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一路無話,賈仁祿親自入蜀,總算是知道了什麼叫「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了。」這窄窄地棧道乃是在絕壁之上修成,蜿蜒曲折,向前沿伸。所過之處,往往一側是山石壁立,嶙峋巍峨,一側是怒濤洶湧,水流湍急。賈仁祿策著盧柴棒在僅能容一人棧道之上小心前行,看著兩旁的景致,不禁腿肚抽筋,口吐白沫。不禁佩服當年修棧道的高人,能在這樣險峻異常的地勢上,硬鑿出一條路來,當真是鬼斧神工啊。
由於道路艱險難行,賈仁祿等人行得甚緩,過了將近二十來日,方到梓潼,離成都還有百里之遙。到了梓潼,天色已晚,不能前行,便在館驛之中住下,以待次日一早再行趕路。賈仁祿方在洗漱,正欲歇息,便聞外面敲門之聲甚急。賈仁祿心道:「還好這次不是在老子的夢裡敲,不然老子要你好看。」想到此便道:「誰啊!門沒關,進來。」
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推開,屋中進來了二人,賈仁祿一看,其中一人是法正,另一人卻不識得,便問道:「孝直,這位是?」
法正道:「這位是黃權黃公衡,現任梓潼太守。聞趙韙叛亂,欲提兵靖難。」
賈仁祿忙長揖為禮,道:「原來是太守大人,方才失禮多有得罪。」
黃權忙還禮道:「哪裡,哪裡,久聞仁祿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說完眉頭一皺,似是在說這人怎麼長得這副德性。
法正道:「客套話就不用多說了。仁祿,大事不好了……」
賈仁祿心道:「看你臉扭成那樣,老子也知道大事不好了。這好事就從來沒輪到老子頭上過。」
正胡思亂想間,卻聽法下繼續說道:「……趙韙起兵五萬已圍成都,主公正在與之相持。廣漢的雒縣同綿竹關都已落到了趙韙手中,從梓潼到成都的大路徹底斷了。」
賈仁祿長眉緊鎖,道:「綿竹關好像是前往成都的門戶吧?」
法正點了點頭,道:「如今此關已為趙韙的五千軍馬所扼,以防梓潼兵馬來救。」
賈仁祿站了起來,抱著膀子,來回地走著,過了良久,一拍腦門,正欲伸手入袖,忽地瞥見黃權正坐在那一臉關注地看著他,忙又縮回手去,心道:「好險,要是老子將張松所賣的地圖拿出來,給黃權看到了,那張松的小命也就完蛋了。這傢伙雖然老子看不慣,但現而今的眼目下,留著他還是有點用的。」想到此便道:「我不熟悉蜀中地理,不知龐太守可有什麼地圖之類的東西拿來我看看?」
黃權點了點頭,袖出一圖,平攤於案上,伸手一指,道:「還請仁祿過目。」
賈仁祿復又坐好,低下頭來,以手支頤,眉關緊鎖,凝神半晌,方道:「請問太守如今有多少兵馬?」
黃權面有愧色,道:「五千。」
賈仁祿心道:「得,又是十比一,老子怎麼碰到的都是這種仗,就不能反過來!」想到此便道:「我聽聞益州南部乃蠻荒之地,其兵素來不好調動,這就不提了。益州北部如今有近一半的郡縣在趙韙手中,不是還有一半郡縣在劉益州的手中麼,怎麼就點兵?」
黃權喟然長歎,手指地圖,道:「北方數郡都是邊境之地,北須防張魯,東須防劉表,各處險要都不能沒有兵馬駐守。再者巴西太守龐羲擁兵自重,我差人同他聯繫,他卻拒不出兵,我也毫無辦法,就這五千還是我臨時招募而得。」
賈仁祿心道:「以乍集之兵對慣戰之眾,這打屁啊!」想罷便以手支頤,凝神觀圖,不言不動。過了良久,雙眼一亮,伸手一指地圖上江州的位置,道:「我聽說趙韙的老巢在江州,不知是也不是?」
黃權點了點頭,道:「正是。」
賈仁祿微微一笑,伸手沿著梓潼往下比,道:「這圖上好像有一條小路,可從梓潼直通江州,若這五千軍馬由此神不知鬼不覺的掩至城下……」
法正一拍大腿,道:「妙計!那條小路甚是荒僻,且崎嶇難行,趙韙如今的注意力全在成都,當不會留心此條小路。」
