」
荀攸道:「這位賈軍師是曹公愛婿,蔡將軍對他言語衝撞。公明看不過眼,這才出手教訓一下,以示懲戒而已。」
張允也是第一次聽說賈仁祿是曹操的愛婿,大吃一驚,伸手一指賈仁祿,道:「什麼!他這樣的居然曹公……曹公愛婿!」
賈仁祿回顧趙雲悄聲道:「剛才那個主意還能不能再用一次?」
趙雲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如今張允身前護衛嚴密,又是親衛,又是盾牌,看來他是知道了我們怎麼擒拿蔡瑁的了,已有所防患,再故伎重施怕是不行了。」
賈仁祿鐵青著臉,點了點頭,低垂著頭,腦子飛快轉著念頭,不再說話。荀攸捋了捋鬍須,道:「正是!如今我們前往襄陽拜見劉荊州。蔡將軍與我談的很是投契,一路同行不會危險的,還請將軍放心。」蔡瑁此時嘴裡被塞了塊破布,發聲不得,荀攸居然能和他聊得十分投契,也可算得上是天方夜譚了。
張允舉目一望,見無蔡瑁,問道:「蔡將軍呢?」
荀攸目視徐晃,徐晃會意,轉過身去,走進艙中。過不多時,他便押著蔡瑁走了出來,悄悄將右手伸向他的背後,袖出一柄寒光燦燦的匕首,指著他的背心,悄聲道:「這把匕首是曹公所賜,削鐵如泥。你若是亂說話,我便用它在你背上戳出一個窟窿來,我看也好玩得緊。」說完便和顏悅色,嘴角上掛著笑容,目視張允道:「蔡將軍不是好端端地在這裡麼,你可看仔細了,我們沒有把他怎麼樣吧。」
由於徐晃做得十分的隱蔽,張允並未發現他在弄鬼,見蔡瑁完好無損的立在他面前,身上的各個零部件均無缺損,不禁大感放心,道:「蔡將軍還好吧?」
蔡瑁只覺背上有一股森森寒氣襲來,心知那匕首果是不同凡響,嚇得臉如白紙,道:「沒……沒,我沒事。我正在同公達討論天下大事呢。」
荀攸微微一笑道:「我說的沒錯吧,蔡將軍既在我的船上,將軍便可放心。」
張允見蔡瑁臉上毫無血色,又見徐晃不即不離在站在蔡瑁的身後,忽地明白是怎麼一會事了,長眉一軒,低頭沉思解救之策。
賈仁祿生怕自己再說錯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便目視荀攸,荀攸會意,道:「如今我同賈軍師兩家均欲前往襄陽面見劉荊州,以道修好之意。這可是兩家交往的正常禮節,應該沒有顧犯劉荊州的忌諱吧。」
張允遲疑道:「這……」
徐晃右手向裡輕輕一推,手中匕首遞進數分,刺破了蔡瑁背上肌膚,登時一股鮮血滲出。
蔡瑁疼得一冽嘴,道:「張允,公達、仁祿他們確實是來修好的,均有文書,不可與他們為難,快快放行。」
張允見形勢緊急,魚木腦瓜裡飛快的轉著主意,過了半晌,靈機一動,側過頭去,對邊上一名親兵悄聲的吩咐良久。
賈仁祿不知他要搞什麼鬼,心急如焚,側頭過趙雲說道:「張允想要搞什麼?」
趙雲搖了搖頭,道:「我從未參與過水戰,不識得他們要使什麼詭計。」
賈仁祿點了點頭,心道:「老子水戰經驗也有限的緊,難道他們要鑿船,這招倒夠毒,須得提防。」想到此便欲吩咐趙雲小心有水賊潛入船底鑿船,忽聽得張允說道:「好!我放你們過去,千萬不可傷……」
突然之間,艙內親兵大聲喊道:「不好了船底漏了!」
張允心道:「不會吧,我好不容易才想到鑿沉船底的妙計,剛吩咐下去,人都還沒出發,怎麼自己的船就漏了……」
滾滾江水湧進張允的坐船,坐船慢慢地沉了下去。便在這時前後左右的戰船上的水軍將士紛紛發喊:「不好了,船底漏了!」「船要沉了!」「媽媽呀,快逃命啊!」將士們四下亂竄,亂推亂擠。不少人被莫名其妙的擠到了水裡,淹成了落湯雞。過不片時所有的荊州戰船盡皆漏了,漸漸地沉了下去。
賈仁祿雖覺此事莫名其妙,但還是覺得十分的有趣,哈哈一笑,道:「有趣!有趣!他們的船怎麼沉了。看來老子的法力真得是廣大無邊,得罪了老子就會遭天遣,哈哈!」
趙雲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道:「好像有人在幫我們。」
賈仁祿想想也覺得自己的法力雖然無邊,卻也沒有到了能感動無知無覺的木船,讓它們棄暗投明,自先將船底裂開一個大口子讓水進來的地步,點了點頭,道:「有可能,不過會是誰呢?」
趙雲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會不會是軍師的朋友?」
賈仁祿一臉迷茫,道:「我從未到過荊襄哪來的朋友?」
荀攸搖了搖頭,道:「荊襄水軍的戰鬥力也太差了。」
賈仁祿抬頭一看,只見水面之上波浪翻騰,荊州水軍的慘叫之聲不斷響起,此起彼伏。不少兵士被一股的莫名其妙的大力拽入水中,不多時一股股血水從江中湧了上來。跟著那些兵士便一個接一個地浮上了來,身上多了幾個透明的窟窿,鮮血汩汩而出,隨著江水向下游衝去。
徐晃道:「有人在水下偷襲,來人不知是友是敵,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也趕緊撤吧。」