賈仁祿微微一笑,道:「我是劉使君手下軍師中郎將,不是西蜀之官,不能號令你們的軍隊。我有點鬼主意,但有些冒險,不知太守肯聽否?」
黃權低下頭去,凝神半晌,一咬牙,道:「素聞仁祿智計無雙,所謀無不中,竟用奇謀詭計助本已孤窮無依的劉使君打下了三州之地。你的主意我不聽,那還去聽誰的?再者益州如今被圍在成都城中,生死不知,我素受其恩,焉能不誓死報效。」
賈仁祿一打響指,道:「好,還請大人領著這五千軍馬悄悄地掩到江州左近隱藏好。」
黃權皺眉道:「仁祿這是何意?五千軍馬根本不可能攻下江州啊,再者仁祿這邊就不要人了?」
賈仁祿道:「我只要五百兵馬,多給我幾面破鑼、大鼓便成。」
黃權莫名其妙,道:「不知仁祿要這五百人有何用處?」
賈仁祿道:「老子試試看能不能用這五百人撬開趙韙重兵把守的綿竹關!」
黃權聞言嚇面如土色,身子一晃,險此摔倒,道:「綿竹關本就易守難攻,趙韙可是派了五千兵馬防守啊。」
賈仁祿道:「我又不是要硬打,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嚇唬住他們,說不定能把他們嚇的腦子進了水,主動打開城門投降。」
黃權聞言再也忍受不住,吐了口白沫,道:「這怎麼可能?」
法正道:「此法雖險,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一試了,我也認為有幾分勝算。」
賈仁祿見黃權臉上猶豫不定,又道:「如今五千對五萬,不用奇謀如何能勝?我在西域就用一千軍馬,拿下了一個有五六千軍馬防守的小國,就是靠嚇出來的。」
黃權深為歎服,道:「我現在才知道劉使君是怎麼在不到一年時間裡就拿下了三個州的。說吧,要我怎麼做?」
賈仁祿道:「太守熟悉蜀中道路,只要你把這四千五百人領到江州左近便成,注意要藏好。待我突到成都之後,解了那裡之圍,你這便是一支敵人怎麼也沒有想到的奇兵了。」
黃權微微一笑道:「好的,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轉過天來,賈仁祿、法正點了五百軍馬出來,領著他們出城往西南方向而去,並沒有說明要到哪去。那五百兵卒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哪,不禁面面相覷,但見賈仁祿始終繃著個臉,倒也不敢多問。好在是無人敢問,若這些兵卒要是知道了他們這個新任主帥是要帶著他們去攻打錦竹,一定不會跟著他一起發瘋,肯定會四下亂竄,不片時便散個乾淨。
綿竹離梓潼並不甚遠,過了涪縣,行出數十里便到。次日傍晚,賈仁祿、法正便領著五百川兵於山野之間穿行,悄悄掩至離綿竹僅三十里的地方,停了下來,法正相度地形,發現附近有一土山林木森森,可以埋伏近千人,微微一笑,便去找賈仁祿商議去了。
防守綿竹關的是趙韙手下大將楊定。他知自己被派到這裡來時,便樂得個嘴歪歪。他知道北方諸郡要防守張魯,自顧不暇,根本沒有能力提兵來此。讓他來綿竹防守,可以不用打戰,那可是大大的優差。因此他來到此間之後,便啥也不幹,日日笙歌,夜夜御女,一天到晚只想著如何在美女的肚皮上做文章,竟連個哨探也沒有往外派。
這日三更時分,他正摟著美女睡得正熟。忽地關外鼓聲大震,怪叫之聲此起彼伏,聽起來像群鬼夜哭,冷森森地令人毛骨俱悚,汗流浹背。楊定一跳醒轉,正欲發抖,卻見一小卒氣喘吁吁的來報:「報!關外有大隊軍馬殺到!」
楊定坐起身來,驚謊失措地道:「是何路人馬?」
那小卒面如土色,顫聲道:「不知,像是……像是……」
楊定氣極敗壞地道:「混帳,像是什麼?」
那小卒面色惶恐,身子抖個不停好似篩糠,道:「像是鬼……鬼怪來襲。這黑夜之中連個人影也沒看到,而對面山中……鼓聲甚響,怪叫不斷,聽起來十分……十分嚇人,一定是鬼怪來了,還請將軍……及早帶領我們……我們跑路吧。」
楊定聽他這麼一說,心裡直發毛,四下瞧了半晌,不見有何鬼怪向自己靠攏,稍覺放心,拍了拍胸口,喝道:「胡說!這世上哪來的鬼。估計是巴西太守龐羲引兵來此,他要防著張魯,能派出多少人來?我提兵去衝殺一陣,必走!這樣我也可以有些功勞,哈哈!」說完膽氣登壯,站起身來,披掛齊整,在那美女的小臉蛋上輕輕地捏了一記,淫笑道:「小美人,等我去去就來。」
那美女嬌聲道:「人家怕鬼,不敢再睡了,就在這等你,快去快回嘛。」
楊定吞了吞水,笑道:「好的,好的,我去去就回。」說完轉過身來,大聲喝道:「打開城門,待我看看是哪路人馬這麼囂張,敢到你楊爺的地盤上來放肆!」
楊定策馬提槍,領著三千軍馬出城一看,四野裡鬼氣森森,寂靜異常,不見有軍馬到來,對面山中的鼓聲也不再響了。楊定一臉莫明,想想自己的好夢愣是被人吵醒,不禁脖然大怒,破口大罵,道:「他媽的,是哪個龜兒子如此戲耍我!」喊完便欲揮軍追殺出去,一探究竟。剛出數步,便想到有可能是敵軍設伏誘敵,冒冒然衝上去就會小命玩完。言念及此,便又轉了回來,叫開城門,領兵進城,令手下兵士,小心提防。自己則復又跑回去會美人了。
楊定回到自己屋中,見那美女靠裡歪著,嬌喘細細,睡姿十分的誘人。他吞了吞水,躡手躡腳地摸了上去,嘴裡嘀咕道:「小美人,我來了。」踱到床前,搓了搓手,一個餓虎撲食,便撲了上去。
身子甫在半空,便聽得對面山中金鼓亂鳴,鬼號大作,撕心裂肺。楊定嚇得一哆嗦,便撲了個空,美女沒撲到,嘴巴便以床板來了個親密接觸,好不疼痛。楊定翻身站起,揉了揉酸痛的鼻子,氣極敗壞地道:「龜兒子,敢攪了我的好事,我和你沒玩!」說完便又衝了出去。
一到關外,又是一片寂靜,四下裡還是一個兵也沒有看見。楊定此時也擔心鬼怪作祟,心裡發毛,頭皮發麻,不敢冒然深入,只得復又回轉。到屋內一見美人,復又死性不改,撲將上去。
怎料好似上天在與他作對一般,只要他一想著對美女動手動腳,鼓角就響,鬼號就來,出城之後,必無動靜。楊定沒有依娜有定力,每次都大怒衝出。如此數次之後,他已是累得氣喘吁吁,和狗一樣的趴在地上,喘著粗氣,再也沒心思對美女動手動腳了。
如此鬧了一夜,楊定軍徹夜不安,心驚膽顫。他們從來沒有遇到如此怪事,不知道敵人是誰,不知道來了多少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來的。因此城中便流傳出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最讓人信服的便是一個高人所編的鬼故事,內容大致是這樣的,說這山上曾有某國大軍駐紮,可是在一夜之間那些兵士竟都離奇而死,個個七孔流血,死狀恐怖。那些死了的兵士陰魂不散,每日夜裡便照例敲著鑼鼓,是以才會有如此動靜。至於之前為什麼沒有此聲,那高人說了估計是當時那些陰魂有事外出了,這時他們才又回來了。且不說這故事有多怪誕,反正只要有人信就行,一時之間,軍中到處傳遍,連楊定都有耳聞,嚇得他抱著被子坐在地上,不住地打著哆嗦,一個晚上沒敢合眼。
次日一早,楊定便帶人四下裡搜了個遍,卻什麼也沒有,連個人影子都沒有發現。眾兵卒於是便信了那個謠言了。當晚三更時分,對面山上的鑼鼓又響,喊聲又來,陰風慘慘,鬼氣森森,聽起來十分的嚇人。楊定軍復又徹夜不眠,雙眼睜的大大的,生怕鬼魂跑來殺人。
如此三日,楊定軍一個個已是筋疲力盡,心膽皆裂。陪著楊定的那個小美人,由於受不住驚嚇,第二天晚上便已被嚇死了。楊定定力稍佳,撐到了第三日,已是嚇得老臉變形,胡言亂語,有點神經病的要發作的徵兆了。
第四日一早,楊定實在不敢再呆了,不顧手下兵卒,率先跑路。手下兵卒見主將都走了,哪還敢再留,紛紛有樣學樣,霎時間便走得一個不剩。巍巍蜀中天險綿竹關轉瞬之間便無人防守,讓手下只有五百兵的賈仁祿撿了個大便宜。