趙雲道:「前方正在惡戰,我們現在過去的話,恐會殃及池魚。」
蔡瑁嚇的面如白紙,道:「水……水……賊!」
賈仁祿心道:「得,水賊,這裡不會也出個什麼浪裡白跳吧。」
徐晃冷笑道:「堂堂一個荊州水軍大將,居然會怕一股小小的水賊。」
荀攸心道:「荊襄水軍不堪一擊,對我大大有利,異日曹公只要以兵臨之,荊襄便可不戰而定了。此番前來預期的目的雖然未能達成,但卻意外的瞭解到了荊襄水軍的實力,也可算是不虛此行了。」回過頭來看了看蔡瑁,道:「蔡將軍,你手下的兵士怕是許久未曾訓練了吧。」
蔡瑁自接管荊州水軍之後,整日裡不是想著哪家姑娘臉蛋好看,就是想著哪院妓女身材婀娜,要不就是想著如何才能除掉劉琦扶劉琮上位。至於水師訓練這等細枝末節,他從來都是不聞不問,任由底下將領胡搞。底下將軍見主將都睜一眼閉一眼了,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兩隻眼都睜著了。於是乎上行下效,全軍上下個個放羊,人人偷懶。有人來視察時便死氣活樣的擺個樣子,沒人視察時便撒稀擺怠躲在營中睡大覺。因此荊州水軍戰鬥力極其低下,時常在巡江之時,遭水賊突襲,損失慘重。
此時蔡瑁聽聞荀攸此言,臉皮脹得通紅,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徐晃微微冷笑,道:「看這樣子也知道是久未操練了。你們這樣的水軍,居然沒給江東孫權並了,確也算是奇事一件。」
荀攸微微一笑,道:「我素聞江東都督周瑜在鄱陽操練水軍,有襲取荊襄之意。以你們這樣的水師,怕不是江東兵馬的對手吧。」
蔡瑁臉色更加難看,道:「不知公達此言何意?」
荀攸道:「從將軍的言語之中,我發現將軍對曹公還是有好感的。如今曹公如日方中,攻取河北指日可待。到時河北一平必將南指,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的話將軍應該明白吧。」
蔡瑁知他微露招覽之意,面色頓和,瞥了一眼賈仁祿,荀攸會意道:「我明白將軍的意思了。」
二人對話雖輕,賈仁祿還是聽了個大概,道:「嘟,荀攸,你也忒不是東西了吧,挖牆角都挖到荊襄來了。如今曹公可是還沒取得河北,你便開始得隴望蜀了,吃得太多,小心撐死你!」
荀攸微微一笑,道:「呵呵,仁祿,我們畢竟不同陣營,彼此各為其主,又有何話可說?」
賈仁祿道:「你就不怕我到劉表那告密,把這事給你攪黃了?」
荀攸道:「仁祿是謙謙君子,當不屑為此下作之事吧。」
賈仁祿道:「老子不是謙謙君子,老子是謙謙流氓……」
正說到此,忽聽得張允大聲叫道:「救命!救命!」
原來張允的坐船已徹底沉了,張允掉入水中,正掙扎著欲往岸上游去。忽覺得一隻大手從水裡伸出,抓住他的右足踝便往水裡拽。張允好歹練過些水上功夫,當下不慌不忙,伸足亂蹬。總算他的力氣較大,掙脫開去。低頭一瞥,見水中有四五個人朝他這裡游來,不禁嚇得面如土色,大喊救命,手足並用的朝荀攸的坐船游來,姿式有如狗刨。
徐晃問道:「公達我們是救還是不救?」
荀攸向蔡瑁望去,見他微有乞求之意,點頭道:「救!」此言一出蔡瑁舒了一口氣,看著荀攸,目光裡滿是感激之情。
徐晃一聲呼哨,坐船便向張允駛去,徐晃搶上船頭,伸出手來,便欲拉張允上來。張允游了上來,伸手去抓,手指離徐晃手五指僅數寸之時,忽地身子一沉,顯是又有人在水裡使力拉拽。徐晃一探身了,抓住的張允的右臂,大喝一聲,運勁一拉,將他提了上來。
趙雲立於船頭,抱拳拱手,運起神功,朗聲道:「水下的朋友,我們只是過路的,並無冒犯各位之意,還請行個方便,讓我們過去。」他潛運了神功將這番將道了出來,便在潛於水底之人也能聽得個清清楚楚。
此言一出,過了良久也不見有何動靜,水裡零星的戰鬥仍在繼續,過不片時荊州水軍除了少數逃得性命之外,其餘全都變成一具具無知無覺的屍體,隨波遠去,四下復又一片沉寂,但聞江水打在船身上的嘩嘩之聲。
賈仁祿豎起大拇指,道:「子龍就是子龍,連江賊都買你的面子。」
趙雲搖頭苦笑,正欲說話,忽聽船尾處劉琦啊地一聲驚呼,跟著只聽砰地一聲,趙雲愕然回首,卻見艄公同劉琦一起消失不見了,想是掉到了水裡。他雖閱歷極豐當此怪異情景也不禁莫名其妙,忙搶到船尾處查察。
忽地嘩地一聲,一股水柱沖天而起,水裡竄出一個人來,如離弦之箭像賈仁祿撲去。賈仁祿哪料到竟有人從水裡冒將出來,剛一轉頭便覺一股大力推到,呼地一聲,身子便飛了出去,百忙之中還不忘喊上一句:「浪裡白……」砰地一聲,掉進了水裡。
那人從船頭躍了過去,劃了個圓弧,沒入水中,將賈仁祿的大腦殼往水裡一摁,潛進水裡,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